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清篇)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慕容清开始频繁的做一个相同的梦,梦中的他一直看着一个少女的背影。
看她笑魇如花,看她双眼含泪,看着她的离去,无能为力。
每每在午夜梦回间,他总能见到那个只在他梦中出现的少女。
渐渐的,这成了他的执念。
他每日期盼着同她在梦中的相见,却又对她的离开而感到无能为力,痛彻心扉。
彼时,他还只是一位刚及冠的少年,他的母妃在生他时便难产而亡,他自小的记忆里,父皇每次看到他都是带着回忆和憧憬,像是在透过他去看某一个人,去思恋某一个人。
他不喜欢这样的目光,也无法理解为何身边的人总是说,他有一个好母妃。
明明她从未陪伴在他的身边,明明他从未在生活中见到过她的影子。
可她总是出现在他的生活中,充斥着每个角落。
他一面幻想着母妃会是怎样温柔的女人,一面又希望能够摆脱他人异样的目光。
他希望父皇看他时不再是只是通过他去思恋已故的母妃,而是注意到他的存在,注意到他是他的孩子。
是以不论在什么地方他总是格外的努力,希望能够得到父皇的赞赏。
他天赋极佳,也即为刻骨,年纪轻轻便名扬天下,那些大臣们,明里暗里的向他示好,恭维他将会是下一任的皇。
慕容清虽从未这样想过,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对这有着期待,或许他成为太子,便代表父皇已经认可他了。
他不再是一个替身,和一个思恋故人的媒介。
他一直以为父皇是爱母妃的,直到他在父皇书房的密室中见到了那些信件和画。
他才明白了为何母妃会在生下他之后便郁郁而终,为何宫中会传母妃是因生他难产而死。
他所以为的深情,不过只是父皇对另外一个女人的思恋和补偿。
而他已故的母妃,也不过是同他一般的替代品。
他这几年所看到的一切,不过是他们想让他看到的。
而他的父皇也并非像是他憧憬的那般伟岸高大,揭开他君子面庞,露出的是他虚伪自私。
慕容清同他大吵了一架,而后便借着这个借口,带着几位亲属去了自己的封地。
他对他们的那些往事并不感兴趣,也不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是不再像他人期望的那般活着。
他对人生并无什么期望,他本以为自己会就这样一个人过完这一生,直到父皇去世之后,他在他临终之时的恳求下,留下来稳定朝纲。
直到三年之后,他见到了她。
见到她的那一天,他几乎瞬间就认出她来,认出她就是他梦中的那个少女。
那个一次次离他而去的少女。
他已经许久没有做那个梦了,在见到她的那一天,他又一次做了那个梦。
梦中仍是她浑身是血,轻笑着的模样,他仍是没能救下她。
他眼睁睁的看着她从自己的身边离开,一次又一次,这样的梦境循环往复,他几乎麻木的看着梦境中的一切一遍又一遍的重演。
他本以为这只是他的一个执念,可当他再次见到她时,他才意识到,这不仅仅是他的执念。
一切早已在他见到她的那一天便已经注定了。
她只能是他的。
一辈子,都只能是他的,谁也不能把她从他的身边夺走。
“皇上…皇上…”板凳轻声叫醒慕容清,见他睁开眼,他连忙低下头,神情恭顺:“该上早朝了。”
慕容清捏捏眉心,声音微哑:“什么时辰了?”
“卯时已将进过半了。”板凳服侍慕容清穿衣,看他神情怔忪的模样,壮着胆子问了一句:“皇上,又做噩梦了吗?”
慕容清听见他的话,微一愣神,随即低笑一声,笑容略微有些苦涩,他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不知何时起,有关她的梦都成了他的噩梦。
让他期待和揪心的噩梦。
算算日子,她已经离开他三年了,宣儿也已快要成年,能够担起不少责任。
早在她离去之时,他便对这个世界没有什么留恋了,唯一的念想,便是同她一起抚养长大的宣儿。
板凳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为他整理完上朝的宫装之后便退了下去。
他低垂着头,站在边上,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一动也不敢动。
等到周围的宫女太监都跪下来时,他才惊觉慕容清已经走了。
他连忙跪下来,一同行礼。
等他站起身时,已看不见慕容清的身影,他不由得担心自己方才的话会不会招来祸端,引得慕容清不高兴。
跟在慕容清身边已有十年的老公公看到他这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了然一笑,他甩了甩拂尘,吩咐那些小宫女太监们去干活,一面转过头来宽慰他:“不用担心。”
“这怎么能不担心,师父,你说皇上会不会生气?”板凳扣着手,满脸担忧,皇上刚才看起来似乎是不大高兴的样子。
他今日确实是犯了忌讳,不单提了皇上的梦,还擅自叫醒了皇上。
这若是真的细算下来,这一件件可都是杀头的大罪啊。
蚊香拍了拍他的肩膀,长叹一声:“皇上并未怪罪于你,他只是太过思念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自从皇后娘娘仙逝之后,宫中的人便鲜少有提及皇后娘娘,这可是宫中的大忌。
现在突然听到蚊香提起皇后娘娘,板凳心里不由得一跳,他小心的看了看周围,见周围没有什么人后才放下心来。
蚊香看他这副小心的样子,轻笑一声:“说起来杂家的这个名字还是皇后娘娘起的。”
“皇后娘娘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板凳对于这位神秘的皇后娘娘很是好奇,皇上可是为她遣散了整个后宫,独宠她一人,便是她离去了,这后宫也是空无一人。
绕是那些大臣费尽了口舌,他也不为所动。
提起关风月,蚊香有些怅然,他推开窗,用拂尘扫了扫窗沿,轻摇了摇头:“她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很特别的人。
特别到让人一眼便能将她记住,再也无法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