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诧异地看着他,甚至有些怀疑这屋子里是不是装了监控了,怎么连我和张妈在这里说的话他都能知道
陆青成看了我一眼,“刚才看张阿姨的表情我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件事我本来也没准备瞒着你。你如果因为她是我找来的人不喜欢的话,那就辞了吧,你让云可再替你重新找一个可靠的。”
我重新拿起调羹,搅着碗里的粥说,“也没什么不习惯的,就让她继续跟着我好了,反正我现在行动不便,与其再找一个不知根知底的,还不如这个已经熟悉了的。”
他说,“都随你,你想怎样都好,以后有什么事情直接对我说,不要自己瞎想知道吗?”
我点了点头,喝完粥之后我重新滑入被窝里。他将接过去的碗筷放到床头,却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我说。“陆青成,白天的时候医生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他眉心微动,最后依旧没什么表情地说,“什么事情也没有,好好养胎,孩子会保住的。”
我仔细打量他脸上的神色,中午因为我的一通电话扔下那么重要的一个项目,下午我睡着的时候他肯定也是去处理这件事情的,如今又赶回来看我,张妈又说他其实身体并不好,这来来回回的折腾还要费心费力,身体很可能会吃不消。
我不再问他这个问题,推着他的胳膊说,“既然没事就算了。你今天也累了一天了,回去休息一下吧,晚上有张妈在这里就好了。”
他说,“没事,我不累,我今晚在这里陪你。”
他既然这样说,我就知道自己再劝也没结果,看了下不远处的长沙发,“你如果不回去的话。就在沙发上睡一会儿吧?”
这次他没有拒绝,直接说好。
他将上衣脱了搭在沙发的扶手上,鞋子也没脱,直接在沙发上躺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张妈进来收拾碗筷,往沙发上看了一眼,脸上满是诧异。
她尽量动作小心地把东西清理好拿出去,又接过我递过去的毯子给他盖上,这之间陆青成连眼皮都没动,他竟然这么快就睡着了。
张妈出去后,我翻了个身子一直盯着他的侧脸,如果他醒着的话,这会儿肯定会戏谑地说一句,“好看吗?”
我认真观察着他的脸,不知道他有什么事情在心烦。即便睡觉眉头也一直没有松开,而且都说薄唇的男人薄情,那他到底算是多情还是寡情?
第二天早上医生给我下通知,让我在医院观察一周。斤丽页划。
当时那个医生就在我旁边,他说完之后我有些疑惑地问他,“不是没什么大碍吗?不能回家再养?”
他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在手里拿着的那个文件夹上写着什么,过了一会儿才抬头说,“你丈夫对你说没事?”
我听他对陆青成的称呼,迟疑了一下,不知道是该回答是还是不是。
医生接着说,“那就听家属的吧,他怎么说就是什么。”
我一下子觉得这医生这么不靠谱,眼看他就要走出去,我急忙叫住他,“医生,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我是孩子的妈妈,我总有权力知道他的情况吧?”
他停下脚步合上文件夹说,“先过了这一周吧,一周之后再说。”
医生离开之后,我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生,张妈从外面回来之后我问她,“关于这个孩子的情况,陆青成有对你说吗?”
张妈一脸茫然,“我不知道啊,先生只是说让我好好服侍太太,别的什么都没说。”
我说,“那你知道他今天会不会来吗?”
