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汾哥前所未有地严厉,仿佛只要提起轮回者,他就会发火一样。
我们回到北美,这次没有回到哥伦比亚,而是来到洛杉矶,程汾哥重新为我准备了入学事宜。
我知道,程汾哥是希望换个环境,让我忘记过去的事,但,怎么可能呢?
我可以尝试去忘记一直想占据我身体的父亲,也可以尝试去忘记对我不闻不问的母亲,但,我无法忘记我的姐姐。
自己享受正常的校园生活,而姐姐却被关在牢笼里,我会不安,我会负罪,那可是一直对我好的姐姐啊!
我从未想过命运可以如此讽刺,过去,是我呆在小黑屋里,而现在,我和姐姐的人生完全反过来……
入学仪式时,程汾哥作为我的家长参加,仪式结束后,他看出我的闷闷不乐,于是将一个套着微缩八音盒的手链戴在我手上。
“这是?”
我不明所以,但八音盒还是认识的,于是,打开盒子,熟悉的音乐在耳畔响起,我仿佛又看到姐姐缓缓用尖刀挖出眼球时的场景,鼻子一酸,倒在程汾哥身上。
“人是会为过去的行为付出代价,但不是一直困在过去。”
我抬起头看着程汾哥,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那时我便有种预感,如果我不能为姐姐做些什么的话,我的人生会一直停留在过去。
“你要想好了,成为轮回者是要履行义务的,你不会再有像现在平静正常的生活,有时还要去做一些你不愿意做的事情。”
“我……”
我想说我可以,但程汾哥没有给我接话的机会,继续说道:“还有一点,我和研究所的人沟通过,亚兹目前处于心理封闭的状态,如果她看到你的模样,可能会彻底崩溃,这样她就无法成为轮回者,而是直接被……”
他直视着我的眼睛,说出最残忍的话:“人道毁灭。”
我被吓到了,虽然我不知道要怎样人道毁灭,想必那手段一定非常残忍。
“所以,就算你能成为轮回者,你也不能以现在的容貌去陪着亚兹,你明白么?”
这也就意味着,我不能让姐姐知道我的身份,我要去改变容貌,成为另一个人。
“还有两点我要和你说明,成为轮回者没有那么简单,‘轮回’二字是研究所的研究项目之一,代号为‘轮回’,寓意着凡是成为轮回者的人,都是曾经死过一次的人,而且人体实验极其危险,你不一定活得下来;而且,亚兹现在的攻击性极强,就连一些老研究员都拿她没办法,你陪着她,只会被她所伤,即便如此,你还要成为轮回者么?”
利害已经摆清,似乎没有什么好选择的,放弃我梦寐以求的正常生活,还要经历千难万险,甚至不被姐姐接受,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但,我始终放不下过去和姐姐的牵绊,我更怕,姐姐会变得陌生,所以我犹豫了。
“先好好上学吧,一周之后,你再给我答案。”
其实现在想来,那时的程汾哥有些卑鄙,他没有夸大成为轮回者的困难,还让我先体验学校生活,以此来冲淡我对姐姐的感情。
我知道他是为我好,但实际上,我越是体会到校园生活的快乐,就越是会想起姐姐的那句“你的梦想一定会实现的”。
就仿佛,姐姐的一切都被我剥夺一样……
一周后。
“怎么样,想好了么?”
我知道程汾哥期待我说出拒绝的话,但我却没办法欺骗自己的内心。
“想、想好了……”
我支支吾吾的,说到底,我还是会觉得对不起程汾哥对我的好。
“答案呢?”
“我、我愿意成为轮回者……”我怕程汾哥会拒绝,于是连忙解释道,“哪怕会死,哪怕姐姐不再认识我,我还是要陪在姐姐的身边,不然我的人生不会再前进了……”
“程汾哥……”
见程汾哥许久不说话,我以为他生气了,小心翼翼地抬头瞟了他一眼。
“看我干什么?我说过了,也许有些事是你必须要承担的。”
听闻此话,我紧了紧掌中的手链。
“我只是后悔没有先教你自私,你和亚兹真是一个脾气!”
“那……”
听出程汾哥话中的松口之意,我有些期许。
“也罢,你到底也算是死过一次的人,虽然无法获得新生,轮回者的实验应该能坚持下去。”
“实验……要怎么通过?”
看着程汾哥逐渐凝重的神色,我也开始紧张起来。
最终,程汾哥缓缓开口道:“杀人,你做得到么?”
我被震撼在原地,杀人,多么遥远的字眼,甚至对于我来说,还没有一个完整的概念。
我顿觉口干舌燥:“要杀多少人……”
我听出我声音中的颤抖,我也知道我在害怕,但我还是坚持问道。
“具体不知道,要看同一批有几个人,你大可不必抱太大的心理负担,能参加这种实验的,多少都是不可救药的混蛋。”
“程汾哥也是么?”
我很紧张,我怕,一直以来正气凛然的程汾哥在我心中的完美形象破灭。
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揉了揉我的头:“你觉得呢?”
是啊,我一直憧憬的程汾哥怎么会是混蛋呢?这句话比正常的解释要更能令我接受。
“你只需要记住,实验中遇到的所有人都有取死之道,如果你能活下来,我可以给你提供他们的人生经历,让你心安理得。”
程汾哥的话越来越重,哪怕我还没有参加实验,就已经嗅到浓重的血腥味。
他似乎看出我的退缩,于是说道:“只要你还没走进实验室,我都有权力让你退出,太害怕的话,随时叫我。”
我又不解了,似乎程汾哥太过纵容我,就连成为轮回者这么重要的事都由着我的性子来。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我问出了这句我曾经问过无数次的话,过去懂的东西少,我很轻易就被程汾哥搪塞过去,而这次,我意识到程汾哥态度的不同。
也许是我的目光打动了程汾哥,他蹲下身,认真地对我说道:“因为你和我妹妹的年纪差不多大,而她却无法像你一样正常地上学,所以我更希望你能珍惜别人羡慕不来的生活。”
直到我躺上实验仪器的时候,脑海里回荡的还是这句话,来之前,我和程汾哥约定好了,如果我能活下来,就介绍他妹妹给我认识。
人如果带着希望,总是不那么容易死掉,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