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章心满意足地过了一个生辰,十四岁了,半个大人了,或许也因为这个,所以在他生辰过后,总兵大人便让人回来让他收拾一下去军营。
“之前我舅舅说了,过了生辰便让我去军营。”
封七月觉得这个决定不错,这才是真正爱护孩子的长辈,“很好啊。”
窦章脸顿时又不好了。
这才说自个儿大了一岁了,又闹什么闹?
封七月叹了口气,“少爷不想去?”
窦章自然不是不愿意,只是……只是……“我不能带你去军营!”
“哦。”封七月应道,见他脸色更不好也便回过神来了,感情是因为这个变脸了,“少爷是怕我跑了?”
“你——”
封七月失笑,“好了好了,不跟你说笑了。”还真的把她当妈了,要时时刻刻地陪着?“总兵大人这是为你好,你当然是要去了。”
“那你怎么办?”
封七月笑道:“你不在这总兵府便有人要赶我不成?”
“谁敢!”窦章冷下了脸。
封七月笑道:“这不就成了?你去你的军营,我继续待在总兵府念书认字白吃白喝。”
白吃白喝也说的这么理所当然的!
窦章真不知道她脸皮怎么养的这么厚,不过这话的确让他舒坦多了,可还是有些不对劲,一想到他去了军营,她一个人待在这里,他便浑身不对劲!可偏偏又不能带着她一起,“要不然……”
“别!”封七月连忙说道,一脸惶恐的,“你舅舅要是知道你因为我不去军营的话,估计不用等南王府或者皇帝下手,他就先弄死我了!”
这小子把她当妈,或许也有对崔莹这个差点成了他未婚妻的人有那么一点占有欲吧,可这是她自个儿的想法,她自个儿问心无愧,但到了别人的眼里便成了她故意蛊惑他了!
她现在年纪小,还称不上祸水,可谁能保证把他当命根子似得总兵大人会不会防患于未然!
窦章的脸又黑了,也不知道到底气什么,一甩衣袖气哄哄地走了。
封七月看的莫名其妙的。
气她说他舅舅坏话?
还是……
好吧,少男的心思她这个老阿姨是不会懂的。
她还是去练她的字吧。
窦爷又开始阴阳怪气了,可再怎么阴阳怪气军中来人了也还是不得不离开,“过年我就回来!”
“你不陪你舅舅过年?”封七月诧异,这离过年也没几天了,总兵大人这时候把人叫去,不就是为了和他这个外甥一起过年吗?
窦章气的又想掐死她了,他这都是为了谁?还不是怕她……“你管得着!?”本来想好好说几句话,叮嘱她一下,可话都没说就被她气的说不出来了,还说什么说?她压根儿便没把他放心上!
呸!
放什么心上?
他哪里需要她放心上?
她就是一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
“走!”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了。
封七月冷的直打哆嗦,裹紧了身上的棉袄,赶紧回去了。
窦章回过头来,却只看到了空荡荡的大门口,气的差点没从马背上摔下来,这死丫头!死丫头——
……
窦章走了之后,总兵府便闭门谢客了,虽然平日里本来也没客人,不过该做的礼节也还是要做的,免得有人白白递了拜帖。
不过封七月倒是觉得窦章这么做是怕南王府再来人,这闭门谢客了,自然便有不应邀的理由了,南王府若真的要明着对她做什么,那便只能通过他这个主子,这若是暗着来,窦章也有防备,窦安这个最能打的虽然跟着他一起去了军营,可走之前,总兵府的防卫没半点松懈,甚至比主子还在的时候更加的森严,尤其是青竹院,除了平日院子里的人,便是府里的人也不得随意进出。
窦章为了护着她周全是煞费苦心,苦心都他都有些良心不安了。
“七月,少爷走之前吩咐了,这些事情都让你来管。”
这才良心不安没多久,便觉得她是太有良心了,不然的话怎么人家做些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情,她就觉得受之有愧良心不安?
“海妈妈,我连字也不认识几个,怎么管这些?”