张妈摇摇头,“先生的行踪向来不定,就是他的那栋房子他也很少回去,一个月也就回去三五次,有时候一两个月都不回去。”
我点了点头,曾经听阮红琴说过陆青成家里没有亲人了,只剩下他孤零零,回到房子里的话也是他一个人,如果是我,我也不愿意回去。
当天陆青成没来,到下午的时候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晚上不过来了,让我好好休息,这两天会有些忙。
我听到电话里面他有些沙哑疲惫的声音,原本想要问他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之后两天他果然都没来,到了第三天晚上,我夜里被尿憋醒,外面月色不错,我就没开灯也没叫醒陪房的张妈,自己拄着拐杖去了病房自带的洗手间,只是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我听到走廊里隐隐约约有动静和说话声,而且声音有些像秦越。
我不由有些奇怪,这个时候他来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这一刻我是在想些什么,鬼使神差放轻了脚步,走到门旁,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外面走廊的情况。
靠近门后,外面的声音更清楚了,我也从透明玻璃那块地方看到走廊长椅上坐着的陆青成。
不知他们刚才在说些什么,此时他左手的中指和食指夹着一根烟,却没有吸,任由那支烟自己燃烧了一半,长长的一截烟灰挂在烟头末梢。
走廊上灯光有些昏暗,他微低着头,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秦越背对着我站在他斜对面,手里也夹着一支烟,不过没有点着。
秦越说,“那块地皮到手了吗?”
陆青成终于弹了下烟灰,“到了。”
秦越轻笑一声,“从贺泽嘴边抠出来的?敢这样跟他抢东西的也只有你了,你就不怕那小子报复?。”
陆青成语气淡然,“我俩结仇时间也不短了,我要是怕他报复四年前就怕了,至于等到现在?对付他这种人,只能比他更狠他才会心里犯憷。”
秦越笑道,“你这样值得吗?我可是听说了那天的事情,本来是十拿九稳的,结果你因为一通电话砸了文件,把那一桌子的人都扔那了,据说那天董局的脸都的青的。”
陆青成说,“这些人都是有奶就是娘,不管他脸色差成什么样,最后都摆脱不了一个目的就是要钱,只要有钱,再大的事情也都填平了。”
“也是,您陆总会将这些小钱放在眼里?”秦越点了点头,话音一转又道,“不过,话说你真的是要给那姓宋的养儿子?我不记得你什么时候缺儿子到了这个地步吧?”
陆青成声音沉下去,声音有些不悦地说,“我也不记得你什么时候好奇心这么重了!”
秦越笑着做投降状,“得了得了,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好了,只是你这善事做得都让我差点不认识你了。”
陆青成抬起头往这边看了一眼,我吓了一跳,还以为他是看到我了。
结果他也只是看了一眼,又转过视线,抽了一口烟,吐出一团烟雾,将整张脸都埋在了里面,他淡淡道,“谁说我是在做善事?你觉得我是会做善事的人吗?”
秦越耸了耸肩,“也对,你确实说过,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你会为了别人的种直接扔了几千万?打死我也不信,话说你这到底是在图什么呢?”
听着秦越这话,我自己的一颗心也不由地快速跳动起来,这个问题也一直是我心中的疑惑,他曾经也对我说过,他是个商人不是慈善家,而他现在的行为无一不是和他以往说过的话相悖,对这个孩子的关心已经远远超出了他自己本分的范围之外。
陆青成又弹了一下烟灰,沉声道,“你今天的话未免有些太多了。”
秦越撇了撇嘴,“爱说不说,我对你的破事也不感兴趣,只要你能把事情协调好就好,得了我走了,四方那边你记得多防着点,贺泽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对付的人,要不然四年前号子蹲里面的就是他而不是他妹子了。”
陆青成嗯了一声说,“我知道了。”
秦越将手里的烟点上,抬步就往另一个方向走去,我心中觉得没有听到陆青成真心话有些遗憾的同时也有些松了一口气,说实话我很害怕听到他说出什么超出我脑子承受范围的话来。
我紧攥住手杖的手稍稍松了一下,才发觉手心里起了一层汗。
我松了手杖将手心在病号服上蹭了蹭,正要重新拿起拐杖回到病床上,却听到明明已经离开的秦越又拐了过来,语气之中满是怪异地说,“陆大总裁,难道说,那孩子不是宋子扬的而是你的?不该啊,那个时候你们似乎还没混到一起吧?”
