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临,华灯初上,裴府之中灯火阑珊,烛光通明,司马大人裴秀正于书舍之中描绘地舆图,描绘的兴起之时,口中不断喃喃:“此地山水略有差错,需于近日前往一测究竟。”神情之间颇为缜密。
灯火之下,正在裴秀专心于审视地舆图时,却是只听书舍门开启之声:“司马大人,中抚军星夜前来叩门,欲要拜访大人。”
裴秀忽听司马炎星夜拜访不由猛然停了笔,口中应了一个哦,便就席坐于地沉思一番。
不时沉思罢却是转身只对府丁而言:“先且把中抚军让于大堂好生款待,某稍后便到。”
府丁应声喏,随就出门迎司马炎直至裴府大堂之中盛情款待以待裴秀。
裴秀见府丁离去,却是又缓缓坐于地上,口又喃喃不断:“此时正是晋王欲要立世子之时,司马炎此时前来想必必为世子位之事,其必想央某以助其力,然如今,朝野上下群臣皆都看好景王继子司马攸,世人皆言天下归司马攸也,细思之,只怕司马炎难以登顶。”
不觉犹豫:“待会司马炎央求起来该当如何对之?”
然,犹豫一番,却是又思:“司马炎乃司马昭嫡长子,司马攸虽已过继与景王,景王若在,天下必攸则不错也,然,如今景王已是亡故,天下乃是晋王天下,晋王心中定要司马炎受世子之位,以便百年之后可享九五之尊的荣耀与尊严,不然其百年之后岂不懊恼?”
裴秀思至此处不由恍然大悟:“世子必是司马炎!然,今日司马炎既然星夜来访定是议世子之事,若果其央求起来,某又该当如何助他?”
裴秀不觉一时无策。
正在一时无策之时,忽见地舆图上停落一只蚊虫,随就赶紧伸手去赶,然,赶蚊虫之时,却是见蚊虫叮咬之处乃是一地,仔细看去乃是弘农郡华阴县。
“弘农郡华阴县。”
裴秀看罢不由大喜:“此乃天意也,某有策也。”
遂就赶紧整理整理衣服,直奔大堂而去。
裴秀,字季彦,河东郡闻喜县人,出身于名门望族河东裴氏。
河东裴氏,自汉、魏、南北朝,到隋唐五代期间,无论在政治、经济还是军事、外交河东裴氏皆有建树与荣耀,家门之中仅宰相位就出多达59人,剩下诸如大将军、中书侍郎、尚书、御史、太守、驸马、进士、公侯伯子男、皇后太子妃等等更是数不胜数,仅仅七品以上官员就有3000余人,可谓是将相接武,公侯一门。
裴秀不仅仅出生于如此高贵的名门望族,其更是聪慧争气,自幼便就好学,8岁就会写文章,风度、品德皆被世人所仰慕,皆赞其为后进领袖也。
后,曹爽为首辅大臣之时便就被推荐于曹爽,曹爽甚喜其才,遂就任命裴秀为大将军府的掾属好生辅佐自己。
公元244年,裴秀20岁,其父裴潜去世,裴秀世袭其父爵位清阳亭侯,后又被调为黄门侍郎。
公元249年,裴秀25岁,这一年司马懿发动高平陵之变,裴秀因乃曹爽下属而被免职,但不久后,司马昭也颇感其才及其名望而重新启用。
裴秀自跟随司马昭以来,可谓尽心尽力,殚精竭虑的辅佐司马昭,司马昭见其忠心耿耿,遂就任其为司马,常伴与司马昭左右,被司马昭视为心腹之臣,司马昭有事之时,常唤裴秀商议。
如此之人,司马炎如何不知?故在贾允提及裴秀之时便就有意拜访,今又听羊琇催促,又如何不来?
不仅仅要来,且来的如此之急!竟然急到裴秀却是要提前思虑。
“中抚军,不知有何要紧之事竟然星夜前来?”
正在司马炎等的急切之时,却是忽见裴秀趋步而来,不由赶紧恭恭敬敬躬身:“日久不见裴司马,某甚为思念,只是星夜而来,还望裴司马不恼才好。”
躬身之时,司马炎虽说些客套话,然无论颜面亦或语气,却皆都深含忧虑愁怨之色。
“自然不恼!中抚军前来某却是甚感荣幸。”
裴秀看着满脸忧虑愁怨的司马炎也连连躬身,躬身之时,却是屡屡劝茶。
司马炎哪有心思饮茶?遂就又恭恭敬敬的正襟危坐于座位之上:“某今前来,只想与司马大人讨教一个问题,还望司马大人教我。”
言谈之中一片谦逊之态。
裴秀看着司马炎如此忧郁愁怨容颜,心中不由暗思:“可见司马炎心中之急,然某却有策不急,只待听他言,以观其意。”
裴秀思到此处,遂就赶紧躬身:“某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中抚军只管言来。”
“不知人可分贵贱否?”
