“大胆！陛下面前谁敢妄言！”
宣武帝面前众人敛声寂静，唯独刚才那一声显得突兀。老御史一脸色一变立刻出声呵斥。
宣武帝只觉得左边耳朵一疼，转头看向中气十足的老御史，刚才下山的时候就跟只吊了一口气续命一般，现在吼人倒是厉害。
作为天下之主，宣武帝在外人面前要时刻注意仪态，想要揉耳朵都不行。
他意味深长看了老御史一眼，“古大人声音洪亮，看来是缓过气了。”
古明成人如其名，就是一个老古板，没什么坏心，但是之乎者也把自己念傻了，三纲五常都刻进骨子里。他听宣武帝这么一说直直跪下，言辞诚恳：“老臣年迈，愿为陛下赴汤蹈火常伴陛下身侧，为陛下排忧解难！”
宣武帝：“……”
一想到古明成还要陪伴在他身边唠叨他许多年宣武帝就觉得头疼。但总不能寒了老臣子的心，他只好做满脸感动状，“古大人忠心耿耿，朕欣慰。”
为人臣就想听见皇上这么一句夸奖。古明成腰不酸腿不疼了，正准备许下豪言壮语向天再借五百年愿为陛下马前卒的时候时候宣武帝已经洞察他下一句话，连忙移开视线看向人群，“刚才说话的人出来。”
宣武帝只是想岔开话题，但是别人拿不住是不是他发怒了，一时间无人敢言。
女监生噤若寒蝉，最后纷纷让出一条道出来，暴露了藏在最后面的贺如芳。
人群散开，即使身材有些魁梧的贺如芳此时也晓得有些弱小无助还嘴硬。
她硬着头皮向宣武帝行礼，但是打心坎里不认同宋苑的话。
“臣女贺如芳拜见陛下。”
宣武帝仔细端详了眼前的女子，觉得她有些面熟，但是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她。
裴央会意，凑近宣武帝身边小声道；“陛下，看她衣着打扮，应该来自西南州。”
西南好银器，女子多佩戴银制首饰，贺如芳手上便有三四个银环镯子，上面还雕刻了西南州当地的古纹花型。
宣武帝经过裴央的提醒突然想起来他为什么觉得贺如芳面熟了。这姑娘像她爹啊！
像他那镇守西南州的知州贺万重啊！
贺万重文臣出身，但是生得孔武有力，不用猛看就觉得他是猛男一枚。当年宣武帝登基不久皇位不稳，周边小国虎视眈眈，西南州内乱，内忧外患之际贺万重自请镇守西南州。仔细算算已有是十三载。
宣武帝想到这里又多看了贺如芳几眼，越看越觉得这姑娘随爹。想想他心爱的臣子的长相……
宣武帝抬手轻轻按了按鼻梁骨，然后幽幽叹气，“你先起来说话吧。”
贺如芳：“谢陛下恩典。”
宣武帝：“不必多礼，我与你父亲年少相识，都是自己人这些虚礼就免了吧。刚才你说宋大夫胡说，可是觉得阿宁她们并不是中毒？”
听闻西南州有一支神秘族人最擅养蛊，难不成是被迷惑了心神？
若是如此何须蛊惑两个什么办不成的小姑娘？
宣武帝这边已经陷入阴谋论中，贺如芳却打起精神要为她们西南州的菌子宴正名一下！
“回禀陛下，以臣女薄见，这菌子只要做熟便是无毒的。”
宋苑皱眉：“她们脉象混乱，是中毒之相，而且症状与食用幻菇之后的表现一致，绝对是食用毒菇所致。”
贺如芳面色不改，“那就是菌子没煮熟！”
宋苑：“……”
作为大夫，她并不认可这种说法。但是面前这人说得太理直气壮，自己竟然想不到该怎么反驳她。
宋苑行医多年，竟然第一次哑口无言。
她憋红了脸，转头向宣武帝行礼，“陛下，民女认为两位姑娘确实是中了幻菇。”
宣武帝点点头，他倒是不在乎是幻菇有毒还是菌子没熟，只要不是西南蛊毒便是万幸。
“此毒可有解？”
宋苑：“回陛下，幻菇之毒并不会危害生命，只不过会使两位姑娘产生幻觉，尤其是近期心中所想会被放大，所有思虑是最直接表现出来的。”
姜宁卿在吃菌菇之前挖到了兵器，她虽未声张但是也知道事情不简单，心里记挂着，中毒之后便想着要去挖出兵器。
而李清如偷吃菌菇之前在劈柴，还想着不能被姜宁卿比下去，中毒之后便下意识持斧追着姜宁卿跑。
这幻菇倒是有趣，宣武帝觉得自己可以让人去寻一些回来，以后想要试探谁便请他们吃幻菇汤。
宋苑很快配了解毒方剂出来，一碗黑漆漆的汤药灌下去姜宁卿和李清如很快就不再挣扎沉沉睡了过去。
至于她们醒后会不会对于今日之事感到羞耻就是另一回事了。
宣武帝只是想带着老臣参观国子监女学，没想到生了这么多事端出来。现如今倒是没人再关注女学之事了，全都担忧后山被埋藏起来的兵器之上。
殊途同归，也算暂时解决了女学危机。
院长擦擦头上的冷汗，让所有人都去面壁，尤其是带人山上挖菌子的贺如芳等人还要罚抄大慈大悲咒为同窗祈福。
宋苑净手更衣，找到了正在劝慰院长的裴央。
“裴丞相，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裴央见到宋苑时脸色并不好看，或者说从看到她第一眼时便冷了脸。
裴央别过院长领着宋苑向偏僻宅院走去，像是生怕别人看见他们一般。
“你怎么回来京城？”
宋苑不卑不亢，“不日之后便会离开，丞相大人放心，当年的事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裴央拧着的眉头松开，半晌无言全化作一声叹息，“是我裴家对不住你，但是你与辰儿绝无可能。”
宋苑神色不变，唯有掩在袖间的手握成拳才能猜透她现在的心情。
“丞相大人，民女此次找你并不是说这些陈年往事。当年的宋苑已经死了，现在的宋苑只是江湖漂泊的一介医女罢了。”
裴央：“这次是什么事？我觉得我与你除了辰儿并无什么好说的。”
宋苑冷笑，三年过去了，这裴丞相的性子还没改。一如既往地让人讨厌！
不过此事重要，不是她可以任性妄为的。
“给丞相大人提个醒，幻菇生于西南，别的地方没有。”
“如果京城荒山长了幻菇，只能说是有人将其带了这里。我刚才问了裴姑娘，她说疑似幻菇的矮胖菌菇就是姜姑娘在发现兵器的地方挖到的。”
“所以丞相大人懂我的意思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