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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诗语打从进到澜夫人的内室,就觉得十分奇怪。里面的布局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一张床,一张檀木桌,还有一个板凳。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这不禁让人觉得奇怪,按道理,这澜夫人怀了这游家的种。就算易老夫人不喜欢这澜夫人,也到底该看在她腹中孩子的面上,将澜夫人好生照料才是。却没曾想到,她会住得这么简陋,就连墙壁上挂着的两幅山水画也被撤走了。

所剩无几的简陋房间。

“姐姐,你这里怎么变成了这样?”李诗语抿着唇角,同情地望着澜夫人,“是不是那林蓉又欺负你了。”

“没有,好妹妹。”澜夫人和颜悦色地笑笑,随后阻止道,“房里面的东西都是姐姐让人撤走的。”

“好端端的房子,你怎么就让人弄成了这个样子?”

澜夫人缩回手,目光下垂:“这样挺好,也就不用再被人诬陷了。”

“诬陷?”李诗语闻言,只道是自己不在游府的日子里,林蓉又针对她,做了什么冤枉她的事儿吧。

其实,这事儿说来也简单,不过就是先前林蓉派人将自己的东西藏在这澜夫人的手里,后来澜夫人被人冤枉,易老夫人这个婆婆又碍于林蓉的身份冤枉指责她罢了。故而她有些难堪,便让自己的夫君游离芝将自己房中值钱的东西全都撤走了。

这一段虽然李诗语不知道,但从卿澜的表情里可以看出,她过得并不容易。

“好了,妹妹,不说姐姐了。”澜夫人微微一笑,目光攒满了真情,“爷爷呢,他……他的腿好些了没有。”抬起袖子,忍不住给自己擦眼泪,“姐姐真是不孝,自从嫁给离芝,就没机会伺候膝上,好好照顾他老人家。”

李诗语轻拍澜夫人的后背,同情地说:“不要难过了,爷爷他不会怪你的。何况,妹妹离候府很近,只要有空,定然会抽空回去看看。倒是你,挺着这么大个肚子,凡事儿都要小心,那林蓉和她那丫鬟不是什么好货色。”她再三叮嘱,“还有伺候你的那个丫头,保不准儿和她们也是一伙的。你要万分谨慎,别到头来没去害别人,倒被自己的人给害了,那可真有点儿不划算了。”

澜夫人朝她点点头。

“妹妹今日是为着什么前来府中的?”她忍不住好奇,“还没恭祝你和莫璃大将军新婚呢。”

“呵呵,谢谢。”李诗语吐吐舌头,“幸好你有事儿没来,否则……我真不知道怎么招待你?”要是被澜夫人知道,她和莫璃大将军在莫府大门口成的亲,只怕是要被人给笑话死。

“哦,难道出了什么事儿?”

“没,没事儿。”李诗语敷衍一笑,“妹妹和莫璃大将军人缘这么好,怎么可能会出事儿呢。”她拉着澜夫人的手晃了晃,“今次我和大将军过来,自是有要紧的事儿同易老夫人商量。”

“原来是这样。”澜夫人暗道。

同澜夫人在房子里聊了半个钟头,等着院外发生响动,她才出门去看。

原来是去往大厅禀报病情的丫鬟翠泯回来了。后面也紧跟着前来的易老夫人。当然,也包括面无表情的莫璃大将军。

径直穿过回廊,就到了后院。

易老夫人推开林蓉的屋门,果见她平躺在地面上,翻来覆去的打滚。额头上的冷汗汨汨直冒。

“请太夫了没?”

“回老夫人,奴婢已经差人请去了。”翠泯恭敬地回了一声儿,然后就连忙走到林蓉的跟前,伸手将她的主子搀扶了起来。

紧随而来的李诗语努力强忍住笑,然后对她身旁的丫鬟翠泯道:“看这样子,你们夫人怕是吃错什么药了。快,快将她抬到床上去。”

翠泯此刻也顾不上和李诗语争执,就连忙吩咐几个下人,将林蓉给扶到了身后的床上。

“林夫人出了什么事儿?”莫璃大将军忍不住好奇。

李诗语装作不知所以地耸耸肩:“谁知道呢,大白天的肚子疼,兴许……撞邪了吧?”

