崆峒绝顶。
悬崖峭壁,孤零零挂在云边的山洞。
大风从极远的地方而来,呼啸刮过,『荡』在深渊之上,绝飞鸟,断人踪。
铁索横拦于半空上,微微倾斜向下,而一位腰佩宝剑,身穿紧身劲装的人正在上面谨慎行走。
此道铁索不知由何材料制成,极沉又极重,饶是如此,也时而会被山间的大风刮得微微摇晃,可那人便似双脚粘在了铁索上一般,纹丝不动,依旧平稳。
“铁索之上,闲庭信步。果然有戏,看来顾闲的确不是浪得虚名!”
铁索的一头乃是山洞,另外一头有十五位异人满怀期待地瞧着那人横渡铁索。
铁索上面的人正是顾闲。
他如今穿着的紧身劲装也是崆峒派异人早已为他准备好了的,乃是为了防止大风吹拂。
待得顾闲快要走罢铁索之时,山洞口那两位崆峒老者忽然睁开双眼,道:“你是要进入祖师洞的崆峒弟子?”
“祖师洞?”
顾闲微微皱眉,又按照事先崆峒派教好自己的说辞道:
“不错,晚辈正是崆峒这一代的第一异人,见我大好中原被元人侵占,心中只恨实力低微,所以前来挑战二位前辈,寻求武道。”
右边老者面无表情,稍稍点头道:“你须知道,祖师洞上印刻的神技若是武学修为不足的人前来参悟,非但无益,反而有害,更是有走火入魔之忧,你想清楚了么?”
顾闲本对这什么隐藏在祖师洞中的崆峒武学没什么兴趣,不过听到这两位如此郑重地介绍,心中却泛起阵阵波澜。
“晚辈明白了。”
左边那位老者招了招手,道:“好,你过来罢!”
顾闲数步踏过去,那左边老者突然出手,一掌拍出,其掌力暗暗沉沉,飘忽无影,似而在前,似而在后,令人无所适从,不知该怎么防备。
顾闲一惊,忙退了两步,双手运转功力,环抱在胸,两手韦陀掌平平推开,才化解了这股阴柔至极的劲力。
“咦,你是我崆峒弟子,为何将少林武功用的如此纯熟?”
左边老者奇怪地问道。
顾闲还未说话,右边的老者先应答道:
“不然,祖师洞中的武学正是要博学多杂,无所不通,精贯百家武艺的人来,方能参悟,此子正是合适的。”
左边老者道:“你为何总是与我作对?”
右边老者道:“我如何与你作对?你说的本就不对!”
左边老者道:“我只是问他为何会少林武功,又没有提及洞中武学如何,我看你是成心找茬!”
两人竟便你一言我一句地争吵起来,甚至把顾闲晾在一旁,令他哭笑不得。
“二位前辈,我们还要继续挑战么?”
右边的老者道:“来来来,小子,你过来,快将这场打完!”
顾闲又走上前去,右边老者同样是不发一言,一拳忽然击出,拳力浩浩『荡』『荡』、如日凌空,阳刚霸道,一往无前,竟与先前左边老者的阴柔掌力截然相反。
顾闲大觉惊讶,看起来像是同门师兄弟的两人,内功招数却完全不同,实在奇怪。
他这一次却暗暗用出青城派摧心掌的掌力,如白虫噬桥,蚁『穴』溃堤,以极为阴毒的方式,使其拳力消散而去。
“这又是哪门子武功?好生歹毒!”
右边老者面『色』有些不好看,左边老者却道:“什么歹毒,这才叫以柔克刚,你懂不懂武道?”
右边老者怒道:“我怎么不懂?”
这两人说不上两句,竟又争吵起来。
顾闲只是微笑立于铁索之上,静静观察着两人。
他已看出,论武功水平,这两人虽大概算是崆峒巅峰高手,但比起明教的四王还要稍差一些,估计是上一辈的崆峒掌事人。
只不过这两人修炼的功法一阴一阳,互不相同,如果配合起来,倒是真的很难应付。
尤其是顾闲还是站在悬崖铁索之上和他们打,便更是大大增加了难度。
两人正在争吵之时,顾闲却忽然在铁索之上运转起千手如来掌来。
这两人不觉有异,仍在斗嘴,顾闲的掌影却以一变多,成倍地增长,已到了三十二掌。
此时那两位才注意到顾闲的动作,其中左边老者叫道:“不好,这是少林的七十二绝技,蓄势愈久则威力愈强,万万不能让他继续下去了!”
