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这心里,怎么就不安起来了呢?”年轻妇人双手绞着帕子,咬了咬唇,跟着进了卧房。
穆谨言跟着成老爷,走到卧房的床前。
这间卧房中的床架,像间小屋子,帐子高挑,床上,躺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少年脸色苍白,脸颊削瘦,正睁着眼,无神地看着帐子顶。
“大夫,这是小儿,从去年腊月到现在五月了,一直这样不吃不喝不睡,你看看是怎么回事。”成老爷走到床边,握着少年的手,叹着气,“赐儿,爹爹找了大夫来,一定会看好你的。”
穆谨言正要看那少年,年轻妇人却推开穆谨言,厉声说道:“你看好了就罢了,若是看不好,我可会到衙门里告你!”
穆谨言平生最不喜旁人小瞧他,说他医术不行。
他木着脸道,“放心,我定会看好他。”
“他下了保证,且让他看看赐儿。”成老爷让开座位,让穆谨言坐到床前来。
那年轻女人却仍是一脸的担心。
成老爷看着她的脸,“你紧张什么?看病而已,看得好便看,看不好,让他走。”
年轻妇人拿帕子揉眼睛,“这万一将小病治成了大病……”
“我在一旁看着,他治不好时,我就让他走!不会有事的,夫人,你不要担心了。”成老爷拍拍年轻夫人的肩头。
年轻夫人咬了咬唇,只好不说什么了。
她走上前,一瞬不瞬盯着穆谨言诊治。
这时候的医疗条件差,看病全是望闻问切。
穆家老爷子原先是学中医的,穆谨言早年时,跟着学过中医,还是中医学的高才生,后来才主攻现代医学。
没有现代设备,他便用中医法子看病。
穆谨言给少年把脉,他惊讶发现,这少年的脉象,不像是男子的,竟像是女子的!
而且,得的病也是女子病。
诧异之下,他去观看少年的喉结。
十四五岁了,正是长喉结的年纪。
但诡异的是,这少年没有喉结!
穆谨言又伸着一根手指,去探少年的胸部。
手指还没挨着,那少年忽然打开他的手,恶狠狠道,“滚开!”
声音尖细。
穆谨言得出结论,这不是个少年,这是个姑娘。
因为,身体正常的少年,到了十四五岁,就该变声了,变成公鸭嗓子,但这少年的声音不仅没变粗,反而尖细似女子。
他起身向成老爷道,“成老爷,按男子身体来诊断,他无病。”
成老爷很意外,“没生病?那我儿怎会这样?不吃不喝地躺着?身体还越来越瘦?”
“哦,成老爷……”穆谨言正要说情况,又发现屋中有不少侍从,本着病人的病情只需对近亲说明的原则,他又说道,“我只对成老爷夫妇说病情。”
成老爷朝左右侍从挥手,“都出去。”
四五个仆人丫头们,全都退下了。
年轻妇人的神色慌张起来。
成老爷神情凝重,“你说吧,我儿的身体,究竟是什么情况?”
“他,哦不,是女她,她最近来了月事而已。”
这话一落,成老爷怒得抬脚就去踹穆谨言。
“你这庸医胡说八道,我儿子怎会有月事?给我滚,滚!”
穆谨言最恨别人说他是庸医,他闪身踹来的一脚,木着脸道,“她是女子身,并非男子,当然会有月事了。不过,她身体有个病症,若是不尽快医治,怕是将来难以生育。”
“滚——”成老爷跳起来骂,抓了东西又要去打人。
年轻妇人借机说道:“老爷看见了吧?我说这人是庸医,你还不相信,这回信了吧?”
成老爷这回确实相信了。
他将穆谨言推到门外,又喊着仆人将他撵出去。
穆谨言被人一直推到了宅子门口。
朱二那五人,还等着成家给赏钱呢,见穆谨言被人赶出门来,惊讶问:“怎么回事?这怎么啦?”
“怎么啦?哼,我们老爷说了,他是个庸医!”仆人将门砰的一声关了。
朱二又拍门,但成家的宅子门,再没人打开,守门的人,还在里头骂着朱二引了骗子来,扬言再敲门就报官了。
朱二只好问穆谨言,“这是怎么回事?”
“这家讳疾忌医!我并非庸医!”穆谨言一本正经回道。
“那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朱二又问。
涉及个人隐私,有着极强职业道德的穆谨言,拒绝回答朱二的问话,“这个不能告诉你。”
朱二怕穆家人,问不出来就不问了。
“那个,兄弟,我们还有事,就不陪你了。”好处赏银没得到,还是趁着穆家其他人不在这里,快点走吧。
穆谨言是个好说话的人,“你们可以走了。”
“告辞告辞!”朱二催着其他人,赶着牛车走了。
苏轻盈带着孩子们走来,“相公,刚才这里出了什么事?”
“姐夫?诊金呢?”苏轻轻关心钱的事情。
穆谨言一脸惭愧,“他们不给。”
“什么?我找他们要去。”苏轻轻要敲门。
苏轻盈拉着他,“安静,先问清楚情况。”
穆谨言皱起眉头,“他们家不肯认定我的诊断,而且,我看出这家的孩子有个很大的病症,但他们不肯治,反说我是庸医。”
“他们家不是独子吗?就不怕独子病死了,家里断了后?”苏轻轻惊讶了。
苏轻盈看向四周,“站在这里说话,也不是办法,这天又黑了,先找个落脚点休息下来。”
“好吧,先找地方休息。”苏轻轻无力地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