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骏忽因自家女儿成了皇后而得国丈之贵,继而又因皇后央求司马炎而官至车骑将军,一时间却是不知天高地厚,也不自省为何忽得如此之贵?却是自持国丈身份,车骑将军之职,竟然于大殿之上趾高气扬,但凡有大臣殿上奏言之时,便就多多少少接言几句,也不管对亦或者错。
如此一来,杨骏骄逸之态竟致一些大臣嗤之以鼻:“本就是无功封侯,如今却是颐指气使的教训能臣,可见其浅薄也。”
杨骏如何不浅薄?
如果历经生死,搏得战功,如今得了车骑将军之位,必虑当初生死不易,思之必然不敢如此张狂。如果历经朝堂洗礼,深知朝堂险恶,必然也不敢如此大放厥词。
然,可叹杨骏只是凭女而贵,他又如何知晓这些?如今忽的荣耀在身,竟然不知姓字名谁了?
如此浅薄又贵之人,又如何把群臣放入眼中?朝堂之上得群臣侧目也在意料之中了。
如果只是朝堂之上如此无礼倒还罢了,毕竟群臣皆惧皇后之威,岂能胆敢明目张胆的与之抗衡?但凡杨骏出言不逊时,也只得撇撇嘴,无奈悄然退回本列,并不与其一般见识。
然,杨骏却是不自知,不仅仅朝堂之上如此,更是每日里朝罢便退去朝服,着鲜艳服饰,驾豪华马车招摇过市,但凡不如意者便就大声呵斥一番。
如此一来,群臣中有正直者,便就有意嘲弄与他,尚书郭奕便就是此类人物。
这一日又待早朝,太极殿上群臣皆都肃立两旁,悄然整理朝服以待司马炎来升御座,本就是庄严肃穆时刻,杨骏却是大声喧哗:“早朝罢,只是不知诸位臣工何处逍遥?”
竟然于大殿之上又放厥词。
时尚书郭奕听闻,却是不由侧目杨骏,然,毕竟其乃国丈,便就忍住并未发言。
然,杨骏见其说话却是无有回应者,不由鼻子里出一哼声:“大家本就是同朝为臣,朝罢不就是消遣快活,今日为何却是一本正经起来?”
不由嘲讽群臣。
此话一出,不由让尚书郭奕心中怒火再也按耐不住,不由忽的一步出列,接话杨骏:“国丈之贵,国丈之福,岂能是我等所能享着?”
却是话中有话,然,虽话中有话,却又是点到而止。
此时杨骏如果能听出尚书郭奕话中意思,就此停了话语也就罢了,可偏偏杨骏如此骄逸,其又不是听不出来郭奕话中意思:汝无战功,只是凭女而贵,有何颜面在此大放厥词?既然如此,其又如何吞得下这口恶气?不由大怒,遂就蓦然转身,手指郭奕大骂:“汝又有何等能耐能立朝堂之上?只怕时日久了,朝堂之上再无汝之身影?”
却是口出威胁狂言。
郭奕也不由大恼,正欲顶撞杨骏,奈何却是忽听净鞭之声响起,司马炎升御座了。
既然皇帝升了御座,即便是郭奕一肚子的怨气也只能憋在心中了。
不知不觉两个时辰过去,早朝结束了。
然,早朝结束之时,杨骏却是在退朝声中大摇大摆而去,而郭奕看着趾高气扬离去的杨骏背影,不由怒火中烧:“我堂堂大晋,朝堂之上岂能容留此等宵小之臣?”
却是一不追杨骏吵闹,二也不回府,却是迤逦转个弯直去嘉福殿了。
皇帝司马炎刚刚朝罢到了嘉福殿,本欲前往皇后杨芷宫中,却是刚刚吩咐了御辇,只听太监来禀:“尚书郭奕觐见陛下。”
司马炎不由问询:“他来何事?且先引进殿来。”
不时,郭奕到殿,见了司马炎忽的噗通跪倒:“臣,郭奕有事要禀。”
司马炎却是疑惑开口:“早朝之时为何不禀?如今却是前来朕殿中来禀?难道有甚难处不成?”
郭奕不由叩头:“陛下所言极是,臣所奏之人,非能于早朝而言。”
“哦?”
司马炎不由反问:“何人?”
“车骑将军杨骏!”
郭奕忽的一句话,不由让皇帝司马炎心中一震:“看郭奕如此情况,却是不能大殿而言,其乃与朕留有颜面也。”
不由再问:“其有何事可奏?郭尚书竟然顾虑如此之大?”
郭奕不由又叩头:“微臣所言,还望陛下三思。”
司马炎却是眼视郭奕:“爱卿不必看朕颜面,却是只管言来。”
郭奕见司马炎竟然如此心知肚明,也不再婆婆妈妈:“国丈杨骏如今忽得车骑将军,却是不思社稷之重,只于朝堂之上大放厥词,如此下去,只怕与我大晋国风不相符也。”
遂就一五一十把早朝之事言于司马炎:“国丈如此气量狭小,其又如何治理社稷也?依臣之见,其不宜重用也,还望陛下三思。”
司马炎听罢心中不由暗思:“杨骏有车骑将军之职,你当朕愿意?此乃皇后杨芷所索要也。朕既然已答应了皇后,又岂能有变?”
