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峥嵘神色莫名。
他看了看眼神期待的女儿，又看看一脸好奇的儿子，终是点了点头。
时隔多年，元太子都已安然无恙回归。
那些压在心头的大石，也是时候排解。
“咕咚！”
蓝峥嵘端起茶盏，一口饮下，这才缓缓道来。
“当年太上皇病重，像我们这些边陲大将，都有收到圣上诏书，命我们火速归京。”
蓝心玥和蓝骁左会意点头。
那是正常操作。
彼时徽帝虽已登基六年，但实权仍掌握在太上皇手中。
太上皇病重，圣上将边陲重将悉数召回，为的是防止手握兵权的重将借机生事。
“我接到诏书立即就起程，马不停蹄往京城赶。”
蓝峥嵘神色渐渐冷沉。
“可惜，还是迟了一步！刚刚踏进皇宫，就听到钟鸣，太上皇薨逝！
圣上单独召见我，命我火速前往普渡寺接回去请长生符的庄皇后和小太子。”
听到这些，蓝心玥莫名紧张，整个人绷紧。
圣上命蓝爹前往普渡寺，那么他与小太子发生交集的机会很大！
“我快马加鞭赶往普渡寺，可是才上到半山，就遇到乱成一团的皇后仪仗，庄皇后和小太子乘坐的马车已经冲下悬崖……”
“我……”
蓝峥嵘忽然顿住。
捏着茶杯的手，猛地一颤。
蓝心玥甚至听到极其细微的瓷器碎裂声。
她的心，也随之“咯噔”一下，狠狠下沉。
蓝峥嵘察觉到女儿的不安，不由得又迟疑地看她几眼。
几息过后，方才接着往下说。
“我同护卫一起下山找寻，后来大批御林军，甚至城防军都调了过来，一寸一寸地找，任何一个角落都没有放过……”
说到这里，蓝峥嵘止住话头。
似乎被某种情绪拉扯着，左右为难，面色越来越沉。
“什么都没有找到？！”
女孩子眼神复杂地看着蓝峥嵘。
后者无奈地长叹一声，“有！车夫尸身，庄皇后车驾残骸，有血迹，唯独找不到庄皇后和小太子。”
“其他呢？”蓝心玥心情越来越紧张。
蓝峥嵘神色肯定地摇摇头，“再无其他！”
顿了顿，又道：
“只有最早下到悬崖的护卫，亲眼见到庄皇后挂在暗河边，只是他们还没来不及相救，人就已经掉下去。
据他们所说，庄皇后当时半个身子已经探入暗河，努力要从暗河里捞起什么的样子。
所以大家断定是小太子坠河，庄皇后想救他却无能为力。”
“那条暗河相当凶险，水流湍急，不管什么，只要落进去顷刻之间就被卷走，踪迹全无……”
蓝峥嵘面容沉郁。
“圣上暴怒，不相信庄皇后会那般殒命，而且那些护卫并未亲眼目睹小太子坠河，所以圣上下了死命令，若寻不回他们母子，所有人陪葬！
大家都知道庄皇后和小太子在圣上心目中的分量！
明知落入暗河，绝无生还可能！可是无人敢提出异议！
此后一连三日，御林军和城防军不眠不休，在那片山谷里一遍一遍反复找寻，却再无寻得任何有用的线索……”
一室安静，落针可闻。
蓝心玥细细思量。
蓝爹所言，与封胤所述，基本吻合。
但若如此，他们又何来交集？
须臾。
蓝心玥试探着问，“爹，当时可有觉得什么不妥？”
蓝峥嵘眼眸中闪过复杂，怔怔看着女儿。
“有！”他道。
但是接着又摇头，“我察看过暗河边的痕迹，与护卫所言对得上。
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我同大内总管提出往远处找找，他跳脚大骂我不知所谓，仪仗护卫亲眼见到马车坠崖，不要把精力浪费在别处……”
“所以。”蓝峥嵘道：“第二天，我有悄悄走得远些……”
蓝心玥：“！！！”
她呼吸一滞，急声问，“去了哪里？”
蓝峥嵘又深深看了女儿一眼，道：
“暗河依山蜿蜒，流向山的另一面，我便沿着暗河去到山谷另一边……”
蓝心玥：“！！！”
那才是真正的小太子坠崖之处！
“可有发现？”
离真相越来越近，女孩子小心脏怦怦狂跳。
蓝峥嵘摇头。
“山谷另一边，是暗河下游。再往下，便是深渊！
暗河在那里一落千丈，下面漆黑一片，深不见底。
是以当时我彻底绝望，若是跌入暗河，一定会被冲涮至下游，再落入深渊，绝无生还可能！”
听到这里，蓝骁左深深皱眉。
无论如何，小太子安然无恙回来了！
而当时，几乎掘地三尺，为何没有找到他？
小太子又是如何活下来的？
这些天来，与太子殿下相处融洽。
每每见面，相谈甚欢。
他虽然也好奇那些过往，可是不敢开口相问。
且这些年，他在外面不知受了多少苦，又哪里敢当面提及那些伤痛？
蓝骁左狐疑地看向女孩子。
为何小妹今日无端端提起这些？
她如此刨根问底，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为何爹爹看起来，心事重重？
女孩子眉头深锁。
视线不自觉落向蓝峥嵘手中茶盏，蓝爹方才那一瞬间的情绪变化，不寻常！
思量片刻。
蓝心玥认真地看着蓝爹，“爹爹，你可有什么是没有说的？”
蓝骁左：“！！！”
小妹和蓝爹之间，似乎发生过什么他不知道的！
紧张的视线，在蓝峥嵘和小妹之间逡巡。
果然，
蓝峥嵘呼吸陡然深重，脸色也更加难看。
他咬紧后槽牙，闭目深吸一口气。
再睁眼，神色复杂地看着一双儿女，半晌才似乎下定决心，沉声道：
“有！爹爹下到崖底之前，还去过一个地方！”
蓝心玥：“！！！”
完了！感觉这关是过不去了……
“爹！您尽管直言！无论什么，我们一起承担！”
蓝骁左生出前所未有过的紧张。
在战场上，无论面对如何强大的对手，他都可以从容不迫。
而此时，却是一种无法掌控的惊慌。
但他看向蓝爹的眼神，皆是鼓励之色。
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与他一起面对！
蓝峥嵘沉默片刻，道：
“圣上命我接回庄皇后和小太子，同时也给了我一道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