府里过年的准备、各家的人情往来、还有京城送来的那些东西入库……乱七八糟的一大堆事情居然让她来管。
他脑子有毛病!
别说现在她还是个孩子,即便不是,可总兵府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她来管?!
他脑子不是有病是什么?!
“这个啊……”海妈妈也是觉得有些不妥的,七月还小,便是再聪明也管不了这些事情,而且,也不合适管,按理说来,这些内务该是女主人管的,可总兵夫人在京城,总兵大人也没在这边置办家室,少爷更是还没娶亲,这让七月来管算什么?便是……可这怎么可能?少年是到了知人事的时候,可七月才几岁?便是将来真的……以她的出身也做不成少爷的妻室……
“海妈妈,我真不会。”封七月认真说道,“你就别为难我了。”
“可是少爷……”
“他又在,谁做还不都是做?”封七月说道,“我估计少爷是看我太闲了,怕我闷出病来,所以才会给我找些事情做的,杨大夫不是说过让我多动动吗?要不这样也成,我给您打下手,这样也不算是违背少爷的命令。”
海妈妈想了想,“好吧。”
封七月松了口气,不好的话她估计就真的不好了,这都什么事?那死小子真的把她当妈了?
虽说是打下手,可也是在做事,之前那些吃饱了睡睡饱了吃的生活一去不复返了,海妈妈生怕他家主子说她阳奉阴违似的,什么事情都把封七月带上,有时候还倾囊传授,简直是把她当徒弟一般教了。
后来一不小心染了风寒,自然便不能再操劳了。
封七月转头就去请郝妈妈帮忙,本来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可没想到郝妈妈却一口拒绝了,说她自己也忙不过来,帮不了她,可平日里她主要是负责窦章的衣食住行,如今他不在了,她便没多少事的,却拒绝帮忙,若不是平日里没什么,她还怀疑她是不是哪里得罪她了。
她和海妈妈关系亲近些,可和郝妈妈也不算差。
怎么便拒绝呢?
封七月想了半晌,只能归咎于她不敢违背窦章的命令,这能管这事的,一个力不从心,一个撒手不管,她便是不愿意也不得不接手,事情虽然多而且繁杂,可都不过是总兵府的内务,好比一个大公司的后勤。
真的要做的话,她也可以做的得心应手。
结果也是这般。
……
海妈妈的风寒其实也没多严重,之所以丢下事情不管也还是郝妈妈的意思,本来还担心着,可看着事情办得井井有条的,也就安心了。
“你这老货是瞧出了七月这丫头能干才让我撒手的?”
难得清闲,两个老家伙便坐在一起吃点心聊天。
比起海妈妈平易近人,郝妈妈虽说也不难相处,但也比较严肃,“这丫头能干自然是原因之一,这最重要的也还是少爷的心意。”
“少爷的心意?”
“你见过少爷什么时候对一个人这么好过?”郝妈妈说道,“便是章夫人也都是冷冷淡淡的。”
海妈妈一愣,“你的意思是……”没说完话便又摇头,“不会不会,七月才多大?少爷怎么会对那丫头有那样的心思?”
“怎么便不会了?少爷也长大了,少年艾艾对女孩子起爱慕之心有什么不可以的?”郝妈妈说道,“那丫头小是小了点,可慢慢的也便长大了,青梅竹马不都是这样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海妈妈还是觉得不可能,青梅竹马也不是这么个法!少爷过了生辰便十四了,七月才多大?少爷说八岁,可那模样哪里像是八岁的样子?便是真的八岁,少爷大了她整整六岁,等她及笄,也要七年之后,七年后,少爷都二十一了!“少爷估计也就是把她当妹妹看待,到底是救了少爷,也帮少爷解开了心结,少爷对她也没什么……”
郝妈妈也没要说服老姐妹,虽然她也觉得有些荒谬,可她在旁边看了这些月,这个念头便更加的肯定了,不过少爷便是有这个心思,怕现在估计连自个儿也不清楚呢,所以才会做出一些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来,“你也不必这么担心,少爷这般年纪情窦初开也是正常,恰好身边也就只有那丫头在,而且还算对准了少爷的性子,所以才会这般的,等少爷再年长一些,或许便会改变心思。”
“那你还让七月去管那些事情?”