我心中砰砰砰直跳,被秦越这突兀的一句话惊得几乎魂飞魄散。
我屏着呼吸等着陆青成开口否认,只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背后的汗逐渐开始浸透衣服,他却依旧一个字也没说,更没有开口否认。
秦越倒抽一口气,又快步往前走了几步,努力压低了声音说,“不是吧大哥,你倒是说句话啊?我心脏不好,你可别吓我!”
陆青成还是坐在原处,他随手将烟头扔到地上,锃亮的皮鞋将还在冒烟的烟头碾灭,终于淡定地开口道,“你觉得我是会开玩笑的人吗?”
秦越没再说话,外面寂静地吓人,我浑身上下忽冷忽热,身子晃了晃勉强扶住墙面,身上抖的厉害。
我只觉得耳朵里嗡嗡直响,视线有些模糊,我使劲儿咬了下舌尖,借着疼痛才让有些发昏的视线清醒了一些。
“我擦----”秦越的语气终于郑重了起来,低声说,“这事薛琳知道吗?”
陆青成说,“你觉得我会让她知道吗?”
“她状态不清醒?那你怎么确定她的孩子一定就是你的?她和宋子扬结婚这么长时间,你敢保证他们没上过床?”
陆青成蹙了下眉,“我自然有我的办法确定,那个孩子就是我的。”
秦越哈了一声,在他旁边坐下,翘着二郎腿,“我算是开了眼界了,从实招来,你这到底是怎么搞的?”
我听到他说,“她被你女朋友去了纸醉金迷……”
后面的不用说,我都明白了,之前心中的疑惑也一下子豁然开朗了,为什么那天早上我醒来之后宋子扬会说他什么也不记得了,为什么陆青成对这个孩子这么关心,为什么那天他知道我怀孕之后的反应会那么大,如今又是为什么要下这么大功夫要保住这个孩子。
而我之前竟然因为这个孩子而和宋子扬闹到那般局面,如今回想真是一场荒诞的闹剧。
病房里的灯骤然打开,张妈站在开关旁惊叫一声,“太太你怎么站在那里?”
我靠墙站着,怔怔地看着她,感觉到身下一股热流涌出,身体不由自主地顺着墙面往下滑。
张妈尖叫一声快步往这边走,这时房门猛地被推开,我身子还没滑到地上已经被猛地抱了起来。
我感觉到身体腾空而起,然后抱着我的男人就冲出了病房门快步往前走,我听到他有些粗重的出气声,心中有些茫然,不知道此时该有什么样的感觉,是真相被拆穿的难堪?还是被欺骗隐瞒的失望?还是即将失去孩子的伤心难过?或者是对他心意的怀疑,怀疑他和我在一起只是因为这个孩子?
我不知道,我只觉得脑子里有千万个声音在对我说话,有什么东西在咆哮着想要挣脱而出,身体里的力量正在逐渐消失。
我看着陆青成紧绷的下颌,勉强抓住他的衣领,他低头看着我,我竟觉得他脸色有些苍白。
我张了张嘴,他主动低头将耳朵凑过来。
我声音虚弱地轻声问他,“你到底是真的喜欢我,还是只是因为孩子?”
他目光沉沉地盯着我的眼睛说,“我宁愿没有这个孩子……”
他这句话说得模棱两可,我竟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我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睛,却是想着,如果没有这个孩子,或许我和宋子扬之间的战争不会这么快就爆发。
而之前宋子扬说的那个一直在对付宋氏的幕后黑手我也大概猜出来了,我和宋子扬之间的一笔烂帐,我本来以为是他欠我的,而我大度地宽恕了他,从此两不向前,可是到了现在我才明白,到底是谁对不起谁的,也很难说得清楚了。
延迟的痛疼终于蔓延上来,开始只是微微抽疼,紧接着就是铺天盖地密密麻麻,我忍不住闷哼一声,最后的意识里我咬着牙对陆青成说,“我花了那么大力气护着的孩子,这个偷来的孩子,最终还是无缘来到这个世上,也或许他的离去是在向过去彻底做一个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