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嵩听闻准驸马孙斌竟然病重濒死,顿时脸都绿了,之前选婚时出了个李纯身患暗伤,现在准驸马又突发急病,自己这也太倒霉了吧,别到最后功劳没捞着,反而被皇上和太后降罪,那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当下,严嵩便跟着孙圭急匆匆地到了孙家,见到了卧病在床的准驸马选斌,晓是早有心理准备,但严嵩还是吓了一跳。
因为月前严嵩还见过孙斌一次,这小伙子虽然皮肤黑了点,但是生得虎背熊腰,龙精虎猛的,飒爽得像一棵白杨树,只是现在的孙斌已经瘦成了皮包骨,病蔫蔫的躺在床上,口不能言,四肢亦动弹不得,整个人死气沉沉的。
严嵩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他虽然不是大夫,但也觉得这位准驸马没救了,就算能救活恐怕也会变成废人一个,如何还能当驸马?这下事情棘手了!
“孙大人找大夫给令郎看过了没?”严嵩行出房间后低声问道。
孙圭惨然道:“京城的名医都看过了,均是束手无策啊,否则本官也不必找严大人了。”
严嵩暗翻了个白眼,本官又不是大夫,找本官有屁用啊,沉吟了片刻道:“孙大人,事关重大,本官只能如实上报给皇上,让皇上派太医前来给令郎诊治了。”
“有劳严大人了。”孙圭暗叹了口气,现在也只能如此了,都怪自家儿子没福气啊。
孙圭把严嵩送出了家门,转身回到屋里,便见到哭肿了双眼的元配夫人郑氏,后者惴惴地问:“相公,严大人怎讲?”
孙圭叹了口气道:“还能怎样,斌儿如今这情形,也只能如实禀报皇上了,待会太医应该会来给斌儿诊治的。”
郑氏闻言眼圈一红道:“相公,下个月就是婚期了,要是斌儿的病好不了,那斌儿与公主的婚事岂不是要取消?皇上不会怪罪咱们家吧?”
孙圭脸色一沉,气道:“我早就说过不要参加选婚,那孽子偏不听,硬是放弃大好前程跑去选婚,这都是你这蠢妇平时宠坏的,如今大祸临头也是咎由自取。”
郑氏脸都白了,擦着眼泪哽咽道:“妾身那知道传言竟是真的。”
“什么传言?”孙圭皱眉道。
“之前永福公主不是跟灵璧侯之子汤显继定了婚事嘛,结果汤显继没多久便在通州,惨死于鞑子的箭下,之后灵璧侯汤绍宗与郭勋勾结鞑子造反,遭到满门抄斩。所以外面便有传言永福公命硬克夫,如今看来确是真的,咱们家斌儿本来一直康健,结果被选为驸马后便突然得了这场怪病,简直是祸从天降啊!”郑氏哭哭啼啼地道:“如今之计,恐怕只有向皇上退婚才能救斌儿一命了!”
孙圭面色一变,厉声呵斥道:“胡说八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传言,这话在家里说说由自可,要是被外人听去,传到太后或皇上耳中,咱们全家都不用活了。”
郑氏吓得连忙捂住嘴四望,幸好家里不大,旁边唯一的婢女也是陪嫁丫环,对她忠心耿耿,不会到外面瞎嚼舌筋。
“滚回屋里去吧,你这蠢妇!”孙圭黑着脸厉声道,郑氏带着婢女灰溜溜地进了屋去。
孙圭面色沉晴不定,他虽然呵斥郑氏,但内心却是有些信了,永福公主说不定还真的命硬克夫呢,因为他对儿子的身体健康状况很清楚,这小子整日舞刀弄枪的,连老虎都能打得死,怎么可能突然得了这场古怪的急病呢。
当然,孙圭虽然怀疑永福公主克夫,但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退婚,不仅不能退,还要照顾皇家的脸面,否则说不定就跟灵璧侯汤家一般的下场满门抄斩。
且说严嵩离开了孙家,立即便火急火燎地跑去找他的上级,礼部尚书罗钦顺报告此事。如果是好事,严嵩肯定是直接进宫求见皇上了,但现在出了这种事,严嵩只得先找个高的帮顶杠,否则皇上一通怒火泼下来都得他自己扛着,更何况,皇上近日正是心情不佳,弄不好会死人的。
礼部尚书罗钦顺是个老好人,也没想那么多,毕竟这事确实是归礼部管,而且严嵩第一时间跑来找自己,不也说明他对自己这个礼部一把手的尊重嘛,于是亲自带着严嵩进宫求见皇上。
谁知嘉靖近来正与大臣闹别扭,拒不上朝,只以为罗钦顺是来劝自己上朝的,所以直接说没空,不见,让罗部长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罗钦顺和严嵩被晾在宫外半个时辰,没办法,只好退而求次,求见蒋太后。
蒋太后倒是很快便接见两人,当得知准驸马孙斌病重,蒋太后大吃一惊,连忙命人通知太医院派太医前往诊治。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原太医院正几逢春由于淑妃流产的事,如今还被关在大牢中,所以现在由李言闻暂代院正。
李言闻向来都是个有担当的人,接到太后的懿旨后,他没有派其他太医前往,而是背上药箱亲自出马,给准驸马孙斌诊治。
然而,当李言闻和严嵩赶到孙家时,里面竟然传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声。严嵩心中一沉,急忙上前敲门,等了好一会,孙家的大门才打开了,开门之人正是孙圭。
严嵩看着老泪纵横的孙圭,吃惊地问道:“孙大人这是为何?本官带了李太医前来替令郎诊治呢!”