看着李诗语的表情,莫璃大将军心中也不禁一乐。这丫头,伪装地还真像。

“快去催催太夫!”易老夫人忙镇定地吩咐下去。看着被抬到床上的林蓉还在拼命地挣扎,李诗语心里面就更加畅快了。本来是要整治她姐姐的,没想到害人终害己。

“其实我今儿肚子也疼,不过是因为消化不好。”李诗语闷闷地屋子里的人道,“林夫人呢,是不是今儿吃错什么东西了?”

“夫人没吃什么啊!”翠泯用力地摇了摇头,然后深邃的目光直直盯上桌子上的茶杯,“刚刚不过就是喝了一杯茶。”

“一杯茶?”李诗语故意好奇地走到跟前,莫名奇妙地伸手拿起那茶杯,放在鼻子上装模做样地闻了闻,“这气味,不像是茶。”拨开茶杯递给莫璃大将军,“阿璃,你鼻子灵,闻闻,这是什么茶?”

莫璃大将军顺手接过,好生闻了闻,而后神情慌张地递到易老夫人的手里:“老夫人,这里面还真不是茶水。”

“不是茶?”易老夫人怀疑地拿过来看看,然后拈起黏在茶杯表面的一片碎渣,闻了闻,没闻出个所以然。不过喝惯了府中的茶,她至少能够绝对地认为,这茶杯里一定盛放了别的东西。

“翠泯,你们夫人的屋子里怎么会有这东西?”易老夫人啪一声将那茶杯置在桌上。

“老夫人,奴婢不知道,奴婢不知道啊!”翠泯神色慌张,对于这茶杯里的东西毫不知情。

李诗语故意再往那茶杯里瞟了两眼,随后提议道:“老夫人,不如等太夫过来再问问吧。”

“好,就等大夫来看看,这茶杯里装地是什么东西!”易老夫人理智地接受了李诗语的提议。

待地那大夫肩上挂着药箱,急急地赶到府里一看。众位在场的人才知道,这茶杯里盛的并非茶水,而是药。同泻药有些区别。泻药吃完了会排除秽物。但是这药喝了只让人肚子疼痛不止,并且身上冷汗不歇。

“大夫,您快看看,给林夫人吃点儿什么药止痛吧?”李诗语表现地十分同情,随后将那大夫拉到了床前。

大夫把脉,府里的其他人全都沉默不答。等到大夫起身,给林蓉开了药单时,这事儿才稍稍有了着落。易老夫人不会让在府里搅弄风云的人就这么糊弄过去。

随后便惩罚翠泯,希望她能老实交代。

虽然翠泯听了大夫的话,但她并不会承认那药就是自己抓的。尽管易老夫人的气势真地有些摄人。

“老夫人,奴婢是跟夫人一起进到这府里来的,怎么可能会害夫人呢?”丫鬟翠泯匍匐在地,一直摇首否决,

李诗语添油加醋:“那你们夫人房中怎么会出现这东西?”

翠泯有些焦虑,但她仍然摇头:“奴婢什么不知道,奴婢也不清楚。”

“混账!”易老夫人当时便怒了,于是便命自己贴身的妈妈带翠泯下去领板子。尽管翠泯朗声哭喊,但她却是有口说不清。其实,即便她没有把那东西放在自己夫人林蓉的茶杯里,却还是会被易老夫人安上一个照顾主子不当的罪名。所以翠泯被带下去的时候,心里面最坏的程度其实已经想好了。

躺在床上的林蓉虽然很想护短,但是她疼地难以忍受,就算想要下床求饶,也到底动不了身。

当然,任她们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那用来惩治卿澜的药怎么会到得自己的屋子?

