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忠狐疑的目光,暗暗打量主位。
自从女娃娃闹户部,他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可是十余年来风平浪静,他渐渐淡薄了防范之心。
那么久远之事,知之者甚少!
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半点风声都没有收到,邺城案和翠玉轩就被人挖了出来?!
一定是元太子!他果然来势汹汹!
大理寺已被清理,户部丢了,秦松柏也悬乎……
可蓦地想到什么,邱忠目光阴沉地晲向秦松柏。
他,可不是省油的灯!
“血口喷人!”
果然,下一瞬就听到秦松柏咬牙切齿的声音。
“秦某人一生清廉,怎么做那种腌臜事?!”
秦松柏收起眼中算计,规规矩矩朝闵云舒作了个揖。
“舒儿,你我之间虽有些许不愉快,但我知道,你是个深明大义的女子!
当年之事,你最是清楚!邱忠屡次许以重金,但我从未动心!
舒儿,你向来是非分明,这件事请你务必为我澄清!”
闵云舒淡淡勾了勾唇角,漫不经心瞟了秦松柏一眼。
“你当年的信誓旦旦,无一践行!你还曾指天发誓,绝不行差踏错!
可是你人前人后两副嘴脸,暗度陈仓是你本性!
我区区弱女子,又怎知你当年表面清廉之下是什么肮脏脸孔?!”
“你!”
秦松柏差点破口大骂。
毒妇!
邺城案,知情都总共不过四人!
一定是她告发的他!
难怪上赶子休夫!她是要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再送他上断头台。
秦松柏拳头紧捏咯咯作响。
若能脱罪,来日他定要她死无葬身之地!让所有今天羞辱他的人不得好死!
可是现在,只能忍!
相府被围,这些年的辛苦积攒,该如何转圜?
能救他于水火的,还得是闵家!
“舒儿,这些年我苦心经营,好歹让你坐享丞相夫人的荣光,相府也是你的家!”
秦松柏面容哀戚,“你就真的忍心看着我们共同生活近二十年的家毁于一旦?”
“秦松柏,你可真是天下脸皮至厚第一人!我是男人,我都替你汗颜!”
蓝骁左实在听不下去,大步流星走过去,横在秦松柏和闵云舒之间。
他模样俊朗,但身形高大。
往那儿一站,就像一堵结结实实的墙,将秦松柏与闵云舒母女隔绝开来。
“没做亏心事,怕什么鬼敲门?你若坦荡,何须他人为你证明?”
蓝骁左鄙夷地呵斥。
“你依仗闵家爬上丞相之位,不仅不懂感恩,反而恩将仇报。
枉你寒窗苦读数年,到头来只会言语绑架!
你需谨记,闵家已与你再无关系,休想再利用他们为你转圜!”
他抽出佩刀怒指秦松柏。
“从现在开始,闵家由我蓝骁左护着!你若再难为他们,休怪我手中刀剑无情!”
秦松柏心惊胆颤连连后退。
他只是一介文人。
蓝骁左却是驰骋沙场的武将。
那横眉冷对的样子,仿佛随时都会拿刀兜头劈过来。
可是,他不能轻言放弃……
默了默。
秦松柏朝封胤躬身行礼,“微臣没有做过!还请太子殿下作主,还微臣清白!”
弯腰的间隙,暗中憋了林倩碧一眼。
犹如冰水兜头,林倩碧从头凉到脚。
她眼神极度不甘,但还是“扑通”跪下。
“有罪的是臣妇,与相爷无关!”
林倩碧叩首,“当年是臣妇贪心,背着相爷收取邱忠钱财,偷取案卷向邱忠传递信息!
翠玉轩也是臣妇背着相爷经营,相爷全不知情!王大人,臣妇认罪!”
“娘!你在说什么?”秦若雨几乎惊掉了眼珠子。
她扑过去,抱住林倩碧,“娘你怎么可以认……你会死的!”
“爹!快救救娘亲!”秦若雨发疯似地冲着秦松柏嘶喊。
然而,
秦松柏脸上只有难以置信,像看陌生人般看着林倩碧,“碧儿你,你……”
“诶!糊涂啊!”他扼腕叹息,“不义之财不可取!碧儿你需要钱财,应该问老夫索取!怎可以背着老夫做那些不耻之事……”
“爹!你怎么可这样说娘亲?!\\\"
秦若雨冲到秦松柏面前,不顾一切地质问,“你会害死她!”
“雨儿!”
秦松柏紧紧攥住女儿的胳膊,面上是痛心疾首。
“做错事,就必须承担责任!爹爹身居高位,更应以身作则,纵使至亲犯法也绝不能徇私!”
他转头看向林倩碧,神色悲伤,“碧儿,你放心,为夫会照顾好我们的女儿!”
“你!”
秦若雨没料到秦松柏如此轻易就放弃了林倩碧。
她几近疯狂,“你承诺要护着娘亲一生一世,大难临头,你怎么可以让她替你顶罪?”
“住口!”
林倩碧狠下心来厉声呵斥,“一人做事一人当!做错事的是娘亲,与你爹爹无关!”
她狠狠瞪着自己的女儿,眼底尽是狠厉的警告。
秦若雨被林倩碧的眼神吓到。
娘亲是那么温柔的一个人,从来没有大声呵斥过她。
此时的她是陌生的,阴鸷且不容置喙。
为什么?
胳膊被秦松柏铁钳般的手攥着,越箍越紧。
秦若雨渐渐意识回笼……
她整个人犹如风中落叶,不住颤抖。
若是爹爹由此入狱,那么相府坍塌。
什么丞相夫人,什么相府嫡女,统统灰飞烟灭。
可怜娘亲,刚刚摆脱小妾的卑微身份。
她刚刚成为嫡女,以为从此扬眉吐气。
可一切就像风中柳絮,尚未自由飞翔,已被狂风暴雨冲刷得不知所踪……
“臣妇有罪!请王大人处置!”
见女儿终于安静下来,林倩碧再次叩首。
暗中又看秦松柏一眼,眼底尽是哀绝。
当年,邱忠找到秦松柏,许以重金欲给儿子脱罪。
闵云舒得知后,一再相劝。
秦松柏舍不下那笔巨款,又要瞒着闵云舒,便与她商量,由她出面收下那笔款项。
其后举家入京,秦松柏授意她用那笔银子置办商铺,开始经营玉石生意。
林倩碧眼中一寒。
秦松柏当年到底是别无选择,还是刻意为之?
她,究竟是秦松柏最爱重之人,还是可以随意舍弃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