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门开锁万灯明,正月中旬动地京。
三百内人连袖舞,一进天上着词声。
正月十五元宵节又名上元节,无论是唐宋,还是明朝,上元节都是一年中最隆重,最热闹的节日。
元宵节这一天,举国上下放假庆祝,千家万户齐放花灯,两京甚至会举行盛大的花灯节和烟花表演,城池五门大开,庆祝娱乐通宵达旦。
上饶县城虽然比不得两京繁华,但元宵节还是非常热闹的。
今天正是大明正德十三年的元宵节,一年中最喜庆隆重的节日,所以今天羊杂店歇业一天。
中午吃完饭后,徐晋便带着谢小婉,还有小奴儿这只拖油瓶,一起上街游元宵了。
第一次在大明朝过元宵节,徐晋感觉还蛮新鲜的,结果来到街上一看,顿时吓了一跳。但见街上人山人海,热闹非凡,街道两旁全是卖小吃和花灯的。
“哪冒出来这么多人?”徐晋暗暗吃惊,但仔细一看便明白了,因为街上多了许多盛装打扮的年轻女子。
元宵节这一天普天同庆,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子终于可以明正言顺地出来玩耍放风了,于是纷纷迈出家门,涌上街头,所以街上的人流量自然激增。
明朝的女子元宵节这天崇尚穿白色,所以此时街上入目所见均是白衣飘飘,仙气十足,就连谢小婉今天也穿了一件白色的百褶裙,外加一件淡粉色的比甲,身形窈窕动人。
这些年轻的闺阁姑娘们一年才有一次这样尽情游玩的机会,莺莺燕燕聚在一起,嘻嘻哈哈的笑声倒是让人心情愉悦。
一些年轻男子更是乐在其中,尽情的欣赏平时难得一见的美景,若看中了哪家的姑娘,回头便找媒人上门提亲。
所以说,元宵节又是相亲节,提供给年轻人们相识相遇的机会,一些大胆的姑娘若是看到有心仪的男子,甚至会主动暗通款曲,譬如故意踩男子的脚后跟,又或者故意弄丢手帕之类,若男子也对姑娘有意,便会做出回应,于是就成功勾搭上了……
正所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宋代欧阳修这句经典的诗句描写的正是元宵节年轻男女“勾搭”上后的情景。
徐晋十四五岁的年纪,一身读书人的打扮,生得唇红齿白,相貌英俊挺拔,再加上淡定从容的气质,自然引得四周的年轻姑娘们秋波频频,脚后跟不知被踩了多少次了,更有甚者把手帕都丢他身上去。
谢小婉一开始还觉得挺好笑的,而且还很自豪,这就正好说明自家相公优秀嘛,可是后来小嘴渐渐撅了起来,尤其是一名打扮得甜美可人的姑娘故意往相公怀里假摔,这让小丫头很不高兴。
徐晋回头看了一眼如临大敌的谢小婉,不禁有些好笑,手一伸便把她拉到自己的身边。谢小婉脸蛋顿时红了,挣了挣没能掐开徐晋的手,羞涩地低声嗔道:“相公,快放手,很多人看着呢!”
徐晋却是不以为然地道:“怕什么,牵娘子的手又不犯法,小奴儿,你说对不对?”
旁边的小奴儿翻了个白眼!
如此一来,倒是没有年轻女子再踩徐晋脚后跟了,一路顺畅了许多,但却引来了更多的侧目,因为即使是夫妻,这样亲密地拉着手在街上逛,在大明朝亦是惊世骇俗的举动。
谢小婉被徐晋这样牵着,既羞涩又甜蜜,尤其是周围年轻女子羡慕的眼神,更是让小丫头的虚荣心得到莫大的满足。
“哎哟!”
三人正往城门的方向行去,左手正提着一只鲤鱼灯,右手拿着一串冰糖葫芦在啃的小奴儿,突然摔了个狗啃屎,鲤鱼灯压扁了,手中的冰糖葫芦,还有戴着的虎头帽也飞了出去。
谢小婉急忙把小奴儿扶起来,这小子估计是磕到鼻子了,鼻血都流了出来,痛得呲牙裂嘴的,两眼还噙着泪水。
“对不起,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身后一名十三四岁的小胖妹胀红着脸连声道歉,然后往小奴儿身上扔了一条手帕,羞答答地跑了开去。
徐晋看着鼻血直流,一脸懵逼的小奴儿,顿时忍俊不禁,没想到这毛都还没长的小屁孩竟也有女子主动勾搭,世风日下啊!
当然,这跟小奴儿长得太“漂亮”也有关吧!
谢小婉既好气又好笑,连忙用那条手帕替小奴儿擦去流出来的鼻血,一边关心地问:“痛不痛?”