孙圭摆着手哭道:“不必了,斌儿……刚咽了气!”
“死了!”严嵩整个人都呆住了,这死得也太快了点儿。
李言闻皱了皱眉道:“孙大人,令郎刚咽的气,不如让鄙人看看,说不定还有救。”
孙圭闻言不由生出一丝希望,太医李言闻医术精湛他亦有所耳闻,连忙一抹眼泪道:“有劳李太医,里面请。”
严嵩暗使眼色,示意李言闻不要多管闲事的,反正人都死了,何必惹麻烦上身呢,只是后者仿佛没看到似的,背着药箱便进了孙家。
严嵩无奈,只好跟在后面进了孙家!
李言闻进了房间,郑氏正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苦命的儿啊,是为娘害了你,为娘不应该同意你去参选驸马的……”
孙圭面色一变,生恐这瓜婆娘说出些公主克夫的话来,连忙上前呵斥了几句,郑氏见到严嵩和李言闻,登时闭嘴不敢嚎了,只是捂住嘴默默垂泪。
李言闻暗皱了皱眉,举步行到病床前,只见床上的孙斌已经没有了声色,一探脉搏和呼吸也停了,只是身体还有些微温,确实才死去不久。
李言闻迅速取出银针插在孙斌的眉心和两侧太阳穴,然而一番施为下,孙斌并没有起死回生,孙圭不由大失所望。
李言闻拔出银针,摇了摇头轻叹了口气道:“为时太晚了!”
孙圭黯然道:“不怪李太医,这都是命!”
“孙大人,鄙人冒昧问一句,令郎这病是何时开始的?”李言闻问道。
“大概是十日前吧,先是口不能言,然后双手失去知觉,接着是双腿。”孙圭神色悲彻地答道。
李言闻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此时孙斌尸体的眉心处竟然渗出一颗血珠,那是刚才银针扎过的位置。李言闻心中一动,取出一块绢布抹去那颗血珠,然后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似乎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
于是乎,李言闻取出匕首在孙斌的手腕上轻划了一下,趁着尸身的血液还没完全凝固挤了些许放入瓷瓶中。
严嵩见状奇怪问:“李太医,孙百户得的是什么病?”
李言闻不动声色地道:“初步判断是中风,但孙百户才二十岁不到,而且常年习武身体康健,不太可能会得中风,而且这症状又不太像是中风,鄙人得回去琢磨琢磨。”
严嵩噢了一声,倒是不再多问了,但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到时太后和皇上问起就说是中风,一来省得麻烦,二来这种病说来就来,没任何征兆,关键还不用担责任,毕竟这种病是无法预知的,作为选婚使的他自然无责。
然而,李言闻显然不是这么想的,他又仔细问了孙斌生病前几天干了什么,吃了什么东西,作了详细记录,这才收拾药箱准备离开。
严嵩安慰了孙圭几句便告辞离开,准驸马病亡可是件了不得的大事,严嵩自然不敢隐瞒,立即便上报了。
“什么?驸马病死了!”刚从景仁宫回到乾清宫的嘉靖得知这个消息,当场便呆住了,继而火急火燎地赶往慈宁宫。
慈宁宫中,一只茶杯碎在地板上,永福公主俏脸一片煞白,旁边,永淳公主担忧地看着姐姐,她刚才把准驸马孙斌病亡的消息告诉了永福,后者便惊得失手打碎了茶杯。
一众宫女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如果算上那个汤显继,永福公主殿下已经死了两任未婚夫了,这也太邪性了吧。
“姐姐,人家那天本来就让母后选那个李纯,谁知最后竟然选了这个孙斌,此人虽然长得高大,但脸膛黑黑的,一看就不是个有福之人,那能消受得了姐姐这种美人……咳咳!”永淳话一出口便意识到不对,连忙打住,可惜还是迟了。
永福公主的俏脸更加苍白了,苍白得没有半分血色,两侧香肩也微微轻颤起来。
永淳吐了吐舌头,恨不得自打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