只有隔岸观火的李诗语才知道。

这一幕是因为什么?

从林蓉的房间里出来,易老夫人为自己府中出现这样的一幕感到十分的歉疚。向李诗语和莫璃大将军躬身礼了礼,就又带回了正厅。

“两位将军,让您们看笑话了!”

“没……没事儿。”李诗语回以一笑。

哼,下次再打澜夫人的主意,就不是肚子疼这么简单了。李诗语在脑海中得意地想。

莫璃大将军趁易老夫人不注意,朝着神色得意忘形的李诗语眨了眨眼。

好像在说,下次整人可不要拉着我?

“哦,对了,莫大将军,您刚刚同老身说什么来着?”易老夫人回想起刚刚的事儿,然后疑惑地望过来。

莫璃大将军起身,随之恭敬地作揖:“老夫人,不知可否禀退四周仆人!”

易老夫人看他一本正经,料想是大事儿,便只能听从提议地禀退了屋子里的所有人。

而后便只剩下李诗语和莫璃大将军以及这易老夫人三人。

“老夫人,在下今日要跟您说的,则是有关林宰相的事儿?”莫璃大将军眉色一挑,说不出的庄重。

“林宰相?”易老夫人那双犀利的眼睛突然如同漫天星辰,绚丽明亮。她听之一愣,而后略感狐疑地说,“大将军到底要同老身说什么?”

“当今圣上已经将林宰相押入刑部大牢!”莫璃大将军直言不讳地解释,“老夫人,这消息想必您应该知道了吧?”

“老身不懂,莫大将军此为何意?”易老夫人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李诗语继续补充道:“那林宰相犯了罪,陛下为了遵从国家律法,便将他关入了大牢。所以此次,我们夫妇前来是希望老夫人您,无论林家谁来游说,您都不要到得陛下跟前替其求情?”

易老夫人听后,冷声:“两位将军不是在说笑吧,难道你二位不知道林宰相同老身的关系么?”

李诗语轻笑:“不就是亲家关系么?”

“那将军觉得,老身能够袖手旁观么?”易老夫人反问道。

“依着你们这关系,自然不会。可是……老夫人,难道您要因为同林宰相这点儿亲戚关系,就不将陛下看在眼里么?”

易老夫人不明所以地站了起来,语气生硬道:“卿将军此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老夫人您理解的意思!”李诗语坚定的目光直直地逼近她,“我们来此的目的就是劝老夫人能够置身事外?”

“置身事外?”

“对,就是不牵扯其中,对此事儿的任何求救都视而不见!”李诗语果断地重复了一遍。

莫璃大将军专注地望着她。心道自己夫人的脑袋瓜真是时灵时不灵啊?

“卿将军,你可知,今日之话过于无情了么?”易老夫人委婉地瞪了她一眼。

“我们卿家同林家的关系,易老夫人不可能不清楚。”李诗语一针见血,“卿李两家原本就水火不容。所以,此刻林宰相遭难,于我们卿家而言,当然是一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可卿将军凭什么会认为老身一定会同你合作、助纣为虐?”易老夫人神色晦暗地盯着她。

李诗语不答,挠头看向莫璃大将军:“阿璃,你来告诉老夫人,为什么?”

莫璃大将军点头答应,随后目光也望向易老夫人。

“老夫人,此事儿您只有这一个选择?”

“哦?”易老夫人诡异地笑了一声,“何以见得?”

“因为即便您拿出免死金牌,让林耀甫保住了一命,但是您此后便得罪了一个人!”莫璃大将军挖了一个坑,正等着易老夫人乖乖上钩。

“老身虽然对林宰相的为人不是十分清楚,但是他在朝中的权势,自然会遭来大臣的忌妒。”易老夫人感叹道,“可是若是害怕得罪人,就对离芝的岳父见死不救,那可真是太无情了。老身……可断然……做不出来。”

“老夫人可知道此事儿您若插手,得罪的会是谁呢?”莫璃大将军继续补了一句,笑容更加猖狂。

“是谁?”

