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相府
清荷院里烟雾缭绕，焚香袅袅。
裴佑锦不喜这里，到了院门外便顿住脚步。
裴雨芙柳眉微皱，“三哥，不进去？”
裴佑锦抬手扇了两下香烛味，低声道:“婆娑乱象，阿鼻相间。”
“整日装神弄鬼，也不知神佛在心间还是在高台之上。”
裴雨芙脸色不变，轻轻扯了扯裴佑锦的衣袖，“三哥慎言。”
裴佑锦冷笑不语。
慎和，慎言，便是要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话罢了。
“进去吧，你这一身倒是有了护体法宝。”
裴佑锦现在多看他一眼都觉得眼睛疼，金光刺眼，也不知姜家小姐是怎么想出这损招的。
但是对付里面那两位是够了的。
裴雨芙也觉得浑身不舒坦，主要是累得慌，就怕待会别人还出手她自己就先摔一个马大哈就不美了。
兄妹俩严阵以待，理了理衣衫，一同摆出一副死人脸才进了院子。
越往里去，味道越呛人。
裴佑锦闻多了还能面不改色，裴雨芙受不住，脸都涨得通红，眼睛也熏出了泪花。
裴老太太的院子在相府最深处，也不知道是哪位仙道给她摆的“风水阵”。前栽芭蕉后种桑，后面的佛堂供的金身佛祖，前面的厅堂挂的是无妄天尊的画像。
两人进去的时候，裴老太太闭着眼睛嘴里念着经，手里的佛珠一刻转个不停。就是一旁挂着的桃木剑瞧着有些奇怪。
裴雨芙低着头，也不是她想低着，纯粹是脖子上的项链太重，坠得脖子疼。
这副样子落在裴老太太眼里就是小家子气。
她眼睛浑浊，看着裴雨芙的眼睛里闪烁着挑剔，“畏畏缩缩，像个什么样子。”
裴雨芙装作听不见。这老太婆不能顺着她，不然就越作越起劲。
裴老太太不满，手中的佛珠往茶案上一摔发出闷闷的响声，“芙姐儿，我与你说话呢，你便是这种教养！”
“继室生的丫头就是上不得台面。”
裴雨芙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反正她从小养在庄子上没爹娘教养，错的也是她爹娘。
生而不养不堪为父母。
裴老太太一句话老的小的一块骂了。裴雨芙没什么感觉，但是苏氏恨得牙痒痒。
从在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尖锐的指甲刺进肉里，你还有疼痛才能提醒她自己还要依靠这个老女人。
她飞快瞄了一眼自己的女儿，然后又挪开视线。
没用的废物！
裴雨芙视他们为无物，眼观鼻，鼻观心。夹紧尾巴做人，坚决不跟这两个有病的人多说一句话。
裴老太太强势了一辈子，年轻的是控制丈夫，丈夫死后步步紧逼儿子，老了还想把孙子辈的都紧紧捏在手心里。
她这样的人，最受不了别人忽视她。
老脸一拉拢，深深的皱纹让她看起来有些狰狞，一点慈祥之态都没有，说出的话更是冷冰冰的。
“芙姐儿，你这穿金戴银的样子，真丑。我们裴家是书香世家，怎么生了这么个艳俗的人。”
裴雨芙确实觉得自己这身打扮浮夸了一些，但是单单拎出来看还是好看的，也没老太太说的那么糟糕。
她不想被揪着小辫子，低眉顺眼，“祖母说的是，回头孙女便换了这身。”
“你这是什么态度！”裴老太太抓起茶案上的佛珠朝着裴雨芙的脸就扔过去。
目的就是要砸她的脸。
裴雨芙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什么，裴佑锦虚空一抓，直接拦截了裴老太太扔过来的佛珠。
裴雨芙第一个反应，我哥有点帅！
第二个反应，卧槽，这老虔婆是不是有病！
裴佑锦手一松，佛珠应声落地，一颗颗珠子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祖母一心向佛，怎么能拿佛珠抢人。莫不是嘴上说说做不得真？”裴佑锦嘲讽，像是看透了她佛口蛇心的真面目。
裴老太太被裴佑锦的眼神震在原地，虽然闭上了眼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那双眼睛太像她了。
就好像那人还活着的时候那般看她，她是真的怕这个孙子。
裴佑锦退后一步站到裴雨芙身后，他还是别把老太太吓死了，不然真成了不孝了。
裴老太太不肯善罢甘休，又望着裴雨芙，“庸俗。”
“祖母说的对。”
“呵，没教养。”
“对对对，没教好。”
“你你你……”
“嗯嗯嗯，是是是！”
裴老太太一口气没上来，脸煞白，身边的嬷嬷连忙给她拍背。这口气顺下来之后，她阴沉着脸，在烟雾缭绕间看起来竟然有几分像被恶灵附身的妖婆一般。
“跪下！你个不孝女，给我跪下。”
“苏氏，这边是你养的好女儿！”
裴雨芙可不打算跪，她装作一副害怕的样子，“祖母，孙女可跪不得！”
裴老太太哼哼唧唧，声音阴冷，“你是有多金贵，你怎么就跪不得了？”说着拿起茶杯作势要往裴雨芙的脑袋上扔去。
裴佑锦凉凉道:“陛下御赐七宝琉璃冠，祖母可要把准头瞄准了，不然可以是损毁御赐之物，就是父亲恐怕也要被责罚。”
裴老太太脸上的肉颤了颤，然后手往下移。
“皇后娘娘赏的玲珑璎珞项圈，祖母去年春宴是不是与娘娘交谈甚欢？”
裴老太太手再往下移，她就不信没有她能下手的地方！
“御赐绸缎。”
“贵人赏的簪子。”
“皇后宫中的镯子。”
“陛下给的护心镜。”
“……”
裴老太太一脸疲惫靠在软垫上，连嘴唇都是抖的。
裴雨芙这是全身上下都是御赐的宝物啊！
也幸亏裴雨芙听不见裴老太太的心声，不然她一定竖起左手小拇指跟她说这没有。
裴老太太是真被气着了，紫檀佛珠转的飞快。就是不知道嘴里念的是佛经还是骂人的话。
苏氏站在裴老太太身后一直没出声，但是裴雨芙方才每亮出一件宝物她的眼睛就亮一份。
她目光灼灼让人无法忽视，裴雨芙没办法只能稍稍往裴佑锦身后躲了躲。
也不知道折腾了多久，可能是裴老太太的大慈大悲咒念完了，也可能是骂舒坦了，大手一挥放他们离开了。
裴佑锦和裴雨芙没有一点停顿转身就跑。跑慢了他们怕折寿！
裴雨芙刚跨出大门，后面就出来一道哀怨的声音。
“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