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如装糊涂好了。
妇人见苏轻盈语气和善,也放缓语气,“你说吧,打听谁?”
“这个村的里正,我找里正办点事情。”苏轻盈微笑。
妇人点了点头,“我男人便是这村的里正,你有何事?”
苏轻盈将怀里的户贴拿出来,“我们一家子从县城来的,县令大人说,我们一家是这里的人,让我们回这里定居,可我们没有地没有房,想问问里正,我们可以在哪里盖房子。”
她又将穆谨行拉到前面来,“这是我小叔子,我夫家姓穆。”
“大嫂嫂好,有劳您家里正了。”穆谨行按着苏轻盈的教导,朝妇人行了个拱手礼。
妇人见他们客气有礼,让开身,“你们进来吧。”转身往屋里走,语气不好地喊道,“娃他爹,有人找,从县城来的。”
陈里正从正屋走出来,他身材矮壮,四十岁左右的样子,脸庞黝黑,穿着农家汉的短打衣。
里正只是村里的小村官,虽然替县衙门办登记户籍田薄房产的事,但主要还是靠种地为生,所以打扮和其他农家汉没有两样。
他背着手,朝苏轻盈他们走来,“你们从县城来?”
苏轻盈点了点头,“正是。”
她又推了把穆谨行,示意他说。
穆谨行硬着头皮,朝陈里正行了一个晚辈礼,说了他们一家来此的目的。
苏轻盈又将户贴递上,“这是我们的户贴。”
陈里正眉头皱起,“咱们村在大山脚下,盖房子的好地址是没有的,村里没有地了,早分完了,你们在村外找吧。”
见苏轻盈眉尖皱起来,他又说道,“看在你们是县令大人安排来的,我便实话实说,咱们村里适合盖房的地啊,早在多年前就分完了,没有好地了啊。”
县官又如何,县官不如现管。
拿着户贴就说是县令介绍来的?
见多识广的陈里正,并没有看重苏轻盈手里的户贴。
苏轻盈明白陈里正的意思。
一个老村子的地盘,早在几十年甚至几百年前,就划分好了宅基地。
外来的,只能在村旁盖房子。
她前来找里正,只是想报个备,告诉陈里正,他们一家人来了这里。
二话不说擅自圈地盖房子,将来会起纠纷。
苏轻盈说道,“村外也成,您看哪处地方合适给我们盖房子,我们就到哪儿盖,您写个条吧。”
她是来拿证据的,空口白话,将来麻烦不少。
陈里正见她听懂了自己的话,心说这是个明理的妇人。
他的态度便和蔼了些,拿出村庄的平面布局图铺在桌上,指了几块地方说道:“这里,这里,都成,你们盖好了房子,我再登记,按着咱赵国的律法,房子得收房捐。”
“收多少?如何个收法?”苏轻盈忙问道。
好么,没赚到此地的一文银子,落户就得缴钱。
陈里正像看傻子一样看苏轻盈,心说这妇人看着十分精明的样子,怎会不知道天下人都知道的房捐?
苏轻盈看出他表情中的嘲讽,心说她知道个爪儿!
她只是个穿越客,每朝每代的税都不一样!她当然得问清楚了!
“上屋一千一间,下屋三百一间。”陈里正说道。
“何为上屋,何为下屋?”苏轻盈又问。
她猜测着,是好房子要收一千文一间,差房子要收三百一间。
但好与差是什么标准,她得弄清楚。
“大砖房是上屋,木屋泥屋竹屋是下屋。”陈里正一脸疑惑,这妇人,怎么什么也不懂的?
苏轻盈不理会他的嘲讽,又问了房捐是交多少时段的。
她心里祈求,可千万别是每年都交。
因为,据她前世所学的历史知识所得知,只要朝廷与邻国开战了,百姓们的各种苛捐杂税,会像火箭一样高速往上窜,种类繁多不说,且数目高到令人瞠目结舌。
打个鱼,卖个瓜,生个娃,嫁个女,死个人,砍棵树,买匹马儿,租个宅子,都要缴税。
前世古时的某个时期,有位掌权者,制定的房捐是,以间数为标准,按日起捐,每日每间三文,江南一些有钱的地方,甚至收到每间屋每日捐钱七文。
而一些破落的世家们,家里没有钱了,唯有房子的,卖掉要收四成的税,不卖的话,一间屋得交一二千文一年。
有个几十间屋的,一年就得缴一百多两。
不少人干脆弃屋逃荒去。
苏轻盈想起在县城附近看到的空置房屋,八成是人们没有银钱缴房税了,干脆弃屋跑路了。
田里闹旱灾没有收成,还要缴税,还要人活么?
来了新户盖房,又可以收税银了,陈里正耐着性子解释道:“是缴新屋的,这次缴了,往后不要缴,若没有新的公文下来,就按着这个缴。”
这还差不多。
苏轻盈表示,还能接受。
问了房子的地址,她又问了哪里可以开荒的事。
陈里正说道:“本朝律法,每户都得种朝廷的公田,每人一亩,每年缴粮一半,公田由我安排给你们,你们家八个人,公田八亩。私田的话,随你们在哪里开荒,开多少随你们的能力。开垦了良田,我这里是要登记的,藏匿不报者,户主杖责六十棍,罚三倍税。”
“税是多少呢?”苏轻盈又问。
“田税和人头税算在一起,十岁以上到八十岁不论男女一年缴二石大米。十岁以下缴一石大米,你家有多少人?我给你算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