“当今圣上!”莫璃大将军侧身拱手。

“怎、怎么会?”易老夫人不解。

“虽然林宰相的确是被几位大臣弹劾才入了刑部大牢,可若是皇上不点头,又有谁敢把他送入刑部大牢呢?”

莫璃大将军的话触动了易老夫人敏锐的神筋。不错,若是当今圣上不愿动他,那又何必让人将他送入刑部大牢?

说到底,他入大牢,不正是皇上想要看见的结果么?那么,此次,想要林耀甫命的便是皇上了。但是若是自己不救,那游府的家业,又当由谁来守护呢?得罪了林家,并不是一个好法子。

莫璃大将军和李诗语对视一眼,早就知道易老夫人担忧恐惧的原因。所以李诗语决定,由她在这个违背君意的后果里再加一条恰如其分的理由。

“老夫人?”李诗语恭敬地唤了一声,随后设身处地地思量道,“您害怕因为此事儿得罪了林家,那么游府日后再无依附是不是?”她停了一瞬,接着道,“可是你不知道,这林耀甫犯了怎样的大罪?在下奉命前往邻国和谈,却不想在道路上被林耀甫手底下的人刺杀。您细细想想,他企图挑起两国战争,目的是为了什么?如此心思歹毒之人,怎么可能为陛下分忧,为社稷出力!”她咬了咬牙,说出了一句果敢的话来,“老夫人断不用担心被他报复,因为我们二人既然决定对付他,那么必定会让他再无东山再起的可能。何况我们还是君臣一心,如此一来,除掉奸臣还不是易如反掌?”

易老夫人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她的内心深处却无法抑制李诗语口中说出的那些慷慨激昂且义愤填膺的话。

那么坚定。

似一面坚不可摧的堡垒,一次次筑起道道防线。

“那卿将军希望老身怎样做?”易老夫人还是心动地开口了。

“像刚刚我们说的,对此事儿视而不见。”李诗语重复道,“倘若林耀甫知道了背后的主谋是当今陛下,那么他一定会派府中的人来恳求老夫人。如果到那个时候,老夫人一定要遵从约定,对其恳求不顾不理。”

“只需这么做么?”

“只需要这么做!”李诗语拍拍胸脯,“老夫人,为了游家基业,为了天下的百姓,为了当今圣上。您一定要做到。至于……”她眉色如冰凛凛,“其他致他于死地的事儿,就由我们去做便成了!”

“那好,老身答应便是!”易老夫人拱手,随之又有些惶惶不安。但是她的这种惶惶不安直到莫璃大将军和李诗语离开也没透露半个字。

等到晚上,易老夫人坐在窗前思量许久,她既担心自己这么做了,万一那林耀甫最后无罪释放,那就相当于自寻死路。所以她狡猾地一笑,想出一个妙招。

一来可以让林耀甫那边知道自己并非见死不救,而是没有机会去救。

二来可以顺了莫璃大将军和李诗语的意思,对这事儿置身事外。

可是能够达到这两个目标,便需要什么呢?呵呵,那就是装病。一定是那种病到让府里的所有下人都觉得自己要归天了的病。若是这样,那林家的人便会无法同自己商量此事儿。那免死金牌是赐给她逝世的夫君游文中的,除了她这位正牌夫人,再没有谁知道放在哪里。包括她的儿子游离芝。所以林家派人,一定会无功而返。那么她就做成了这件事儿,倘若日后那林耀甫并未扳倒,也许不会愤怒到想要拆了她的游府,断绝了自己儿子同他女儿林蓉的夫妻关系。

