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正德十六年十月二十日,一股由西伯利亚南下的超级寒流,给明朝的北方大部分地区带来今年入冬后的第一场降雪。一夜之间,京城积雪三尺,北风鬼哭狼嚎了一日一夜,阴冷的气更是持续了五六才放晴。
而这段时间,京城的官场发生了一件大事,吏部尚书王琼被言官纷纷上书弹劾,所弹劾的内容都是些陈年往事。
前文便提到过,王琼此人极有才能,而且善于结交权贵,他通过讨好钱宁、江彬等人,由疵到施展才干的机会,所以被大多数清流文官所不喜。
王琼这个人虽然有才能,但『毛』病缺点也不少,心胸狭窄气量浅就是其中之一,在他还是兵部尚书的时候,由于妒忌彭泽剿灭河南流寇赵遂,风头声望盖过了他,于是便勾结钱宁用重罪中伤彭泽,最终导致彭泽被削职为民,另外还牵连了数省巡抚获罪下狱。
皇帝朱厚熜今年四月份登基后,已经下令把佞臣钱宁和江彬抄家杀头了,现在御史们把旧事重新翻出来,群情激愤地要求把王琼下狱论死。
其实满朝文武都心知肚明,王琼之所以被言官翻出旧事攻忤,只能怪他近来蹦跶得太厉害了,接二连三地和首辅杨阁老作对,杨阁老不修理他修理谁?
由于御史们弹劾王琼的事都有实锤(证据),所以皇帝朱厚熜只能下令罢免了王琼吏部尚书的职务,不过最终留了他一条『性』命,流放到绥德充军去了。
王琼乃六部之首的吏部尚书,被贬官流放对官场的震动不少。杨廷和以此来重新树立起首辅的威信,也以此表明,如今的朝堂还是他杨阁老了算。
十月二十六日,气初晴,京城的积雪早已经化开,白的阳光暖意融融。
一辆挂有内官御用监标志的马车咕辘咕辘地行驶在时坊的街道上,马车两侧还跟着几十名执刀的大汉,街上的行人见到这阵仗都赶紧躲得远远的,猜测马车中坐的应该是宫中某位大太监。
马车驶到一幢大宅门前停下,车帘掀起,一名太监从里钻了出来,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那张脸俊俏得连女孩子都要妒忌。太监此时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整了整那顶太监帽便往宅子大门行去。
此人不是别个,正是偷溜出宫的皇帝朱厚熜,身后的几十名汉子都是穿着便装的锦衣卫。
眼前这幢宅子门面很土豪,左右立着一对威武的石狮子,铜皮红漆大门,上方挂着一块牌匾:徐府。这两个字写得铁划银钩,力透纸背,显然不是朱厚熜的手笔,事实上这两个字是内阁次辅费宏写的。
话眼前这座接近三千平的大宅原是安边伯江彬的,不过自从江彬伏诛后,这座豪宅也被抄没充公了。皇帝朱厚熜早便有打算赐一座大宅子给婉姐姐养胎待产,但又担心大臣非议,正好前段时间徐晋打了大胜仗,皇帝便顺势把大宅子赐给了徐晋。
徐晋立了这么大的功劳,皇上赐一座宅子并不过份,所以言官们也没什么好的。
话这座豪宅是江彬前两年新建的,今年三月份才完工,耗时两年多,结果还没来得及搬进去住,正德皇帝朱厚照就驾崩了,紧接着江彬也被抄了家,于是这幢新建的豪宅便便宜了徐晋。
前些谢婉派人收拾了一遍宅子,又置了些新家私便搬进去住了,毕竟在明时坊那座宅子太窄,全家上下几十口人太拥挤了。事实上徐晋在离京之前已经吩咐大宝物识一幢面积更大的宅子,大宝已经选好了几座,就等着徐晋回京后拍板,结果现在连买宅子的钱都省了。
要知道京城中的宅子就数内城中的最贵,而内城中最贵的房子又集中在时坊和时雍坊,这座位于时坊,面积接近三千平的大宅价值更是不菲,按照市价估计得过万两之巨,这还只是地面价,如果算上江彬特意让人移栽到院子中的各种名贵花木、假山玉石等,价值估计还要翻两三倍。
皇帝朱厚熜是徐府的常客了,尽管打扮得像个太监,但是徐府的门房还是一眼认出来,点头哈腰地开门让了进去,要不是朱厚熜打手势制止,这货都要跪在地上叩头了。
自打进入十月中旬,各地捷报频传,河南、河北、山西的变『乱』均陆续被平定了,所以皇帝朱厚熜近来的心情很不错,进了宅门后便脚步轻快地往后院方向行去,结果在中院穿过一道月亮门的时候,迎面便跟一名少女撞了个满怀。
“哎哟!”那名少女惨叫一声,拿在手中的一卷画纸也掉到地上了。
这名少女穿着一件粉红『色』的袄裙,约莫十五六岁,生得眉娇目俏,胸部微微鼓起,赫然正是费玉这只辣椒。
费玉估计是撞到鼻子了,左手捂着鼻子,眼泪汪汪的,右手毫不客气地揪住朱厚熜的耳朵,气乎乎地斥道:“你瞎了吗?走路不带眼睛,快给本姑娘道歉,否则耳朵给你拧下来!”
