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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冰馨纵身跳下马背,舒展身段,如同一头灵活的母豹一般攀上了那块离地面十几米高的凸出巨岩,同时拔刀在手凝神戒备。
刚才手雷爆炸的烟气还没完散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硫磺味儿,巨石的表面被炸出了一个浅坑,可见爆炸的威力并不弱,但是附近并未发现李福达的尸体。
薛冰馨蹙了蹙柳眉,一双淡蓝色的美眸仔细地搜索着四周,很快便在岩石附近一处草丛发现了一滩血迹,而且周围的草木有被压过的痕迹,很明显,李福达虽然没被当场炸死,但肯定也被炸伤了。
薛冰馨辨别了一下方向,腾身便追了过去。
这座山峰上的植被并不茂盛,而且十分陡峭,没点本事还真没办法在上面攀登,薛冰馨的轻身功夫不俗,依旧得小心翼翼,要是一着不慎摔下去,非死即伤。
正所谓困兽犹斗,受了伤的猛兽反而是最危险的,李福达一身功夫深不可测,尽管目前已经受了伤,但是薛冰馨却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边追踪,一边打醒十二分精神提防着。
约莫半个小时后,薛冰馨终于攀上了山峰的顶部。此时已经将近正午,阳光直照而下,站在山顶上往下看一览无余。薛冰馨举目扫视,很快便发现一条人影在山峰的北坡往下攀,身形于山岩和灌木之间时隐时现,于是立即纵身追了下去。
薛冰馨一边追赶,一边暗暗心惊,李福达这老贼端的是厉害,受了伤竟然还逃得如此快,要是他身上没伤,自己恐怕已经追丢了。
就这样一追一逃,两人很快便攀下了山峰的北坡,坡下是一片乱石滩,有山溪潺潺而流。李福达在乱石之间纵跃,都是右足发力,动作一拐一拐的,左腿显然受伤了,即使如此,速度还是十分迅速。
此时两人间的距离不过二三十米了,薛冰馨从枪袋中迅速拔出了双管燧发手枪,卡嚓一声拉起了击锤,冷喝道:“站住!”
李福达身形明显僵了一下,在一块大石头上站定,缓缓地转过身来,眼神极为恶毒地望来,当薛冰馨见到李福达此刻的样子,心里亦禁不住打了个突,莫名的头皮发麻。
但见李福达此刻披头散发,浑身鲜血淋漓,最可怖的是他的脸,右边腮帮子血肉模糊,竟然连牙齿都裸露出来了,跟个电影里的终结者一般,估计是刚才被手雷里飞出的铁片铁钉之类把腮帮子的肉给削没了,看着十分瘆人。
“李福达,无路可逃了,束手待毙吧!”薛冰馨举枪指着李福达,一步步地接近。
其实燧发手枪的有效射程很有限,顶多也就十来米而已,超过这个距离,无论威力,还是准头都很有问题,此刻薛冰馨和李福达之间的距离将近有三十米,所以冰妞儿纯粹是靠吓唬,不过,李福达显然并不清楚这些,似乎被吓唬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底凶光闪烁,也不知在打什么注意。
当薛冰馨来到李福达身前十米以内,顿时心中大定,正打算扣动板机,李福达却是手腕一抖,三道黄芒滋滋滋的激射而出,直奔薛冰馨的上三路而去。
薛冰馨急忙一个铁板桥,身体后仰弯成一个拱形,险之又险地避过三枚袭来的铜钱,同时顺势来了个后空翻。
叮叮叮……
就在薛冰馨后空翻刚落地,又是三枚铜钱刚好击在她之前站立的石头上,激得火星乱四溅,要是冰妞儿刚才动作稍慢半分,下身恐怕就中招了。
李福达见偷袭失败,不由大恨,斜地里跃出,试图继续逃跑。薛冰馨脸罩寒霜,抬手便是一枪,砰,子弹掠着李福达的手臂一侧飞过,划出一道血痕。
卡嚓,薛冰馨拉起击锤正准备开第二枪,忽然眼前一花,斜地里飙出来一条人影,拦住了李福达的去路,赫然正是谢二剑。
“二哥!”薛冰馨不禁脱口而出。
谢二剑对着薛冰馨点了点头道:“薛参将,李福达可否交给二哥料理?”