此乃一箭双雕。

虽然她能想出这个妙计,但是一定得快。病得越早,逃避那个艰难的选择便越轻松。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游府就传出消息,据说当家女主人易老夫人在某天晚上病入膏肓了。甚至私底下的仆人还说,亲自见到了那易老夫人吐血,看其面色,更是白地渗人。也许离大去之期不晚矣。

不过易老夫人生病的事儿,莫璃大将军和李诗语却是知道猫腻的。所以两人坐在内室,目光对上去的时候,神情还悠悠自得。

“阿璃,这易老夫人果然还是有两把刷子?”李诗语佩服地说道。

“同游老前辈在一起,怎么说也学会了点儿狡猾吧?”莫璃大将军淡定地碰了碰桌子上的茶杯盖。李诗语听得这轻蔑的两字,不禁愕然:“你用狡猾两个字形容你敬佩的前辈,是不是有些不妥?”

“不,这是在夸他呢。”

李诗语哑然失笑,“平日里,你都是怎么夸人的?”

“值得本将军夸的人……嗯,那还得看对像符不符合?”莫璃大将军随口道。

“那,好阿璃,你夸夸我?”李诗语翻了翻上眼皮。她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令莫璃大将军一怔。

其实在莫璃大将军想要回答的时候,李诗语心里想的是。只要你敢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言辞,老娘今晚绝对不放过你?

“呵呵,夫人嘛?”

李诗语紧张:“呵呵,快说,如何?”

“貌美,腰细,手白……”

“得得得,我还胸、大呢?”李诗语及时止住他,“说正经的,不得胡说?”

“……好吧。”莫璃大将军许是觉得自己的话并没有说错,而且也没有想过要去敷衍她。但或许他夫人是个特例,越是普通的称赞,她越觉得虚伪。是以他只能用深情地不能再深情的话说道,“羽儿脑子很奇特。”

“我脑袋奇特?”李诗语眯着眼睛,“怎么个奇特法?”

“你常常会说出外人听不懂的语言……”莫璃大将军停了一会儿,郑重道,“有时候你聪明绝顶,有时候却愚昧不知。整个人变化无常,让人琢磨不透。”

“那……还有呢?”

莫璃大将军冷眼:“没有了!”原以为李诗语会为此大怒,却没曾想他的这个夫人却兴高采烈地跳了起来。

“你真的认为我很聪明么?”李诗语扑到莫璃大将军的怀里,娇嗔地揽着夫君的脖子道,“嗯,刚才你说得很好听,我喜欢!”

“那是不是该有什么奖赏?”莫璃大将军别有深意地挑了挑眉。

“……奖赏?”李诗语的眼睛别有一番趣味地打量了一圈,“你该不会想说……”

“是,为了未来着想,今晚……”

李诗语坚决地否定:“不成,绝对不成。”

“为何?”

“还是那个理由!”李诗语欲哭无泪。

老娘不想生、孩、子啊!

……

由于李诗语和莫璃大将军赶得早,提前同易老夫人打了一声招呼。故而林驰前去的时候,正好碰上了易老夫人昏迷不醒。

大厅里,林驰背手来回踱步。

一旁的林蓉看地揪心,近到跟前狐疑地问道:“弟弟,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你找母亲所谓何事儿?”

“天大的事儿。”林驰看向林夫人,“姐姐,我问你,易老夫人真的生病了么?”

“可不,我亲眼见到的。”林夫人斩钉截铁地回答,“母亲大人还吐血了呢。”她环顾四周,将自己的弟弟林驰拉拽到一旁,“弟弟,看样子,母亲大人这次病地不轻啊,恐怕熬不了多久了……”

“什么?”林驰听罢,嘴唇禁不住哆嗦,“你真确定易老夫人她……”

“这种事儿,谁说得准儿呢。没准今晚上,没准儿明日……”林蓉说到这个还不由地欢喜,“不过这老太婆死了也好,免得我成天不如意?”

