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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山西巡抚,还是待罪之身,李勋不敢离开辖区太长时间。
所以,得到了赵俊臣的承诺之后,李勋同样是连夜离开了花马池营。
当李勋告辞离开之际,时间已是这一天的傍晚酉时三刻,窗外天色渐暗。
于是,赵俊臣就吩咐许庆彦点燃了屋内的烛灯,暗暗思考着安南伯郑家的事情。
然而,还没等赵俊臣思考多久,神医章德承却是突然间破门而入,然后就把赵俊臣狠狠训斥了一顿。
章德承自从抵达了花马池营之后,就一心扑在花马池营的伤兵营里,在他的妙手回春之下,不知道有多少伤兵被救回了性命。
但章德承并没有忽视赵俊臣的身体,一直都在盯着赵俊臣的情况。
在此之前,章德承已是反复叮嘱过赵俊臣,让他一定要注意休息,赵俊臣也是信誓旦旦的向章德承保证,表示自己绝不会再操劳陕甘三边的军政事务了。
谁知道,赵俊臣转眼间就忘记了自己的保证,这几天以来依旧是日夜操劳不断,或者是与梁辅臣一同完善收复河套的计划,或者是私下里接见各地的督抚总兵,不见到任何的休息迹象。
原本,章德承见赵俊臣的诸般操劳终究是为了朝廷大事,所以还一直忍耐着。
但今天,章德承见到赵俊臣先是参加了两个时辰的军事会议,然后又连续召见了方振山、何漳、李勋等人,直到天色渐暗之后也依然是没有任何休息迹象,却是再也忍耐不住了,直接闯入了赵俊臣的办公房间,毫不留情的狠狠训斥了赵俊臣一顿。
在章德承的激烈训斥之下,赵俊臣自然是有些灰头土脸,偏偏还发作不得,只能是再次向章德承保证自己一定会注意休息!
“还请章神医放心,梁阁老抵达了花马池营之后,已是全权接手了一切军政事宜!这几天与各地督抚总兵的见面谈话,则是我在花马池营的最后一件事情,从今往后我一定会注意休息,绝不敢再让章神医生气!”
赵俊臣再一次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保证之际,赵俊臣的心中却是有些委屈。
在赵俊臣看来,相较于自己在迎战蒙古联军期间的耗心耗力、日夜劳碌,这几天以来的些许操劳根本不算什么,就已经算是休息了。
听到赵俊臣的保证之后,章德承依然是心中不信,却是语带威胁的说道:“赵大人,即使是华佗再世、扁鹊重生,若是病人不遵医嘱的话,却也只能束手无策、眼睁睁的看着病情加重!老夫的医术自然是远远及不上两位医圣,若是赵大人依旧是不听医嘱、随意乱来的话,等到今后病来如山倒之际,老夫必然是无力回天,还请你另请高明吧!”
捡到章德承的威胁如此之重,赵俊臣的表情也严肃了许多,再次保证道:“花马池营的一切事宜都已经步入正轨,今后只需要按部就班即可,我的私人事宜也全部处理完毕,今后必将是一心休养身体,绝不会再有乱来了。”
这些话倒也不是赵俊臣的敷衍,局势发展到了这一步之后,花马池营的各方各面皆已经不再需要赵俊臣操心什么了,只要等到下一份圣旨传来,赵俊臣就可以返回京城了。
得到了赵俊臣的连续保证之后,章德承终于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再次为赵俊臣诊断了身体之后,就离开了赵俊臣的房间。
经过了章德承的这一顿训斥,赵俊臣也确实是不敢再有操心劳力之事,却是乖乖的上床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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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到了第二天一早,赵俊臣起床之后,刚刚吃完了早饭,就收到了许庆彦的禀报,称是晋商集团的三位巨头——郭麟祥、陈公兴、何曾,如今正在等待着自己的接见。
听到禀报之后,赵俊臣第一反应就是问道:“章神医可是知晓此事?”
