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
刘谭立刻带着刘焜妻儿跑到卧室,将床推开、立起,摸索了一阵后,一块地板被掀开,露出黑黢黢的洞口。
“这是……”刘氏惊讶地盯着洞口,她没想到床下竟然有这种机关。
“狡兔三窟,常在刀尖舔血,总要给自己留好退路。”
“你……应该用不到这条退路吧,天磊?”
刘谭抬眼看向刘氏,温和一笑:“好了,不要在意这么多,我去叫刘焜他们护送你们离开。”
说罢,刘谭不等刘氏回答,转身离开卧室。
门口。
刘焜白枫二人与红河会打得如火如荼。
从攻势上看,红河会占绝对占优,但是刘焜可是身经百战的老特工,在他的指挥下,两人初步遏制住红河会的第一拨猛烈攻势。
枪声逐渐稀疏,红河会成员们找好隐蔽点蛰伏起来。
然而白枫却和刘焜对视一眼,彼此都能看出对方眼中的疑惑。
用热兵器非法攻击居民楼,着急的应该是红河会的人才对,因为如果警方到场,所有人都会被围歼,但是现在看架势,这群人打算打持久战了?
突然,两人同时往房后看去,异口同声:“偷袭!”
“放心,后面的敌人被我解决了一部分,现在不敢轻举妄动了。”
刘谭从小心地蹲在花圃侧面潜行。
“我在卧室有逃生出口,你们快走吧。”
正当白枫要作势一滚跟上刘谭时,刘焜发话了:“你们走,我殿后!这个时候枪声停了,他们会立刻围上来的,到时谁也逃不掉!”
刘谭深吸一口气,冲着白枫吼道:“走——”
白枫咬牙,冒着枪林弹雨和刘谭躲进别墅。
来到卧室,只见刘氏母子身躯一颤,刘氏一边抱着孩子,一边用手盖住他的耳朵,母子二人显然已成惊弓之鸟。
“带着他们从洞口离开。”刘谭拍了拍白枫肩膀,“拜托你了,兄弟!”
说来也奇怪,模样文质彬彬的刘谭突然用爽朗的语气和他说话他竟然没有感觉到一丝违和。
“你要去哪?”眼看刘谭急匆匆地往门外赶,白枫想伸手去抓,但想起对方刚刚还是敌人来着,于是变掌为拳,攥得很死。
刘谭止步,深吸口气:“我已经背叛过他一次了。”
话音刚落,刘谭的身影就消失在走廊尽头。
“快走吧。”
说实话,白枫很讨厌这种感觉,就如同当初杜芊芊明明手中有枪却没有杀掉他一样,让他心中很堵。
通往下面的路需要抓住墙壁侧面的梯子,但是刘亦寒仿佛被吓傻了,只会哆哆嗦嗦趴在母亲怀里抽泣。
刘氏几次想起身,都被刘亦寒压了回去。
白枫有些愤怒,他总算明白为什么自己与这些普通人格格不入,因为普通人对于活着的执念很淡薄,即使处于无论何时会被杀死都不足为奇的环境中。
白枫走到刘氏面前,背对着她:“放上来,我背着他。”
刘焜曾经照顾过他,白枫终究还是无法放弃这对母子独自逃走。
“你……”
“快点!你想焜叔他们白死么!”见刘氏磨磨蹭蹭,白枫最后一点耐心被耗尽。
“进去,我在后面跟着你!”白枫不容置疑地命令道。
刘氏担忧地看着被白枫背着的孩子,咬了咬牙,率先钻进通道。
白枫紧随其后。
“抓紧我!”脖颈刚刚没入洞口,白枫只觉后背一沉,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刘亦寒的颤抖。
被白枫斥责,刘亦寒紧了紧胳膊,生怕掉入深不见底的黑洞。
洞口内回声很重,稍微弄出点声响都能听到远处轰隆隆地一阵巨响。
由于背着孩子,白枫的手箍得发红,铁锈黏在手掌上黏糊糊的,在重力的挤压下,狠狠嵌在手掌的纹路中。
终于,白枫和刘氏踏上实地。
“孩子,我来背吧。”看着白枫汗如雨下,手掌被铁锈染得通红,刘氏有些不忍。
“你只需要活着离开就足够了!”
冰冷的声音将刘氏带回现实,她与白枫并肩走着,时不时偷瞄白枫侧脸。
她注意到白枫双手双脚都在细微地颤抖,但是步子却迈得很坚定,甚至比她还要快几分。
她心中很诧异,明明白枫和她的儿子年纪差不多大,但那份坚强与成熟的气质却比一般的成年人还要浓厚,虽然他一路上冷言冷语,但却给人一种很可靠的依赖感。
是了,他说过,他和阿焜是一类人,才这么小啊……
想到此处,一丝怜爱从刘氏心头升起,她不由得取出手帕为白枫擦拭额头的汗珠。
然而下一秒,白枫宛如触电般回过头恶狠狠地盯着她,她心头一颤,正要解释什么,却见白枫又转过头去,似是撇了撇嘴。
约摸有半个小时,出口到了。
“上去吧。”刘氏温柔地帮白枫理顺头发,语气柔和。
白枫没有说话,背着孩子攀上悬梯。
待到白枫上去,将出口推开,顿时,一抹灿烂的阳光照射进来。
白枫定睛一看,此处是一处偏僻的街道,而他正是从下水道里钻出来。
“你也上来,这里很安全。”
然而,白枫却见刘氏摇了摇头,后退一步。
“你带他走吧,去我娘家,我父母还健在,可以照顾好他的。”
“你是想回去?”白枫猛然意识到了这点。
“是啊,当初我不顾家里人反对执意嫁给阿焜,早就没脸再回家了,何况,这些年阿焜也没缺我什么、少我什么,人心都是肉长的,我怎能眼看着他去送死而无动于衷!”
“这几天我也想通了,我曾经恨也恨了,怨也怨了,最后才发现,一直小心地呵护我、保护我的人还是阿焜。”
“快走吧,不要管我了,我相信你能照顾好小寒,谢谢你,孩子。”
隔着下水道,白枫想伸手抓住什么,但是刘氏已经走远了,他什么也抓不住。
背上的孩子熟睡着,丝毫没有发觉母亲的离去。
刘氏的决绝刺激到了白枫,他想起那日的朝阳,在红日的光晕中,他眼睁睁地看着雨桐化作一团光,那一瞬,他依旧什么都没有抓到。
心里想着同生共死,那一刻却没有做到。
是退缩?还是恐惧?
面对刘氏,他觉得自己很卑鄙,光芒照到白枫脸上,那是刘氏在发光,是觉悟!
白枫心里很堵,仿佛有什么东西横在心头,这世上没有比甘愿赴死之人的嘱托更沉重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