“少爷的命令起始你我可以违抗的?”
海妈妈总觉得这老货打着什么坏主意似的,可她又和七月无仇无怨的,没道理这么做。
“我只是希望少爷开心罢了。”郝妈妈看出了老姐妹的心思,叹了口气说道,“这些年来,少爷身边有哪个人能让他这么鲜活的?即便是在面对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事情,大多也只不过是在强做开心罢了,老姐妹,这丫头可是解开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都解不开的心结。”
海妈妈也心疼起小主子来了,自从夫人去了之后,少爷便也像是没了半条命似的,“可若是将来……”
“或许少爷会一直这么死心眼呢。”郝妈妈说道,将来的事情谁知道?少爷的性子也不像是那等朝三暮四的。
海妈妈更担心了,“可那丫头的出身……”
郝妈妈也沉默了,即便将来少爷坚持,可到那时候,便不是他一个人可以做主了,其他事情,京城的那些主子们或许都可以由着他,可婚姻大事,关系到家族命脉事情,便是再疼少爷,也不会让少爷胡来,若那丫头只是个普通的民女倒也还有机会,可偏偏她是崔家人。
崔家大小姐啊,曾经差一点便和少爷定亲了的。
这老天爷也真会作弄人的。
“唉,你说这老天爷怎么便这么爱作弄人呢?当年……”海妈妈叹息道,絮絮叨叨地继续聊着。
两人都没注意到门外的封七月。
她不是有意来偷听,不过是忙完了过来看看海妈妈罢了,可没想到竟然听到了这些。
窦章对她有意思?
她不是没有过这个念头,甚至有过很多次,可都被她有意无意地忽略了,甚至还强行否定了。
可现在……
好像已经到了不能不管的事情了。
可怎么管?
让他不要胡思乱想了?
还是……
不。
都不能。
最好的办法便是什么也不做。
正如郝妈妈所说的,他不过是少年心性,情窦初开,而她恰好在,又还披着差一点便成了他未婚妻的崔家大小姐的身份。
这个身份或许才是他之所以情窦初开在她身上的原因。
因为早就认定了是自己的,所以才会用心,这一用心,便陷进去了,也不能说用陷进去这个词,只是迷失了,把一时的依赖当成了喜欢罢了。
他还小,哪里知道什么叫做情?
也许,他是把她当妈了也不一定呢。
理当是这般的。
……
春节很快便来了,便是主子不在府里,可府里还是热热闹闹的,除夕当天,封七月按照惯例给所有人都发了红包,当然,她没出面,怕被羡慕妒忌恨,现在府里都知道七月姑娘成了窦爷身边最得宠的人了,若是资格老的话也还说的过去,可她是个后来的,还是从被主子讨厌翻身成红人的,怎么能不招人恨?
她连青竹院的门都不出。
外头热热闹闹的,爆竹声不断,青竹院里头张灯结彩,喜庆的红灯笼高高挂着,可是却有点儿冷清。
这两天下着雨,更冷了,没事情忙之后,封七月连床都不想下了,窝在房间里头昏昏欲睡的。
中午的时候和海妈妈她们吃了点酒,现在还晕乎乎的。
院子里头都去吃酒玩儿去了,便只有她不愿意出门。
其实她不怎么喜欢过年,阿婆在的时候,她没爸妈陪,别人家都是一家子团团圆圆的,可她就只有一个人,后来有爸妈陪了,可阿婆却不在了,即便是爸妈在,她也过了需要父母的时候了,再后来,过年也不过是和国庆差不多的长假罢了,吃几顿睡几个懒觉,便过去了。
男朋友……
封七月现在想想他变心也不是没有理由的,毕竟除了开头热恋的时候还热乎着,后来变冷了。
或许她真的天生冷情吧。
总之,过年没什么期待的,聚在一起玩儿那些的更没有意义。
“咯吱……”
门被推开了,一阵冷风吹了进来。
封七月把头也缩进了被子里去了,“海妈妈,我真不去守岁了……我困了……要睡觉……”
不必看也知道是谁。
“你们玩的开心……”
缩成团了。
封七月没听到关门的声音,不过也没在意,昏昏沉沉的就快要睡着了。
“这天还没黑呢,呢睡什么睡?”