右边老者道:“我又何尝不知道,只是这铁索在外,他上不来,我们也下不去,又有什么办法?”
左边老者不忿道:“我与你好好说话,你怎么又开始了?”
右边老者正要反驳,却突然不说话了。
因为他看见顾闲的千手如来掌竟然化到了六十四掌,而六十四掌在空中反反复复,颠颠倒倒,混作一团,始终不攻出来。
掌影重重叠叠,密密麻麻,顾闲倒好似是真的生出了千手千掌,绝妙无穷。
就连崆峒派在很远处观战的异人也叫好起来:“他要用大招了!”
他们在比武大会上曾经看见过顾闲以此招击败过周芷若,便以为这是顾闲最厉害的大招。
“合而为一,快攻出去啊!”
崆峒派异人紧紧地盯着顾闲,看着他一直推演掌法,就是不上前,暗暗着急。
大约过了一盏茶,顾闲头上隐隐冒出细密的汗珠来,他手中仍然是挥舞不断,保持着六十四掌。
山洞两位崆峒老者也有些『摸』不清楚顾闲究竟是要做什么。
就在这时,山间忽然有风刮过。
呼。
风吹在顾闲的手掌上,众人只觉眼前一『乱』,六十四掌齐齐一分,竟然变成了一百二十八掌!
“怎么可能?!”
两位崆峒老者对视一眼,道:“难道是千手如来掌的大圆满境界?就算是少林的方丈也未必练到了这种程度吧?”
空中闪动着无穷无尽的掌影,弥漫在山洞之前,顾闲大喝一声,扑上前去,将这漫天铺地、层层叠叠的掌法全部压了下去!
崆峒两位老者见此,对视一眼,左边老者伸出一手,右边老者伸出一手,竟将左右两手相对,互通功力。
而他们的另外两只手却是一作掌,一作拳,并着迎了上去。
砰!
一声巨响,近乎媲美霹雳雷火弹爆炸的动静,顾闲居然被打飞了出去,一个闪没,落下了万丈深渊。
崆峒二老则撞进了山洞之内,不过一会儿才慢慢出来。
出来之时,仍为一左一右,却已是大汗淋漓、精疲力竭了。
右边老者说道:“好厉害的年轻人!”
左边老者则叫道:“哎呀,我们这一招阴阳合磨威力太大,岂不是将崆峒武功最高的人打下悬崖去了?”
他们心知,刚才那一击若是在平地上,是万万伤不到顾闲的,不过这是在悬崖边上,一个力道控制不好,便是粉身碎骨了。
右边老者也忧虑起来:“是啊,是啊,这”
左边老者道:“早知道他武功这样好,我们便索『性』放他进去就是,反正祖师当年立训,只是害怕武功不足者强行参悟,走火入了魔”
左边老者还未说完,右边老者立即接口道:“但此子武功犹在你我二人之上,甚至是崆峒近些年来最强之人,他都参悟不了,恐怕就没人能够参悟了,是么?”
左边老者叹道:“实在不错。”
这两人虽然看似不睦,却心意相通,互相知道对方所想,着实神奇。
“既然二位已经允我入内,那小子也只好从命了!”
突然间,铁索之下跳出来一个人,轻轻一勾,借势飞起,竟跃起七、八丈之高,随后便下落在山洞前,笑嘻嘻地看着崆峒二位老者。
正是方才藏匿在悬崖之下,悄悄拉住了铁索的顾闲。
右边老者道:“哇呀,你原来没事。”
左边老者道:“再好不过,你看,都怪你刚才出手太重,让他险些落下去!”
右边老者一瞪眼,道:“怪我?难道你出手便不重了?”
这两人说话之余,崆峒派的十五名异人却一个个地吊着铁索,如猴攀藤,迅捷地溜了过来。
他们并无高深的轻功,只好借此渡山。
“顾闲,你果然没有白费我们的用心!”
郝牵须第一个当头而来,站在山洞前,面上满是兴奋之『色』。
崆峒两位老者却同时叱道:“谁准你们上来的,滚下去!”
