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聊时,我故意引着乾隆提六阿哥出继之事。
乾隆道:“朕十二岁进宫,在尚书房学习期间,朕跟靖慎郡王叔叔几乎形影不离,他年纪比朕小,对朕十分谦让,颇有长者之风,这世上除了皇祖父、皇父、皇额娘、弘昼以外,下来就是靖慎郡王了。”乾隆看了我一眼,笑道:“朕只算跟朕有血亲的人,孝贤皇后和你不算。”
我心里正想着纯贵妃的病情是否真跟六阿哥出继有关,我倒希望十四阿哥也能出继,那样我也就不用为担心他的安危,而昼夜难眠了。没想到乾隆忙着解释了一句,我抿嘴笑了笑。那可是‘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的时代。
这些年的深宫生活,已教会我学乖了许多,即便乾隆对我再好,我也不敢如初进宫时那般随心而欲。我可没胆子问乾隆,‘如果算我,我会排在哪个位置,更没胆子问,我和你妈,同时掉进水里,你会救谁?’当然别说古代,就是现代,我也不可能问这样无聊的问题。
靖慎郡王在宫宴上我见过多次,文雅端正,是康熙幼子,‘老儿子、大孙子,老人家的命根子’,可清朝的皇帝是抱孙不抱子,叔侄在一处玩,康熙见到二人,总是抱起乾隆,嘘寒问暖,对靖慎郡王却是不闻不问。因此乾隆从小,便觉得很对不起这个小叔叔。登基之初,便下旨封其为多罗慎郡王,生母陈氏随之由‘皇考贵人’晋为‘皇祖熙嫔’
靖慎郡王是康熙二十一子,能文能武,诗、画、文彩更是突出。擅长山水、花卉,‘笔致超逸,画风清淡。’乾隆评价他的诗:‘国朝诗别裁之首,以代钱谦益者’,靖慎郡王禀性淳厚,生活俭朴,虽贵为郡王,却能礼贤下士,好学不倦。郑板桥也是他的座上客,一向目高于顶的郑板桥评价慎郡王,‘胸中无一点富贵气,故笔下无一点尘埃气。’
靖慎郡王长子、幼子皆在幼时夭折,乾隆跟我说,他不忍心靖慎郡王这枝从此断了,思酌再三,才决定把永瑢过继给靖慎郡王,乾隆跟我说将六阿哥出继,他也舍不得。
乾隆的几个儿子里,永瑢颇有靖慎郡王之风。我虽理解乾隆,谁能愿意把亲生儿子,过继出去,可是必定六阿哥是第一个出继的、也是第一个出宫建府的阿哥,难免会令纯贵妃和永瑢觉得乾隆舍弃他们母子了。
我说出我的顾虑,乾隆点了点头:“按祖制皇子分封之后,所着服饰,按品级爵位而定,自亲王、郡王、以及贝勒、贝子、公、秩分五等。朕登基以来,不论皇子是否成亲,均在内廷,防兄弟间相互攀比,命他们都穿四团龙补服。倘若六阿哥出宫建府,着贝勒品服,势必觉得与众皇子不同,朕明日命翰林学士拟旨,皇子各依封爵外,其一应服饰,着仍照皇子时穿着服用。而诸皇子兄弟间,亦不致稍存意见。”
次日乾隆亲自召见六阿哥,跟他解释为何将他出继的原因。六阿哥连连谢恩。
我去探望纯贵妃时,她的病情已经稍见起色,或许是想开了,六阿哥即便不出继,除了嫡子皇十二子,还有同样优秀的四阿哥、五阿哥,也未必能轮到六阿哥承继大统。
小和卓霍集占的首级到京时,乾隆兴奋的半宿没睡着觉,凌晨起身更衣,对着西洋镜左照右照,直怕有半点不合体之处。用过早膳,便急急起驾至午门楼,等候献首级及献俘。乾隆回来时,仍然很高兴,跟我说自从平上下瞻对以来,每次捷报都有些隔靴捎痒的感觉,唯有这次最痛快。
乾隆跟我说:“朕加赏你亲家宗室公品级鞍辔。”我亲家?一想到我的女儿一个虚岁五岁,一个三岁,我就有两个亲家了,成衮扎布本就是王公,乾隆说的应该是兆惠。
新年,春桃进宫向我行礼时,我问她可见过兆惠的儿子?春桃摇了摇头:“小公子奴婢没见过,但是将军及将军夫人奴婢倒是认识。”
我问他兆惠将军长什么样,相貌英俊吗?春桃摇了摇头:“兆惠将军怕是朝中
最难看的人了,身材高大,相貌凶恶,而且脸若黑锅底。”一听兆惠长相难看,我心里顿时有些堵心,又把一线希望转到将军夫人身上:“将军夫人长相如何,听说是个美人?”乾隆曾说孩子长得好看,像他妈。
春桃道:“将军夫人也没看出来漂亮,奴婢记得她面黑身胖,个子矮小。”乾隆当时形容兆惠夫人时我还以为跟傅恒夫人长相差不多,按春桃形容的不但算不上好看,往好了说只能算一般,何况爹挫挫一个,妈挫挫一窝。男孩子长相一般,若再是个小个子,想想九公主那整日悲春伤秋的性格,我就发愁。我的两个女儿,一个是整天笑容满面,一个是整日以泪洗面。
一听乾隆提起兆惠,我拉住乾隆的手:“皇上,要不将小九与兆惠之子的婚事暂时放一放可好,将军凯旋时先别急着赐婚!”
乾隆低头看了看我的手,我顺着他的眼光一看,不知不觉间,又在揉他的手,我急忙缩手,将手背到身后,乾隆抬起眼睛看着我:“你今儿说话怎么听起来颤微微的?”
有吗?我仔细回忆了一下,说话声音是较往时有些温柔,可是我求人,就得温柔些,不管了,这会儿也顾不得要脸了,我又伸手拉住乾隆的手,向他跟前靠了靠:“皇上,听说兆惠和夫人长相都一般,儿子自然也好看不哪儿去,凭小九的性格,知道指婚的夫婿长得丑,还不把御河哭涨潮了。”
乾隆伸手推开我:“你别离朕太近,朕一会儿还得御山高水长大幄次。赐王公大臣、蒙古王贝勒额驸台吉、及霍罕、巴达克山齐哩克博罗尔布噜特、诸部使臣等茶果。”
赐茶果,跟不提婚事有什么冲突。我刚想开口说话,乾隆起身逃开了:“话也不要说,你那颤微微的声音,朕听着上头。”见乾隆脸红了。我心里更是有些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