封七月迷迷糊糊的似乎听到了窦章的声音,不过也没在意,因为不可能,他在军营陪他舅舅过年,怎么会跑回来?
可她好端端的听到他声音做什么?
便是一不小心勾的他情窦初开了,那也是崔莹害的,跟她可没关系。
没关系……
“起来!”
被子被人猛然掀起,封七月冷的脑子顿时清醒过来了,正想发飙却看到了窦章的脸,瘦了不少,可还是肥猪头样,“你……”眼珠子瞪大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怎么不会在这里?”窦章恼火道,他冒着雨赶回来她就这般表情?就好像他不应该在这里似的!
他都为了谁?
还不是为了回来陪她过年?
还不是怕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过年会触景生情伤心哭鼻子?
她跟见了鬼似的算什么?!
封七月被冷的清醒过来了,“不是,我是谁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在军营陪你舅舅过年吗?”
“军中不过年。”窦章说道,直接便坐在她床边了。
封七月顿时往里头缩了缩,脑子里冒出这死小子情窦初开这事,可很快便又觉得好笑,他便是真的情窦初开了,还能对她做什么不成?“军中不过年?”
这还是第一次听说。
上辈子新闻里头军中过年可是大事来的。
这里的军营不过年的?
窦章嗯了一声,“怎么不出去玩儿?海妈妈她们那边可热闹了,是不是不舒服?”说完便伸手。
封七月躲过了,“没事,就是冷不想出去,中午的时候吃了酒,还晕乎乎的。”
“谁让你吃酒了?”窦章脸色一沉。
封七月笑呵呵的,“就吃了一点,过年嘛。”
窦章狠狠地瞪了她一下,“我让人去叫杨大夫!”
“别!”封七月赶紧说道,“大过年的你叫大夫做什么?不吉利!”
“不是不舒服吗?”
“睡一下就好。”封七月说道,“已经没什么事了。”
窦章盯着她看了好半晌,才勉勉强强同意,“怕冷不出去就不出去,我让人把吃席挪进来。”
封七月一愣。
窦章转身出去了。
封七月阻止都来不及,很快,便意识到了这小子是回来陪她过年的,而且还是专程回来,那军中不过年估计也是假的……
她突然间觉得心里酸酸涩涩的。
“少爷,你不用对我这么好的。”
好到她都无以回报了。
也不过就是解开他的心结罢了,她什么也没做,就是那么凑巧罢了,之于让他情窦初开,那更是罪过。
她没法子给他找一个真正的崔家大小姐来。
窦章冷哼,“你少在这里自作多情,我怎么会对你好?不过是看在你可怜的份上,让你陪我过年罢了。”
封七月呵呵两声。
“吃吧。”窦章一副懒得理她的模样,这臭丫头就得这么治,他越是紧张,她越是不放在心上!就是要让她知道,她根本便没什么!
封七月一把抢过了他手里的鸡腿,“少爷,忘了清淡饮食了?”
窦章愣了半晌,咬着牙一字一字地说道:“今天除夕!”她大过年的还要让他粗茶淡饭?!
“好习惯得持之以恒,可不能因为别的便放松了。”封七月一边啃着鸡腿一边说道。
窦章掀桌子的心都有了。
“呵呵……”封七月笑了,果然还是小孩子,小孩子喜欢不喜欢的,有什么要紧的?等长大了便好了,“跟你说笑呢!”
窦章一愣。
“给你!”封七月把另一只夹给他了,“大过年的,我怎么能让少爷粗茶淡饭呢?得好好大吃一顿才成!”