裴秀话未落地,司马炎便就恭敬急切而问。
裴秀忽被司马炎如此一问,不由一惊:“司马炎怎就从此问开头?”
不由略一沉思:“人自然分贵贱,不仅仅人分贵贱,万物皆分贵贱,不然,如何会有君臣之礼,孝顺节义?”
司马炎听裴秀如此说,不由动一动手边茶盏,只见茶盏之中茶水随着司马炎手动而出一圈圈的涟漪。
少时,司马炎收回手便又缓缓问询:“司马大人出身名门望族必知礼义,故乃成我父王心腹之臣,对我父王知的甚为透彻,某星夜拜访司马大人,想必司马大人也知某必有忧虑,与其这样说,倒不如明言,世子之位让某近来寝食难安,难道某乃卑贱之骨,微缈之躯,不能登宗庙之堂吗?不能承世子之位吗?”
司马炎悠悠说完,不觉神色憯憯,匡勷不安,言词中无不有忧郁徘徊之色:“难道某真就不能承世子之位?”
又加重语气再问。
司马炎忽的一句话挑明连连发问,不由让裴秀慌忙站起:“人虽分贵贱,然,父母之情又如何分贵贱?难道中抚军不知,世子之位非世子位之争,乃晋王心之争也?”
却是直言厉害。
司马炎见裴秀一语中的,如何不知裴秀心思:“裴秀可助某也。”
遂不由又赶紧恭恭敬敬问询裴秀:“既然司马大人甚知某意,不知某如何得父王之心?”
不再掩饰,直问裴秀:“司马大人助我!”
时至如此,裴秀方知不能再推辞,心中不由暗思:“书舍之时见蚊虫叮咬之地,某家已是有策,既然司马炎已是言明,某又何必遮遮掩掩?”
遂就眼观司马炎:“中抚军可知为何晋王为中抚军力纳杨艳为正妻否?”
此一句话,不由让司马炎一怔:“此与世子之争有何关联?”
“中抚军只管讲来。”
裴秀见司马炎疑惑,却是催促:“中抚军讲完便就知晓。”
司马炎见裴秀眼神之中似含深意,便就依裴秀之言缓缓言来。
“我妻杨艳原本是弘农郡华阴县人,曹魏通事郎杨文宗之女,其祖上世代朝廷为官,四世三公,阅阀门第,我妻杨艳从小就聪颖过人,天生丽质、善于书法、娴熟女工,但却是甚为不幸,于襁褓之中便就失却父母,是其舅舅赵俊和舅母养大,视同己出。后跟随段颖夫人,其夫原为通事郎杨文宗的卫尉,原籍亦为弘农郡华阴县人,把杨艳过继当了养女,保持原姓。渐长大后,曾有曹魏名术管辂的门生之徒造访段府,见我妻大为惊异,遂说道:“段家小姐乃为天人,高贵至极,高贵至极……”相术之士其实为宫中骠骑将军王济,乃某之妹夫。
我妹夫王济颇有面相之术,出神入化,见之辄验,精通易理之道,深得父王赏识。后来王济相女之说不胫而走,传至宫殿已成为通衢风云。
父王听闻不信,遂就唤王济相问,王济见父王问不由噗通跪倒:“杨艳面相观之确为龙凤之体。”
父王确认之后,遂就与我母商议,我母听闻自然欢喜,也就点头应了此事,我父旋即下诏,迫某纳杨艳为妻。”
不时,司马炎言罢,眼观裴秀:“此又有何异也?”
然此时的裴秀却是看着满脸疑惑的司马炎,不由微微一笑:“所谓高贵之人,就算是贫寒窘迫,凄凉无依,哪怕在深山村野,也会受命于天,被降为天子尊贵,中抚军如何不知多少卑贱女子,因贵为凤体,使王侯得之都成霸业,中抚军正妻杨艳正是此类,将来必是辅助中抚军统一天下的皇后。”
裴秀说罢,却是问询司马炎:“中抚军还不解吗?”
司马炎摇摇头:“不解。”
裴秀叹口气,索性言明:“此乃晋王颇信面相玄学,见中抚军妻面相乃龙凤之相,故迫中抚军纳杨艳为正妻以助中抚军,如此,难道中抚军还不知晋王之心否?”
“那又如何?”
司马炎依然不解。
“难道中抚军就没有异相吗?”
裴秀不由着急,急切问询司马炎。
“既然父王深信面相玄学,某便就以面相玄学而动父王之心?”
司马炎见裴秀连连问询,不由忽的恍然大悟。
“正是!”
裴秀见司马炎醒悟,不由大喜。
司马炎见裴秀确认,不由猛然站起,抬起双手解开发髻,不时,只见司马炎发髻散开,如同瀑布般直垂直地面,甚为飘逸。
裴秀看了,不由大惊:“立发委地,手垂过膝,乃帝王之相也。”
惊叫一声,遂就噗通跪倒司马炎脚下:“世子在上,请受微臣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