“哎哎哎!”林驰连叹三口气,背着手在大厅徘徊地更快了,仿佛心力交瘁,又有些焦灼不安。

“到底怎么了?”林蓉拉住林驰的手臂,忽而想起林耀甫来,“前几日因为那贱女人得罪了那老太婆,她罚我不准出府门半步。所以姐姐也没回家看看爹爹。对了,爹呢,他让你来是不是接我回去的。正好,有爹出马,我也可以不用在这府里受这门子气了。”

“姐……”林驰语声悲伤,“爹哪里能够过来接你,他自己都自身难保?”

“爹爹怎么了,你……你说清楚?”林蓉看着林驰惆怅的模样,想着定是家里出了事儿,故而神情也有些焦灼,“家里出了什么事儿,弟弟,你快告诉姐姐啊?”

“爹他……他被关进了刑部大牢!”林驰急地右手拳头直敲在自己的手心。

“刑部大牢,爹……爹他怎么会被关进刑部大牢呢?”林蓉紧张地说不出话来。

“朝中大臣弹劾爹,说他有罪,于是……这便被陛下关进了刑部大牢!”林驰想把具体的情况说给姐姐听,但又担心隔墙有耳,引火上身。所以只能言语简单地说了这么一个大致情况。

“那弟弟今日来是要……”

林驰望望四周,一把将姐姐林蓉拉到跟前,附耳小声说了句:“我是听爹的意思,来求易老夫人明日早朝去求情的。”

“她,她不过一介女流,去陛下面前求情管用么?”林蓉不解地怀疑道。

“她去定然不行,但是她若能把那东西带去,说不准儿就管用!”林驰在林蓉的面前比划了一下。

林蓉最终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明白了又如何,她平日打心眼里憎恶的那个易老夫人,她口中的老太婆到底昏迷在床上。别说能不能等到她醒了,就是能等到她醒来,恐怕他爹林耀甫也已经被定罪了。

但是为了爹,林驰还是等到了晚上。可惜,事与愿违,易老夫人连眼睛都没睁开过一次。游离芝奉命去他州办事,也没有在府上,一时之间,别说拿免死金牌了。就是想找个人拿主意也不成啊。

林蓉这人虽然有心机,但是不怎么聪明,全未把莫璃大将军和李诗语到得府上的事儿透露给林驰。她身边的那个丫鬟倒是想念林驰得紧,可屁股上不久才因为被老夫人冤枉挨了板子,这会儿也只在床上趴着,整日痛苦流涕呢。

“姐姐,翠泯那丫头呢?怎么不见她在你身边伺候着?”林驰虽然心急,可有时候还是惦念着那个俏丫鬟。

彼时问起,林蓉也只能生气地说:“平日做事儿不细心,挨了几板子?”

“怎么,她又惹你生气了?”林驰抱臂一笑,“姐姐,她毕竟还小,什么事儿你多担待,不要同她计较。你说她一个姑娘家,细皮嫩肉,你这几板子敲上去,不要她的小命了么?”林驰误以为是主仆之间的小打小闹,所以也没多问,又加上他爹林耀甫的事儿,所以没想在游府多待。

也正因为这样,他就错过了同丫鬟翠泯相见的时机。

刑部大牢里。

林耀甫脑袋枕在冰凉凉的石臂上,一双眼睛空洞无神。他会如此,其实还是因为那位高高在上的陛下。

他一定是想要自己的命,所以才会急在一时动手。按他对当今陛下的揣测,说不定明儿早上便是他的死期。

在牢房里听说了游府中易老夫人的事儿后,他神情更加恍惚,此刻更是孤寂且发傻地坐着。蓬头垢面的样子让以往那位威风八面的宰相变地有些脆弱。

或许真的是老了,所以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也没用了。才不过颓废一日,就仿佛觉得自己没用了许多。

儿子林驰再次来到刑部大牢,正好看见这样的一幕。

“爹?”林驰咬着嘴唇,连忙拉开了铁门,随之近到跟前,蹲身关切地唤道,“爹,你怎么了?”