“呢——”窦章气结,拿起了那鸡腿大口大口地狠狠啃着,就跟啃仇人似的。
封七月乐不可支的。
看着她这般模样,窦章的嘴角慢慢的也弯起来了。
一顿饭,吃的开开心心的。
也算是团圆饭。
“给你。”窦章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红包。
封七月一愣。
“压岁钱。”窦章说道。
封七月眼睛有些涩涩的,“少爷不但要当我主子,还要当我长辈啊?”
“我舅舅给的!”窦章说道,语气有些冲,她就不能一天不气他吗?这大过年的!“给你就拿着,这么多话做什么?”
封七月惊讶,“你舅舅怎么会给我压岁钱?”
“我让我舅舅给的不成吗?”
封七月看着他,真心不想伸手去接,可若是不接的话,先不说他不会作罢,便是他的这份心,她也实在打击不下手。
“给你就拿着!”窦章直接拉过她的手,蒋红包放她手心里面,“以后我有的你都有!这边就只有舅舅一个长辈在,回到京城有太奶奶,舅母……”啰里啰嗦地列举了一大堆的亲戚朋友。
“少爷,你不应该……”
“我这人一向知恩图报,是你救了我,往后你便是我的人,不管发生什么我都罩着你!”窦章出口打断了她的话,也不知道怎么了,他就是不想让她说下去,好像继续说下去,便会发生什么他不愿意见到的,“拿着!”
封七月沉默了会儿,“好吧。”而后笑道,“那多谢少爷了。”
“知道感激就好!”要是她继续这么没良心,他就掐死她!“走,我们去看烟火。”
“不去,冷。”
“多穿点,把那件……”
“烟火有什么好看的!”
“那是一年一次的烟火……”
“南王府放的你去看不丢人吗?”
窦章愣了一下,“好像也是,南王府放我们去看什么?那老妖婆还真够心狠的,南王世子死了还没半年,她就跟没事儿似的,连这烟火也继续放……”
巴拉巴拉的,不知道还以为他和南王府有多大的仇了。
“我们吃果子!”
“好。”
“喝酒。”
“不行!”
“就吃一点,海妈妈说了过年不吃酒,就跟没过似的……”
“你吃了不是不舒服吗?”
“睡一觉就没事了。”
“不行!”
“那我都不吃了!”
窦章最后还是拗不过她,让人去拿酒去了,京城里头送来的好酒,比海妈妈她们喝的好了不知道多少,她喝的话正好,就和她以前过年一样……
封七月吃的高高兴兴,一点儿也没他担心的触景生情。
窦章还偷偷松了口气了,也便没再定盯得太紧了,这一没注意,半壶酒都下了她的肚子了。
封七月也不是不知道她如今的身体不该喝酒的,可到底不是真的只有这么小,喝点小酒儿,也能放松放松。
一转眼便大半年了。
她已经来了这里大半年了,上辈子的事情就好像真的成了上辈子的事情,遥远的让她开始怀疑,那些才是梦。
“……老娘我天下无敌……”
“哈哈……”
“我代表月亮消灭你……”
“飞啊,飞啊,我是一只小蜜蜂……”
窦章看傻眼了,简直做梦也没想到她竟然……竟然……不是说大家闺秀吗?就算名不副实也不至于差这么多吧?喝醉了还耍酒疯?这都唱什么?还有……“你住手!”她竟然还脱衣服,她——
“放开我……我热……我要飞……”
窦章死死地摁着她,放开她,绝不可能!“闭嘴!”
“呜呜呜……”
“哭也没用!”
封七月没哭,而是醉醺醺地晃着脑袋看着他,“猪头……”
窦章差点把她给丢地上了。
“啊……你谁啊?怎么胖成这个模样?少年,姐姐跟你说,这男人连自己的身材都管不好的话,也别想做什么大事业了……”
窦章脸黑的跟锅底似的。
“一胖毁所有的,知不知道?”
他不知道,不知道!
