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残阳如血。
官道两旁的树叶突然“沙沙”作响,惊鸟“扑扑”而飞,振翅逃命,杀气顷刻之间弥漫天际,给这个黄昏落日添上了一笔浓重的血色。
“什么事?”马车内一名年轻男子的声音发沉地问道。
男子发声之间,官道两旁的尘林中飞出两队鬼头玄衣人马,如惊鸿掠影,挟带着漫天的杀气席卷而来。马车夫还来不及回话,胸口已中了一箭,登时气绝身亡。
来人一共有三十个之多,全部戴着一副钴镂骨面具,穿着大楚国的将士服,手持刀剑,挟着刀光剑影,一齐稳稳地落在马车的周围,对马车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马车内一位容颜昳丽的男子掀起车帘,睁眼看到外面来的人是楚国的将士时,神容突兀,声音更是冷沉,还夹杂着隐忍的怒气质问:“你们可知我们是谁?”
为首的钴镂面具男子阴沉地回答:“尚殿下,燕国抛弃的质子,以为勾引了我们大楚国的长公主殿下,做了我们大楚国长公主殿下的驸马爷就能挟持我们尊贵的长公主殿下离开?”
车内的男子正是大楚国的驸马爷尚卿,他两额突突跳着,儒雅温文的脸上怒气顿生:“楚华胤这是言而无信,御磨杀驴?莫非你们连公主殿下也敢动吗?“
这时侯,车帘的另一角也被掀开,车内坐着的华服女子正是大楚国当今最尊贵的长公主殿下楚千娇。
楚千娇掀起车帘即冷声喝斥:“你们是什么人?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本公主和驸马爷的车马也敢拦?”
为首的钴镂面具人身材十分高大,见到公主殿下时,突然向公主殿下抱拳施了一礼,语气颇为恭敬地说道:“微臣见过长公主殿下。我们没有要冒犯长公主殿下之意。我们只是奉命诛杀燕国的奸细尚卿。皇上有命,不能放虎归山,不得误伤公主殿下。燕国的质子尚卿,杀!无赦!”
这最后一声“杀!无赦!”说得铿锵有力,完全没有转寰的余地。话音刚落,钴镂面具人已经一齐举起刀剑,冲天而起。
这些人个个轻功了得,剑光冲着尚卿围而攻上。有人抛出长长的链子卷住马脚,将马拖翻;有人持剑上前砍杀。这些人有备而来,凶残而血腥,却再也不出一句声,只管杀人。
护送尚卿和楚千娇的护卫长高声叫道:“保护尚殿下!”,
“保护长公主殿下!”
顷刻之间,双方交战起来,当即人仰马翻,杀气弥漫。
尚卿和楚千娇所带的护卫也有二十几个,但截杀他们的面具人中,有几个武力值特别高,武功远在他们的护卫之上。
两方人马交手后,钴镂面具人很快就明显地占了上风。
尚卿原本一直护着楚千娇,生怕楚千娇被伤着了。但是,那些刀剑一齐向他逼来,明显像是要取他性命。他的护卫一力护卫着他,他还是不得不出手自保。
而这些人似乎真的无意伤害长公主殿下楚千娇。
楚千娇出身尊贵,出入有护卫,也就只会一点三脚猫的功夫。
关健是,楚千娇此刻已有约七个月的身孕,肚子隆起非常明显。幸好刀剑没有向她砍来,但她因担心尚卿,便一声不敢再哼,怕影响到尚卿对敌。
尚卿确定那些人不会伤害公主殿下之后,自己和人打斗当中,离楚千娇反而远了些,因为他怕这些人虽然无意伤害长公主,就怕刀剑无眼,会误伤了楚千娇。
长公主殿下眼神犀利地横扫着这些突然出现的钴镂面具人,隐隐感觉着,这些人不象是朝庭中人,倒象是江湖杀手。
既是朝庭中人,奉旨而来,何需藏头露尾,还戴着一个鬼头面具?
她和卿卿帮助皇兄楚华胤成功上位,皇兄亲口答应让她陪同尚卿回燕国。这是为什么?皇兄真的是御磨杀驴,怕卿卿回燕国后会成为他的敌人?皇兄就算不相信卿卿,难道也不相信她这个亲皇妹吗?
还是说,皇室真的再无亲情?
楚千娇正思潮起伏时,她的马车突然大震起来,马不知道被什么惊吓到,长“嘶”了一声,前蹄高高扬起,马儿猝不及防地发力向前狂奔,带着马车,连同长公主殿下没命地奔驰。
“卿卿,救我!”