费玉用力显然不轻,朱厚熜被揪得歪着脑袋哎呀呀地痛叫,塌腰掂脚的,活脱脱的谄媚太监形象。
陆炳本来跟在的朱厚熜身后的,愕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铮的拔出绣春刀喝道:“大胆,快放开皇上!”
“费玉,你……凭什么让朕给你道歉,哎哟,快放手!”
“皇上?”费玉这才认出眼前这太监竟是朱厚熜,脸顿时变了颜『色』,她身后的侍女观棋更是面『色』惨白,扑通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费玉虽然任『性』,但也知道眼前这子再也不是当初可以任自己捏脸蛋的奴儿了,吃吃地:“皇上,你……你咋穿成这样子,人家没认出来,对不起,对不起!”
朱厚熜不禁哭笑不得,『揉』着被揪得发红的耳朵,摆了摆手大度地道:“算了,不知者不罪,不过下不为例,陆炳,把刀收起来,今晚之事不可出去。”
堂堂九五之尊被人揪耳朵,这事若传出去绝对会闹出不的风波来,恐怕还会连累费宏,这不是朱厚熜愿意看到的。
陆炳答应了一声,把绣春刀归鞘,狠狠地瞪了费玉一眼,后者后怕地吐了吐舌。
“咦,这是什么?”朱厚熜弯要捡起地上那卷画纸,顺手打开一看。
费玉抚着额头惊叫:“哎呀,皇上不能看!”
“咦,这画的不是徐晋吗,为什么不能看,你画的,画得不错嘛!”朱厚熜愕然地道。
只见宣纸上画着一名骑在马上的青年,青年浑身披着甲胄,腰挂长剑,手里还拿着一根火铳,看上去英武不凡,模样分明与徐晋有五六分相似,用的正是素描画法,而且画纸上还题了两句诗: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费玉没心没肺地讪笑道:“是我四姐画的!”
费玉刚完,朱厚熜便见一名黄裙女子急急往这边跑来,生得媚目如画,亭亭玉立,赫然正是费家四姑娘费吉祥。
“五妹,我生气啦,快还给我!”费吉祥神『色』羞恼,提着裙裾一路跑,身后还跟着丫环侍书。
费玉连忙对着朱厚熜道:“皇上,你帮我还给四姐姐吧,本姑娘先走了!”完一溜烟跑了。
朱厚熜看着一溜烟跑没影的费玉,有点好笑地道:“这野丫头,还跟以前一样子……”
费吉祥气喘吁吁地跑到近前,迟疑了一下便认出了朱厚熜,不由吃了一惊,连忙站定福了礼道:“费吉祥参见皇上!”
朱厚熜挠了挠脑瓜,不解地道:“吉祥姐姐,你们这是闹的哪一出啊!”
费吉祥神『色』有些忸怩,原来刚才她在后院晒太阳写生,不知不觉就画了这幅画,结果恰好被费玉看到了,夺了画就揶揄取笑她,费吉祥欲抢回,费玉拿着画就往院外跑,于是和进门的厚熜撞了个满怀。
“没……没啥,五妹就是爱闹着玩,皇上,能不能把画还我!”费吉祥红着脸赧然道。
朱厚熜把那幅画递还给费吉祥,后者接过福了一福,低着头便快步穿过月亮门离开。
朱厚熜若有所思地挠了挠头,拦住从旁经过的侍书问道:“婉姐姐在后院吗?”
侍书心翼翼地答道:“回皇上,永秀郡主和我们家三姑娘在后院春暖阁聊家常呢!”
朱厚熜噢了一声,举步往后院行去。
后院的春暖阁中,火炉中炭火正旺,暖意融融的,谢婉正坐在铺了羊『毛』毯的椅子上,越发的珠圆玉润了,一脸温柔地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费如意聊着儿。
“如意姐姐,听山东那边的战事也差不多平息了,不知相公赶不赶得及回京过年!”谢婉撅着嘴闷闷地道。
“应该能吧,还有两个月时间!”费如意自言自语般道,美眸中满是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