他更不知道她居然还会发酒疯!
“……找对象不能只看别人的脸,还得看看自己的……连脸都不能看了……还看什么内在?”
她疯了!
封七月抬手往他的脸摸了一把。
窦章浑身僵硬了起来。
“嗯嗯……手感不错……”跟占了大便宜似的,笑的很是猥琐。
窦章死死地盯着她。
“看什么看?妒忌本仙女的美貌?”
还是死死盯着。
“难不成喜欢本仙女?呵呵呵……”一边说着脸一边就往他凑了过去,靠的很近很近,近到都能感觉到她的呼吸了。
窦章脸顿时跟火烧似的,眼珠子也瞪的大大的。
啪!
封七月一巴掌打了过去,“癞蛤蟆吃天鹅肉!”
窦章没感觉到疼,只是觉得自己的心跳的很快,噗通噗通的,好像是要从胸腔里面跳出来似的,脑子里也就剩下她的那句话。
难不成喜欢……
喜欢。
喜欢……
他喜欢她。
是吗?
“起开!别耽误本仙女的美容觉……”
窦章愣愣地被她推开了,然后看着她把自己缩成一团,就这么在椅子上睡着了,歪着头,很快睡的呼噜出来了,口水也出来了,发酒疯的时候有多闹腾,现在就有多安静。
他就这么看着她,许久许久之后,才伸出了手。
“少爷?”海妈妈进来,看着撒了一地的干果,愣了一下,这怎么了?
窦章没有回她,轻轻地把封七月抱了起来,养了半年整个人都养出了肉来了,脸也肉呼呼的,估计再这么养下去,很快她也可以成猪头了。
“少爷?”海妈妈赶紧上前,见主子也不像是生气的样子,方才安心,“这七月怎么了?”
“喝醉了。”窦章说道。
海妈妈一愣,喝酒了?“少爷,我来吧。”
“不用。”窦章将人抱着,眉眼温柔,声音更是,“我来。”
海妈妈惊讶。
他的人,当然是他来抱了。
他的。
她是他的。
窦章忽然明白之前那些不舒服那么莫名其妙那种迫切到底是因为什么了。
因为啊……
窦章笑了,自母亲去世以来笑的第一次这么的开心。
……
封七月睡到了第二天中午才起来,这才爬起来头便疼的厉害,抱着头都想哭了,她做什么了?
“知道疼了吧?”
封七月抬头看去,是窦章。
他怎么又在这里?
男女授受不亲他不知道吗?
别以为她小就可以不守规矩!不然的话她真的会怀疑他想要乱来的!
“把解酒药喝了!”窦章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过来,神态语气都和昨晚之前没什么不一样,可整个人看起来又好像不一样了。
封七月愣了一下。
“苦也得喝,谁让你不知死活喝那么多!”凶巴巴的。
封七月揉了揉脑袋,有什么不一样啊?她喝多了还没醒吧,“哦。”接过来一口干了,苦的舌头都差点被咬掉了。
这死小孩一定是恶意报复!
哪家解酒药这么苦的?
“好好躺着,今天就不要出去了。”窦章板着脸继续教训,“要是还不舒服就让杨大夫过来瞧瞧!我要回军营没空管你,你自个儿照顾自己,不过我可警告你,你要是再乱来,我定然饶不了你!”
封七月难受着,不和他怼。
窦章跟老太婆似的,长篇大论地又教训了一通,才离开。
封七月一点也没想起自己昨晚上到底做了什么,也不会想到要去想,她上辈子可没发酒疯这癖好,而且窦章看起来太正常了,她傻了才会去想自己昨晚上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累死了。
疼死了。
睡觉睡觉!