然,此心中之话,又如何能言于郭奕?无奈之下只得对着郭奕呵呵:“朝堂之大,一个杨骏又能翻起来多大风浪?爱卿之言朕已是记住了,郭爱卿只管朝堂行事,莫顾虑他也。”
却是颇为轻松劝慰郭奕,意思却是极其明白:“你只管做好你的,杨骏也不是你能管束的人。”
郭奕何等聪明?今见司马炎呵呵,又如此言的轻松,知如果再与他纠缠下去与已不利,便就连叩三个头,谢恩退出了嘉福殿。
然,郭奕退出嘉福殿,虽是无奈,心中怨气却是消不去,闷闷不乐之时忽的想起来胡奋:“镇军将军胡奋也有女贵为皇妃,然其却是自检,并不如同杨骏般趾高气扬,既然某家与镇军将军平时相厚,何不唤过来一吐心中不快?”
遂就邀了胡奋府中饮酒。
酒宴之上,镇军将军胡奋听了,却是一脸严肃:“某家毕竟南征北战,即便没有某家女儿之贵,某家身居镇军将军之职也是实得也,更何况某家深知如今社稷之稳当赖诸位臣工之德,某家女儿胡芳虽进了皇宫之中,然若果自此享得荣华富贵,皆赖诸位臣工保得社稷之稳也。如果社稷有危,其又能安然于皇宫之中也?而车骑将军杨骏却是只凭女而贵并无战功,其又如何能知社稷之事乎?如果其居高位之上,不做忤逆之臣便就是好事了,如此,郭公还有何虑哉?”
却是不停劝慰郭奕。
郭奕听了,不由叹口气:“只怕他无将军之思,将来必将有害于社稷也。”
胡奋点点头,然又摇摇头:“将来之事,岂能是我等所能虑清者?上有皇帝,下有臣工,我等莫做杞人忧天之事,只静观其变也好。”
却是说的中肯。
郭奕听罢,不觉心中释然:“有镇军将军如此说,某家还有何虑哉?如果将来杨骏有危于社稷之时,依天理而言,必然一物降一物,那时自然有降他之人。”
胡奋点点头:“既然郭尚书邀请某家来饮,今日便就不醉不归。”
不觉饮至华灯初上,各自拜别。
然,就当胡奋宴毕返回府中之时,却是忽的见前面大街之上灯火通明,猛然传来一阵高头大马的嘶叫之声,不由惊而相问:“堂堂洛阳国都,谁人竟然如此张扬?”
不由命随行家丁向前询问。
不时,家丁慌慌张张来禀:“乃是国丈杨骏车队酒罢回府。”
胡奋听了,不由暗叹:“郭奕所虑不虚也。”
便就有意躲闪,不想与杨骏打个照面。
然,正待胡奋躲闪之时,却是忽听前面高头大马上有衣服鲜亮者大喊:“前面可是镇西将军胡奋否?”
既然杨骏呼唤,胡奋想躲却是躲不开了,遂就赶紧下马,躬身杨骏:“国丈大人,正是某家。”
杨骏见果乃胡奋,不由提马直至胡奋面前,端坐于高头大马上直言胡奋:“既然有幸今日相遇,当随某家回府而饮。”
却是不顾已是华灯初上,欲要再邀胡奋夜饮。
胡奋却是连连躬身:“某家已是饮得多了,只当改日。”
却是婉拒杨骏之邀。
杨骏听了,却是哈哈大笑:“你我同享国丈之贵,奈何却是如此谦逊?”
边笑边就不解问询胡奋:“难道夜饮美酒不为快活事乎?”
胡奋忽听杨骏如此说,不由想起来郭奕之言,心中不由暗思:“郭尚书乃慧眼之人,某家到是要敲打敲打杨骏为妥。”
思至此处,不由又躬身抱拳:“国丈之言却是虚也。我等既然有女伺候于陛下,本应更加殚精竭虑以事社稷,岂能因此而放纵乎?”
不成想,胡奋一句话,却是蓦然激恼杨骏:“你我皆为国丈,汝何单言某家乎?”
胡奋本是客气于他,然却是不成想杨骏竟然如此说,不觉心中也气恼,说话之间便就多了锋芒:“难道国丈不知,凭女而贵也可成祸害也,自古以来,皇亲国戚灭门者不在少数,公难道不惧哉?”
“胡公难道不惧哉?”
杨骏听闻胡奋如此说,却是不由即刻回怼胡奋。
胡奋笑笑:“我家女儿虽也入了皇宫伺候陛下,不过乃是一贵妃,只是杨公之女眼下仕女也,故,对于某家而言,却是无关痛痒之事。然,杨公之女却是贵为皇后,本就是显赫公门之事,必然时时为群臣所侧目,岂能相提并论也。依某之言,杨公当三思而行方妥。”
然,胡奋话未落地,杨骏却是哈哈大笑:“汝也知如此?竟然还厚颜无耻的奉劝某家?岂不是不自量力否?”
却是边说边就策马:“既然如此,各顾自家也。”
竟然也不回头,自顾自打马而去。
胡奋见杨骏如此,却是不恼,只掸掸身上被杨骏扬上的灰尘,摇头说了一句:“所谓一物降一物,自有人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