小奴儿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恼火地夺过手帕往地上一扔,又狠狠地踩了两脚。
“岂有此理,真是有辱斯文,人家姑娘一片好意,不领情就算了,竟然还作出如此失礼的举动!”
一名正好经过的书生见状顿时义愤填膺地指责起来。小奴儿白眼一翻道:“兀那酸子,敦伦汝母,这与你何干?”
徐晋差点一头栽倒,平时到店里的食客大多是对面车马行的粗人,聊天时脏话粗话连篇,敢情小奴儿这小子耳濡目染学到了,真是应了那句:学好三年,学坏三天啊!
那名书生被问候了老母,顿时胀得面色通红,怒道:“岂有此理,口出秽言岂是君子所为,有辱斯文!”
“白痴,我不是君子,是小孩子!”小奴儿刚被人踩脚后跟摔了一跤,摔得鼻血长流,连小婉姐姐刚买给自己的鲤鱼灯和冰糖葫芦都摔飞了,正是一肚之火没处发泄。
那书生被噎得哑口无言,怒目转向徐晋,愤然道:“阁下不该管教一下你的……弟弟吗?”
徐晋虽然十四五岁的年纪,但气质稳重,看着让人觉得已经成年了。
徐晋很干脆地道:“纯属路过,我不认识他的!”
那书生顿时又被噎得无语,与这名书生同行的还有五人,看穿着应该都是读书人,其中一人劝道:“子车兄,算了吧,何必跟一名顽童一般见识呢!”
那名书生冷哼一声,又瞪了徐晋一眼,这才与同伴悻悻地离开。
“哼,上饶县虽然是广信府的府治所在,但这里的人素质不过如此,真是有辱斯文!”
“正是,窥一斑而知全豹,可见上饶县的教化实在不咋的,信江书院的教习水平肯定也是有限之极。”
这些家伙离开前还不忘来一波地域黑,敢情是外地来的读书人。
小奴儿睨了一眼徐晋,挑拨道:“徐晋,你不也是信江书院的吗?那些酸子在侮辱你们书院啊?”
“小样,就这水平还搞挑拨!”徐晋没理他,牵着谢小婉继续往城门方向行去。
“人家侮辱你的书院和师长,这样都能忍?徐晋,你能不能有点文人风骨啊!”
小奴儿连忙追上去,一边痛心疾首地絮叨着。这小子刚来时还表现得像个乖孩子,但跟徐晋相处了近个月,越发变得牙尖嘴利。
街边偏僻处,两名乞丐看着徐晋三人走远后对视一眼,一人继续跟上,另一人则飞快地跑回城皇庙中。
“老大,找到小奴儿了!”这名乞丐跑到进城皇庙便兴高采烈地大叫。
一名正在啃鸡腿的瘸腿老乞丐闻言立即单腿弹了起来,急问:“在哪里?快把那小崽子提进来!”
这名瘸腿乞丐叫杜老九,外号杜瘸子,上饶县本地人,有一年信江发大水把村子淹了,杜老九侥幸逃过一劫却成了孤儿,于是便跑到县城当了职业乞丐。
杜老九年轻的时候跟另一群乞丐抢地盘,被人打断了一条腿,后来便成了瘸子,但正因为这件“光辉的事迹”,让他在乞丐中拥有了一定的威信,渐渐竟让他当上了西市众乞丐的头头。
杜老九头脑灵活,平时没少孝敬县衙那帮衙役捕快,所以那帮衙役对杜老九手下的乞丐干坏事,都是一只眼开一只眼闭,就算有事主告到县衙,人抓了,过几天便又放出来。
正因为如此,杜老九这些年过得有滋有味,而且越发的大胆,甚至干起拐卖人口的勾当来。
小奴儿便是杜老九手下一名乞丐拐带来的。杜老九见小奴儿长得漂亮,于是便打听有龙阳癖好的买主,准备把小奴儿作兔儿相公卖了,好大赚一笔。
正好有个乡下的土财主愿意出五十两银,这可是一大笔钱啊!
然而正当杜老九准备第二天与土财主交易时,机灵的小奴儿却突然跑了。煮熟的鸭子竟然飞了,杜老九自然大怒,发散手下的乞丐大索全城,结果一无所获。
事情已经过了大半个月,杜老九也死心了,估计小奴儿那小崽子要不是被好心人收留,就是冻死在哪个角落了。此时突然听到手下回报找到小奴儿,杜老九自然大喜,五十两银子啊,足够吃香喝辣几年了!
“老大,小奴儿是找到了,不过那小崽子命好啊,估计被一户人家收留了,刚才在街上被我们撞见,葛老七还跟在他们后面,我便跑回来给老板报信!”
杜老九眼中皱眉问道:“什么人家收留他?”
“嘿,就是西市车马行对面的徐记五香羊杂,咱兄弟每天都经过,店主是一对小夫妻,没什么背景!”
杜老九眼中凶光一闪,冷道:“走,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