这一睡,又睡了一天。
窦章回军营去了,好像要证明军中不过年这话似的。
总兵府的热闹也慢慢散了,初四这一天,封七月接到了南王夫人的拜年礼物。
这各家之间的人情往来,过年前便走完了,若是登门拜年的话也还是可以送礼物的,可总兵府依旧闭门谢客,自然不能登门了,这又送来礼物就不是很寻常了,而且还是指名道姓给她的。
估计看她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所以来找麻烦了。
封七月也没什么好惊讶的,更不觉得应该生气,不找麻烦才奇怪呢,“既然是送我的,那回礼就算了,我可没礼物回过去。”东西手下,人打发走了。
总兵府的管家当即就把这事让人去军营禀报窦爷了。
窦章走之前吩咐,但凡南王府有什么事情,都必须马上通知他。
封七月不知这事,知道了也不会管,拿着礼物便回了自己的屋,仔细观察了一遍,确定没问题之后,再打开。
里头没什么问题,不是炸弹也不是恐吓人的东西,是一套首饰,另外还有一封书信。
首饰到时挺漂亮的,不过她的注意力却在那书信上。
上头那字她看了一眼便知道是谁的了。
终于还是来了。
她就知道崔九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的!
只是不知道这回又想搞什么事情。
封七月拿着那信打开。
这回的信挺长的,繁体字,八股文,很拗口,可却还是看明白了,总的意思便是辛苦她埋伏在窦章身边了,谋划的事情很快便能成功了,请她再忍耐一下,很快他就可以将她救出去……
混账王八蛋!
见不到她杀不了她,便来诬告陷害了?!
他是没想到窦章让她处置过年的一切事情,将她在这总兵府的地位抬到了天上去,让其他人不敢动送给她的东西吧?
南王府送来的东西,总兵府自然格外慎重,这信压根儿便没藏起来,若是打开这盒子的人是别人,自然而然地就看了!
到那时候……
结果还用她说吗?!
混账王八蛋!
果然是要将她置之死地!
“七月,你在里头吗?”是海妈妈。
封七月把那信塞怀中,“在!”快步走去开门,“海妈妈有事?”
“嗯。”海妈妈说道,“京城的冰还有一个时辰就到了,我们得把冰库收拾一下。”
封七月一愣。
“以往不是这个时间到的。”海妈妈解释道,“都是过了年才到,可今年不知道怎么的就早了,我们得赶紧把冰库收拾一下,好存放新冰,现在的天气虽然还算冷,可比不上北方冰天雪地好存冰,冰运到之后得赶紧入库……”
封七月点头,“那我们赶紧去吧。”
……
岭南驻军在离禹城快马还不到一个时辰的地方,离得这么近,自然是为了震慑南王府了。
什么军中不过年,这话自然是假的,不过军纪严明,也没有多少过年气氛便是了,总兵章西更是个大老粗,爱兵如子的确做到,但体恤将士思念亲人,这就没了,他自个儿也没怎么思念家人想什么一家团聚,自然便不会顾及手下了。
能让他多想的除了敌人便是他的外甥了。
虽然他很不同意他将崔家女养在府里,可只要他开心,也还是同意,即便他说要回去过年,摆明了就是回去陪那个崔家女,他也没反对,只要他开心。
看着窦章回去过年之后回来心情更好的模样,他就更觉得自己没做错了。
军中所有能见得到窦爷的将士也都看得出来,窦爷心情很好,好的就算你现在得罪他,他也不会跟你计较的地步。
窦爷是谁?
领南郡的煞星小祖宗,以前能离多远便离多远,可最近不知道怎么的,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更好相处了。
过年回去之后,每天都带着笑意,最重要的是还给他们带来了很多的好东西,尤其是好酒。
不是只给总兵大人,所有人都有!
据说那是京城皇宫的御酒,皇帝宫宴上喝的!
简直就是琼浆玉露了。
窦章忽然间变得很受欢迎了。
“窦爷,总兵大人让你过去。”
窦章正在和几个士兵对阵,听了这话将手里的武器扔给了旁人,整了整仪容便过去了,“舅舅,你找我?”
总兵的营帐内,章西沉这一张脸,杀气都快要压不住了。
窦章心头一惊,“舅舅,出什么事了?”南王府那边要动手了?还是西越族又开始闹腾?或者是京城那边出事了?