薛冰馨犹豫了一下,把举着的燧发手枪放下,点头提醒道:“好吧,不过二哥要小心些,李福达这老贼的身手相当了得。”
“某家正想会一会他。”谢二剑淡道,目光冷然地望向李福达,浑身上下散发出无穷战意。
谢二剑和李福达无疑都是绝顶高手,而高手通常都是高傲的,也是寂寞的,人生难得一知己,人生同样难得一对手!
谢二剑早就想跟李福达一较高下了,可惜虽然相遇了数次,均没有正面单打独斗的机会。如今谷口的战斗已经成定局,所以当谢二剑得知薛冰馨独自追杀李福达时,他立即便尾随追踪而来,一来是放心不下薛冰馨的安危(毕竟是妹夫的女人),二来是想亲自会一会李福达。
李福达恶狠狠地盯着谢二剑,眼中生出了浓烈的战意,他也是早就想跟谢二剑较量一番了,奈何神机营太生猛了,而且员配备燧发枪,所以连续两次相遇,他李福达都只有落荒而逃的份儿,就别提多憋屈了。
谢二剑生性不羁,不羁者通常都是精神上的贵族,他不屑于取巧,不屑于占便宜,见到李福达空着手,于是把燧发枪和腰刀都扔到一边,显然要空手与李福达较量,堂堂正正地赢。
李福达脸上露出一丝狞意:“小子,这是找死,既然如此,那老夫便成。”说完腾身而上,快如电闪地劈出一掌。
“来得好!”谢二剑沉腰坠马,右掌一翻便架住了李福达一掌。
只见两人来我往,劈里叭啦地过了十几招,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薛冰馨在一旁观战,不由暗暗吃惊,谢二剑的身手她当年是领教过的。
当初赵在山东发动矿工王堂造反,那场暴乱薛冰馨也参与了,在肥城隔马山招揽一名山贼时,薛冰馨和孙才两人联手跟谢二剑打了一架,当时还占上风来着,而现在观谢二剑出手,明显比当年强得太多了,难怪说谢家兄弟几个,要以谢二剑的习武天赋最高,这种进步的速度实在太惊人了。
且说谢二剑和李福达两人来我往地战了几十个回合,忽然两人同时暴喝,双掌蓦地相击数次,发出嘭嘭嘭的三声巨响,紧接着两人同时往后飞跌开去,李福达落地后脚步踉跄,扑通的跌倒,随即萎顿于地,原来胸口挨了谢二剑一脚。
谢二剑腾腾腾的后退了数步,倒是站稳了,不过脸色憋得通红,双掌更是殷红如血,良久才呼出一口浊气来。
“赤阳掌果然名不虚传,不愧是元末第一猛将张定边之后,长江后浪推前浪……哇!”李福达说着喷出一口鲜血。
谢二剑捡起地上的腰刀,淡淡地道:“李福达,很强,是我至今遇上最强的对手,假如腿上没伤,我未必是的对手,如果仅是江湖恩怨,我今天会放走,不过,现在是两国征战,而李福达是汉奸,是反贼,所以饶不得。”
刷……
刀光一闪而过,李福达的头颅便滚落于地,鲜血染红了山溪。
李福达此人终其一生都在造明朝的反,前后数次被官府抓住,次次都神奇地逃脱了,最后甚至还当上了大明边军的高级将领,其经历比戏剧还要戏剧,而今日,这位明史上号称不死小强的弥勒教首终于死了,他造反的一生也画上了句号。
谢二剑脱下李福达的衣衫把头颅包好递给薛冰馨,后者摇了摇头道:“李福达是二哥杀的,这份功劳自然也是二哥的。”
谢二剑不由暗暗感叹自己那妹夫的眼光毒辣,弄回家里的几位不仅国色天香,而且都是品性上佳的女子,笑了笑道:“薛参将拿着吧,比二哥更需要这份功劳,更何况刚才我要是没出现,李福达已经被开枪打死了,这是应得的。”
薛冰馨依旧摇头拒绝了,她也是个精神上的贵族!