郝牵须道:“怎么?都是崆峒弟子,难道还不准我进山洞么?”
右边老者道:“你们若要参悟,也须得经过考验才行,否则是万万不能上来的!”
“可是我就是啊!”
突然,郝牵须身后跟着的女异人拔出快刀,一刀捅进了郝牵须的胸口!
鲜血四溅,甚至飞溅到了顾闲的身上。
“你”
“呵呵呵呵,郝牵须,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要脑子没脑子,若不是你侥幸得了七伤拳,练出了些名堂来,你以为你能坐上崆峒第一异人的位置?”
那女异人面容尚算姣好,表情却说不出的恶毒,对郝牵须也是极其地厌恶。
而铁索的另外一头又缓缓出现了一人,朗声笑道:“哈哈哈哈,郝牵须,多谢你为我开路,这一份恩德我会记下的!”
那女异人娇笑道:“大师兄,快过来吧,神技就在眼前了!”
“好,我这就来。”
那人在另一边高高跃起,用出“燕子三抄水”的轻功,脚尖轻点铁索,竟然也飞快而来。
顾闲从女异人的称呼中隐隐猜到,这恐怕才是真正的崆峒第一异人。
也就是郝牵须口中被他赶走的那人。
那人来到山洞面前,还未说话,崆峒两位老者先叱道:“你们目无规矩,妄上祖师洞,简直胆大包天!”
那人笑眯眯地道:“那又如何?以你们两人现在的状况还有余力对我们出手吗?”
崆峒两位老者面『色』变得难看起来,方才的那一击的确是耗费了他们所有的内力。
那人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所以我说这神技最终还是花落我家!”
顾闲忽的想起曾在论坛上看过此人的消息。此人名作司空不欺,当年六大派围攻光明顶的时候,正是他和玉神子两人为正道异人出谋划策。
传闻这两人也是相交莫逆,非常投合。
崆峒两位老者立即道:“唔,那小子,你武功高,快出手将他们全部赶下去!”
于是崆峒异人全部看向了顾闲。
顾闲面『色』变幻不定,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哈哈哈,他如今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岂有还敢对我们动手之理?”
那位司空不欺忽然令下:“抄家伙!”
场中剩下的十四位异人纷纷从口袋中拿出各种机关暗器来,其中有几人的手中还持着数罐绿波摇晃的毒水。
“顾大宗师,你说我们这么多的崆峒弟兄们如果将这些暗器、毒水一齐洒出,你到底该往哪里躲呢?”
山洞前所有的崆峒异人,除了郝牵须之外,都『露』出了洋洋得意的笑容。
这山洞前站了十多个人都嫌拥挤,而周围全是绝壁,除了山洞,顾闲根本无处可躲。
而山洞之中,总有尽头。这些暗器毒水能够躲过一次,却再躲不过第二次、第三次!
“这些暗器机关,都是十分高级的,也是我特地从唐门与元军一位公子处求来的毒水则是从明教洪水旗那里得来的,用明教的东西对付明教法王,想必滋味该很不错。”
司空不欺不急不躁,微笑着道:“此地神技,我谋划多时,势在必得!”
“不过我也还要多谢这位明教的顾法王,若不是他,我恐怕根本到不了这里的。”司空不欺转而又很是感激地对顾闲道。
“而且我没想过你居然能够忍受这个傻子对你冷嘲热讽还不动怒,这难道就是大宗师的境界吗?”
他似乎是在幕后隐藏了太久,到他隆重登台之时,忍不住就想要多说几句。
顾闲只是淡笑看着已被制住的郝牵须,道:“他如何说话是他的事,我怎么做是我的事。”
“我与他已完全是两个世界,他的胡言『乱』语又怎么干扰得了我?有他这个人我会做,没有他这个人,我也会去做。我要做的事与我的心情,都不会被外物左右。”
司空不欺抚掌笑道:“不错不错,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乃是古贤人之境。大宗师果然是有些道理的,这个傻小子简直蠢极,本和我们不在同一个境界!”
“而且我说过的话,就一定会做到!”
司空不欺惊讶道:“真的吗?这可是很难了,不过我相信你!”
“你真的相信我?”
“我绝对相信你!”
顾闲轻轻地说道:“那我现在说,你们手上的破烂玩意儿根本伤不了我半分半毫,你还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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