见到赵俊臣的紧张模样,许庆彦不由是觉得有些好笑,说道:“章神医一大早就赶去伤兵营了,自然是不知晓这件事情,但若是少爷你与这三位晋商的谈话时间太长的话,只怕是瞒不过章神医……少爷你也知道章神医的威望,他如今在将士们眼里就像是活菩萨似的,只要是他开口询问,只怕是任何一位将士都不愿意向他隐瞒消息。”
“章神医不知道这件事情就好,否则又要遭到一顿训斥……”赵俊臣的表情稍稍放松了一些,但很快又皱起了眉头,喃喃自语道:“郭麟祥、陈公兴、何曾他们三人为何要特意赶来花马池营见我?等我返回京城的时候,必然是要途径山西,到时候自然就有机会见面,他们的态度未免是太急切了吧?”
接着,赵俊臣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由是神情微动。
赵俊臣与晋商集团接触最早,但晋商集团与赵俊臣的关系一直都是若即若离,反倒是徽商集团与赵俊臣越走越近,渐渐已是形同一体,如今随着赵俊臣的朝野威望愈加高涨,晋商集团自然是不会无动于衷,只怕是已经有了重要决定。
想到这里,赵俊臣点头道:“请他们到小书房见我。”
自从梁辅臣抵达了花马池营之后,赵俊臣就把总督府的正堂与大书房全部让给了梁辅臣,另一间小书房则是成为了赵俊臣的办公房间,赵俊臣这段时间接见客人的时候,也大都会选择此处。
说完,赵俊臣就率先向着自己的办公房间走去。
却说,赵俊臣来到了自己的办公房间之后,很快就见到了许庆彦带着三位晋商领袖进入了房间。
当赵俊臣见到三人之后,也是态度亲切的起身相迎,笑道:“郭老板、陈老板、何老板,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竟是劳驾三位亲自赶到了花马池营?等我过些时日返回京城途径山西的时候,咱们自然是有机会见面,如今岂不是麻烦你们三位多跑了一趟?”
郭麟祥连忙是陪笑道:“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赵大人的面前,我等三人又如何敢用‘劳驾’二字!以赵大人的身份尊贵,为了能与赵大人尽早见面,我等三人亲身赶来花马池营一趟,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相互客套一番之后,赵俊臣与郭麟祥、陈公兴、何曾分别落座,然后问道:“却不知三位大老板这一路奔波赶来花马池营见我,却是为了何事?”
郭麟祥、陈公兴、何曾三人相互对视一眼之后,这一次却是由陈公兴代表三人说道:“这一次求见赵大人,主要是为了两件事情!首先,是为了向赵大人禀报山西战事的进展!当初,赵大人途径山西境内的时候,曾是下达命令大幅提高了军功赏银与死伤抚恤,我们这些人身为晋商,当然是要鼎力相助!前后总计资助了白银四十余万两!时至今日,战事已是尘埃落定,将士们领到了赏银与抚恤之后,皆是对赵大人感恩戴德。”
这一番话,却是为了邀功了。
赵俊臣自然也是投桃报李,说道:“为了朝廷的边疆大计,晋商们一口气资助了四十万两银子,这般忠君爱国之心,当真是令人钦佩,还请各位放心,等我返回京城之后,就一定会为你们请功向陛下请功!随着联合船行的进展顺利,商税整改的事情很快就会推广到北方,到时候一定不会让各位吃亏的。”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回复,郭麟祥、陈公兴、何曾三人皆是满意点头。
“联合船行”自从成立之后,就一直是日进斗金,晋商们已经眼红很久了,赵俊臣的承诺正是他们所希望的。
三位晋商首领道谢一番后,又由何曾开口说道:“至于第二件事情,我等这次赶到花马池营,却是为了与赵大人达成合作……一些更加深入的合作!”
听到何曾的说法,赵俊臣的脸上满是疑惑,问道:“哦?我与各位晋商一直都有合作,如今又为何要再谈合作之事?”
郭麟祥的脸上满是笑意,从怀中掏出了两张合约,双手送到了赵俊臣的面前。
赵俊臣接过两份合约之后,低头认真审阅了一遍,不由是表情连连变化。
良久之后,赵俊臣终于是抬起头来,满脸都是惊叹,说道:“世人都说晋商的眼光长远、心思机敏,我如今终于是深信不疑了……各位当真是好大的手笔。”
这两份合约的内容,皆是非同小可。
第一份合约,乃是晋商们邀请赵俊臣入股他们各自商行的合同!
其中,郭麟祥拿出了“通瑞票号”的一成股份——这是明朝北方七省范围内的最大票号、在南方各省也皆是开着分号!