谢二剑皱了皱眉道:“那行,就当是二哥送的入门贺礼,要是不收,那就是不给二哥面子,以后也甭叫我二哥了。”
薛冰馨脸上一热,话说到这份上,这份功劳不拿是不行了,只好接过李福达的首级,飒爽地拱手一礼道:“那小妹便谢过二哥了。”
谢二剑这才放缓了神色道:“一家人客气什么,走吧,谷口那边应该也差不多结束了。”
当薛冰馨和谢二剑两人翻山回到谷口,那边的战斗确实已经接近尾声了,鞑靼骑兵的主力几乎被歼,只逃掉了三四千人,剩下的被分割成一块块不断蚕食,眼下只剩一两千人在顽抗,覆亡只是迟早的事。
而山谷中的鞑靼本部贵族们,除了少量遁入了大青山中,剩下的部被俘虏,包括宰桑禄东赞等一批高级官僚成了阶下囚。
“大当家,抓到李福达了没?”见到薛冰馨返回,赵虎等山寨的弟兄立即围了上来询问。
薛冰馨举起血淋淋的包袱道:“李福达的首级在此!”
山寨一众弟兄顿时齐声欢呼,赵虎更是红着眼道:“大当家,李福达那狗贼的尸身在哪儿?老子这就去把他大卸八块,替老薛报仇雪恨。”
薛冰馨摇头道:“老赵,算了吧,李福达已经死了,老薛的仇也算报了,戮尸泄愤不是英雄好汉所为。”
赵虎闻言这才作罢。
战斗又持续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完结束了,所有顽抗的鞑靼骑兵部被斩杀,接下来便是打扫战场了。
当夕阳西下时,战场也打扫完毕了,经过清点,这一战明军总共斩杀九千余人,俘虏土默特本部的贵族,以及各级官僚家眷五千多人,解救出两万多名汉奴,同时还斩获了牛羊十数万头,战马超过万匹,绝对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不过此战明军的损失也不小,毕竟鞑靼骑兵的战力摆在那,可不是泥糊纸扎的,大同军阵亡一千五百多人,带伤者超过五千人,其中三百多人重伤,而榆林军更惨,阵亡超过了两千人,带伤者近七千,其中五百多人重伤。
两支人马合起来死了近三千多人,伤者过万,如此一比较,这场胜利顿时失色不少,当然,这一战的意义在于把俺答的老窝给端了,土默特的贵族官员部被包圆,其中还包括了俺答的可敦,对俺答的打击之沉重就可想而知了。
战果清点完毕后,谢二剑立即写了一份战报派人加急送去给除晋。
嘉靖六年三月初十,徐晋正率着五万北伐主力缓缓地向察哈尔汗庭推进着,中午时份,谢二剑的捷报就送到来了。
徐晋看完谢二剑那份捷报,不由欣喜若狂,因为战果比他预想中要大得多,连正室老婆都被抓了,俺答该抓狂了吧!
徐晋立即写了一封回信,命令谢二剑等人马上撤兵,带着俘虏撤回杀虎口关城,以防俺答的疯狂反扑,与此同时,徐晋还命令五万主力大军停止前进,前队变后队,后队变前队,迅速往滦河“之”字湾的要塞撤退。
徐晋之所以提前率主力北进,目的就是为了转移俺答的注意力,给谢二剑和薛冰馨他们打掩护,现在那边已经成功抄了土默特的本部,战略目的达到了,徐晋自然不会再傻到继续北进,与俺答的二十万大军迎面硬撼,此时不撤,更待何时?
徐晋这一撤退,消息很快就传到俺答那儿了,俺答不由傻了眼,仗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啊,徐晋这小了搞什么飞机呀,咋走到一半又撤了,莫非消遣老子不成?
然而,就在徐晋后撤了数个时辰之后,俺答终于收到了土默特本部被明军抄了的消息,当场狂喷一口鲜血,差点便直接晕死过去。
“呀呀呸,徐晋狗贼,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也!”俺答就像一头受了伤的野狼般仰天咆哮,当即下令麾下第一猛将巴泰率兵十万西去,誓言要把抄了自己老巢的那支明军部杀死,统统挫骨扬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