“这是刚刚收到的太皇太后密信!”章西将一张纸递给了他。
窦章接过来一看,顿时开心地笑了,“太奶奶让舅舅找崔莹?”
“你就只看到崔莹两字?!”章西怒道。
窦章一愣,信很长,他第一时间注意到的的确是后面的崔莹二字,然后便是太奶奶让舅舅找她,所以他便以为……
目光从信的开头慢慢地移动,脸也慢慢地变。
看到了最后,身体也颤抖起来了。
“章儿,舅舅给你说过……”
“不可能!”窦章没等他说完便抬头喝道,眼珠子也红了起来,“这绝不可能!”
“这是你太奶奶的……”
“太奶奶这些年深居简出,怎么会插手崔家的事情?”窦章冷笑,“皇帝对崔家深恶痛绝,太奶奶怎么会不知道?她怎么会为了一个注定要消亡的崔家……”
“你可知道当年太皇太后为什么想将崔莹指给你?”章西打断了他的话,粗犷的面容冷厉异常。
窦章目光骇人。
“因为她老人家很清楚皇帝容不下崔家,她想为崔家留下一条血脉!”章西一字一字地说道,“你和崔莹年岁相差半轮,便是这个就不合适,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有多疼你,你很清楚,若不是有逼不得已的理由,怎么会给你找小这么多的妻子?她是想为崔家保存一条血脉!”
窦章脸色更加难看,眼神也更加的骇人。
“只要你们定亲,她就有理由保下崔莹!”章西继续道,“可是她没有这个福气,所以太皇太后只能另寻法子!”
“不……”
“崔莹半个月前还在京城你太奶奶的庄子里头!”章西喝道,“总兵府里面的那个丫头绝不可能是崔莹!”
崔莹半个月前还在京城你太奶奶的庄子里头……
总兵府里面的那个丫头绝不可能是崔莹……
绝不可能是崔莹……
崔莹……
当日,皇帝以雷霆之势发作崔家,一夜之间,崔家所有人都别控制住,一个也没能逃脱。
崔家也没想到过皇帝会这么快动手,被打的措手不及。
若是镇国公有准备,那送走调换的便不会是崔莹!现在在领南郡兴风作浪的便不会只是一个三房庶出!
谁有这个本事能换下崔莹?
除了太奶奶,没有任何人能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做下这件事!
太奶奶也不会认错崔莹!
可这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谁能证明太奶奶真的这么做了?就算当年太奶奶想让他娶崔莹是为了保住崔家一条血脉,可谁能证明太奶奶瞒着皇帝换了崔莹?!
就凭着一封信吗?!
他不信!
窦章转身往外走。
“站住!”章西喝道,“你要去哪里?!”
窦章停下脚步,但是没有转身,“我回去亲口问她!我要亲口问她!”
“你——”
“舅舅,我不会单凭这一份所谓的密信就怀疑她!”窦章转过身,神色坚韧,目光决然,“即便这上面说的是真的,我也要听她亲口说!”
章西竟然有种被震慑到的感觉,若是在其他时候,他必定会高兴不已,他们章家的子孙就该如此!可现在……
“你昏头了!”
那么一个小丫头就让他昏头了!
窦章没说话,转身继续往外走。
章西气的想砍人,“来人——”
窦章直接夺了一匹马便往军营外冲去,即便在他最胡闹的时候也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
他要回去见她!
他要亲口问问她!
他要——
我都说了以后不叫崔莹了!
我叫封七月!
你不是说我是疯婆子吗?我姓封不就正好?
封七月!
封七月——
崔莹——
他不信!
不信!
如果她不是崔莹,她怎么会知道那么多事情?如果不是崔莹,又怎么会受他那么多的折磨都不说?
他不止一次想杀了她的!
如果不是崔莹,她留在他身边做什么?!
如果不是崔莹,她为什么拼死救她?!
如果不是崔莹,她为什么那么的担心他那么的关心他?!
如果不是崔莹,她说什么永远陪着他?!
他不信!
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