何曾拿出了名下“何家商会”的一成半股份——“何家商会”控制着北方七省近五成的船行、车马行、以及驼帮,更还是北方最大的走私集团!
陈公兴拿出了“通达商行”的一成半股份——这是北方最大的盐商,更还是今后川盐开发的主力,并且还垄断着北方的药材生意!
除此之外,还有“嵘合商行”的两成股份、“道行商会”的两成股份、“徐家商会”的一成半股份……
密密麻麻,足足有二十余家不同商号!
这些商号,全都是明朝境内大名鼎鼎的商号,代表着这个时代的晋商精华,乃是他们名下实力最强、盈利最高、影响力最大的产业!
而按照这份合约里的内容,只要是赵俊臣拿出二百三十万两银子,就可以拿下合同里这些商号的股份,股份大小从一成到两成半不等。
两百三十万两银子,绝不是一个小数目,但若是可以同时参股这些商号的话,赵俊臣必然是赚大了。
这些股份,哪怕只是每年的红利,就至少有三五十万两以上!
与此同时,一旦是赵俊臣大规模的参股了晋商们的商号,那么赵俊臣从今往后也就要成为晋商集团的代言人,与晋商集团形同一体、共荣共损了,必须要随时随刻的为晋商们争取利益!
至于第二份合约,内容就更加惊人了。
晋商集团将会一口气拿出三百五十万两银子,参股到赵俊臣名下的商号。
值得一提的是,晋商们并没有强行要求这三百五十万两银子必须要具体投入到某家商行,只是要求赵俊臣今后每年必须要为晋商们提供百分之五的红利。
也就是说,这三百五十万两银子,赵俊臣可以随意使用,他完全可以开办一家空壳商号,然后把三百五十万两银子全部投入其中,然后再通过这家空壳商号把银子逐步转移到生意内容较为敏感的“聚宝商行”、“赵氏船行”、乃至于“同济庙”等等地方!
一口气投入了这么一大笔银子之后,赵俊臣的许多项计划都可以大幅加快进度!
晋商们并不会干涉这笔银子的用处,也不会监督这笔银子的流向,赵俊臣只需要每年为他们提供百分之五的红利——也就是十七万五千两银子——这份合约就算是完成了!
总而言之,只要是赵俊臣同意签订了这两份合同,一进一出之间,就意味着赵俊臣不需要花费一分银子,就可以同时得到二十余家着名商号的股份,以及一百二十万两银子!
而代价只是赵俊臣今后会与晋商们绑在一起,成为晋商集团的代言人罢了!
这笔账,不论怎么算都很划算!
也正是因为如此,赵俊臣审阅这两份合同的时候,表情才会是如此震惊!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晋商们为了把自己绑定在他们的船上,竟是愿意付出这般巨大的代价!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的赞叹之后,郭麟祥的面色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紧紧盯着赵俊臣的表情,问道:“赵大人,相信你已经明白我们的诚意了!却不知您意下如何?”
赵俊臣沉吟良久之后,突然是展颜笑道:“从今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不论如何,也许后续会有些麻烦,但如今先把好处拿到手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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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作愉快之下,赵俊臣亲自起身送走了三位晋商巨头。
当他回到办公房间之后,却见到许庆彦一脸傻笑,嘴里不断念叨着:“三百九十万两……三百九十万两……足足有三百九十万两!”
赵俊臣眉头一皱,问道:“什么三百九十万两?”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许庆彦终于是回过神来,兴奋道:“少爷,我刚才清点了一下咱们这次来到陕甘的具体收入!先是抄家汪家所收获的一百三十万两银子,然后则是督抚们陆续进献的八十二万两银子,昨天李勋更是惊人,一口气上贡了五十万两,我愿意以为这就是最大收获了,没想到今天晋商们的手笔更加惊人!……我算了好几遍,咱们这次来到陕甘三边,仅是银子就总计收获了四百八十万两!就更别说是那些股份与田产了!”
然后,许庆彦用夸张的表情说道:“老天爷,足足有三百九十万两!三百九十万两银子!”
见许庆彦这般模样,赵俊臣不由是一笑,说道:“是啊,清流们总是自诩清廉,对于我这个贪官一向是心存鄙夷……也是,人家都是两袖清风,从不多拿一分银子,我这次来到陕甘三边,明明只是为了办正事,却依然是收获了近四百万两银子,可谓是两袖金风了,怪不得会被他们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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