楚千娇慌乱中惊声叫了一句,双手紧紧地扶着马车,人被骇得花容失色。恰恰就在这时,她腹中“咻”地剧烈一痛,更让她尖锐地喊出了声。
“啊——”
马儿疯狂地向前奔驰。
尚卿听到了楚千娇的尖叫,挥剑浴血奋战,却无法摆脱围杀他的人,还因此被砍中了两刀。刀入肉不深,但身上却都是血迹斑斑。其他人也一样被杀得人仰马翻,一时之间竟没有人能空出来去救楚千娇。
长公主殿下的马车继续向前狂奔,而前面是悬崖峭壁,下面深不可测,云蒸雾绕。
尚卿受了两刀后,拼着受了第三刀,终于和他的护卫长奋力杀出一条血路,迅速冲向马车,想要去控制马车继续向前奔驰,可马车已经在他的眼前奔到了那个断崖之前。
“不要——”
马车就在尚卿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中瞬间掉落悬崖,同时,楚千娇的声音也凄厉地响彻云霄。
“啊——”
尚卿最终整个人拼了命地冲到断崖前,伸手,人就要跟着跳下去拉人,步步紧随着的护卫长这时侯及时将他一拉,猛地将他拽了回来,死命抱着他:“殿下不可!这是个深不可测的断崖。”
尚殿下要是跟着跳下,那就等同于徇情送人头了。
而这时侯钴镂蒙面人穷追不舍,一齐持刀剑追杀到了断崖前,剑光霍霍。
“娇娇——”
尚卿在悬崖边还想要挣脱护卫的束缚,嘶心裂肺般疯狂地叫唤着。
妻儿都没命了,他一个人回去还有什么意思?尚卿这时已经理智尽失,想跳下去和妻儿一起殒命。
两个护卫大惊,不顾尊卑地一齐挟持住他。
“殿下,赶紧走,不然,我们就要上不了船。殿下节哀,公主无可挽回了。”
“殿下,得罪了!”一个护卫一掌劈晕了尚卿。
尚卿撕心裂肺,他的俩个护卫果断挟着他撤离,一个护卫将他提上了马背,其余的护卫断后,迅速向东北方向的燕国边界逃去。
不久,他们到了海边,那边已经等着一张大船,他们火速上船。
钴镂蒙面人追至海边,大船已经开出,尚卿自然逃过了一劫。
大船开远之后,蒙面人摘下了面具,一张年轻英俊的面孔上全是诡计得逞的笑。
他身边的一个手下问道:“主人,要下去搜索吗?”
“不用,如此甚好,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从此,燕国和大楚就再无交好之日。”
“主人太英明了!”
“执行下一步任务,让蔷薇代替楚千娇入宫。”
“是。”
这些人很快就马不停蹄地离开了。
在这些人走后不久,就在楚千娇掉下去那个峭壁悬崖的深渊之下,突然传来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
楚千娇向下掉落时,被很多树枝刮过,一张脸被划得血肉模糊,头部被断崖多次撞击,最后却刚好掉在一个谷底的水潭中,竟侥幸躲过了一尸两命的悲惨命运。
但是,她也因此动了胎气,在潭水中早产,涎下一个女婴。
女婴的哭声引来了一个神容有些不太正常,眼神疯癫的女子。女子似乎是恰巧经过这里,因被婴儿的哭声吸引,就蹲在水边不走了。
她第一眼看到女婴之后,便用手轻轻地拍着女婴,又用脸贴着婴儿的脸,一屁股坐在潭水边,眼神涣散,自言自语道:“是我的孩子罂罂没错。罂罂,娘亲就知道,罂罂没死。”
正在这时,一个姑娘的声音急急地传来:“小姐!小姐!您在哪里?”
神情疯疯痴痴的女子极度防犯地看着来找她的姑娘:“你们想干什么?这是我的孩儿。我让她姓夙,不姓郑。“
“小姐,我是您的丫环茯苓啊。”赶来的小姑娘用怜悯的眼光看着女子。
紧跟着茯苓出现的,还有一位宽袍华服,身形高大的中年男人。男人双眉紧锁,双眸看着女子时全是痛心,容忍,和愧疚之色。
他制止了说话的姑娘,放柔了声音对女子道:“爹爹知道了,这是嫣儿的孩子罂罂。嫣儿将孩子交给爹爹,爹爹不会伤害她的,她是爹爹的亲外孙女。“
女子似乎不太相信,犹豫不决了一会儿又道:“爹爹,她是我的宝贝女儿罂罂。我叫夙嫣,我给她取名夙罂。爹爹说这名字好不好听?我跟爹爹姓,她也跟爹爹姓。“
中年男人连忙点头道:“好,好好好,好名字。我们住的这个地方叫罂花谷,她就叫夙罂,合该是我们罂花谷未来的小主人。”
女子仰起脸来,痴痴而笑道:“好,我的女儿是罂花谷未来的小主人,名字叫夙罂。爹爹,您要看看她吗?给爹爹抱抱。”
中年男人的确是夙嫣的亲爹爹,也是这个罂花谷的谷主夙幽。
夙幽伸手抱过婴儿时,伸手就剪了脐带,还探了探楚千娇的鼻息,发现她居然还有一口气在,只是面目全非,有些让人不忍目睹。
茯苓也探了探楚千娇的鼻息:“谷主,她好象还有一口气在,但是……”茯苓虽然是罂花谷的婢女,但她好歹也是罂花谷的人,略通医理。她检查了楚千娇一遍,摇了摇头,接着说道:“虽然没断气,但也和死人差不多了。”
夙幽也是愕然极了。这女人从断崖上掉下来后,还能生出一个女婴来。这女婴居然安然无恙,也算是一个奇迹。确定生完孩子的女子是真的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微弱气息,夙幽便伸指点拍了她几下。
世间传闻,只要有一息尚存,就没有罂花谷主“圣手神医“夙幽救不活的病人,关键在于,他想不想救。这个传闻其实有些言过其实了。夙幽检查过眼前的女人之后,就没有把握能将这个女人救活。而他自己的女儿疯癫了半年有多,他也没有办法治好她。
这世间,医术再怎么高超的神医,也是有些病无法医治的。
“带回谷中。”这句话是夙幽对茯苓说的,当然是让茯苓带走楚千娇的意思。
而夙幽此刻正看着不哭不闹的女婴。女婴有一双非常大的眼睛,因不足月,斤两不够,但双瞳如剪水,正流光溢彩地含着手指盯梢着他看。夙幽被女婴的一双大眼睛萌得心中一动,不由暗暗惊叹,这女娃娃的眼睛好有神彩,长大了肯定是个慧极的小美人儿。
谷主夙幽脱下一件衣袍包着女罂,亲手将她抱回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