林耀甫在发呆。

没说什么话。

林驰又道:“到底有什么事儿,你同儿子说啊!”

林驰又推又搡,这么焦灼了好半天才看到林耀甫瞳仁的光汇聚到他的脸上。

出人意料地,他的手一把抓到了林驰的胳膊:“儿子,爹活不成了,爹活不成了。”

“爹,你……你说什么胡话呢?”林驰用力地挣脱掉林耀甫紧抓不放的胳膊,抱怨道“不过就是没求到易老夫人的免死金牌。你怎么就能轻易地放弃机会?你……你这样,怎么对得起儿子?”

“可……可陛下……陛下下令……要将……将临尸门剿灭了啊!”林耀甫嘴唇哆哆嗦嗦地回道。

是了,林耀甫不可能毫无理由就变成这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一定是听到了什么震撼人心,且对自己十分不利的消息。

临尸门是他的地盘。里面的杀手被杀,无疑毁了自己辛苦这么多年的筹划。

若是再被皇上查出了那些杀手的身份。恐怕他的罪就更大,更值得旁人推敲了。也就是因为有这个担忧,所以他颓废到了这个地步。

林驰盯着林耀甫一副茫然若失的表情,只能关切地拍着他爹的背:“爹,您别害怕,儿子不会让您受苦的?”

林耀甫泪盈盈地点头,说不出的仓皇。此刻,他也最多是顺应天意吧。

可他并不知道林耀甫还被皇上治了罪,就是他以前派人刺杀朝廷命官卿羽将军的事儿,虽然李诗语无法记忆起卿羽将军被刺杀的整个过程,但由云溪村里的牛一了解的情况分析,她自己也胡诌出了一个大概。

只要再找到当日刺杀的一个证人。

那么,这刺杀一事儿也就可以成真。

这个人,便是泅渡。

想抓到泅渡,对于实力超群的莫璃大将军而言,真的是易如反掌。先不说他江湖上的朋友,就是他本人训练的莫家死士,也可以将那泅渡成功捉拿。

这是他打算送给李诗语的一个小小‘礼物’。当然,莫璃大将军面临一个难题。就是让泅渡在皇上的面前承认自己刺杀卿羽将军的事儿。

泅渡是一个忠心耿耿的属下。从将他抓住,关在莫府柴房询问的次数来看。他不怕死,他绝对的忠心。

要让这么一个死忠的人去陷害自己的主子,根本是不可能的。所以如何令他心甘情愿地开口就是此刻最为要紧的事儿。

深夜,李诗语睡地正熟的时候。莫璃大将军就坐直了身体。

他快速利落地穿好锦袍,便下了床。轻巧地俯身在李诗语的额头上留下一吻便兴致勃勃地奔了出去。

院子里,如痕正站在梧桐树下。

“将军!”他恭敬地作揖。

“可准备好了?”莫璃大将军扬眉。

“一切均已准备妥当!”如痕再道。

莫璃大将军负手看向墨色笼罩的夜空,只冷冷命令了一个字:“走!”

两人便有一束闪电,霎时消失在莫府。

他到底要去做什么?

呵呵,治泅渡。

让泅渡亲自在皇上面前承认一切的最好办法就是让泅渡意识到自己的愚忠。

当然了,要想令他恨,令他恼,只能让他知道林耀甫的坏。

可是让一个奴才把自己忠心了大半辈子的主子恨之入骨,又能有什么好办法呢?

莫璃大将军笑地邪魅。

只要让泅渡意识到了林宰相的毒,林宰相的无情。那么为泅渡洗脑就变地非常容易。

此事儿是莫璃大将军让好友卢聿替自己办的。在魔教的帮衬下,很快便查到了泅渡的原身。

何为原身?

就是他曾经的身份,曾经的职责,曾经的姓名?

泅渡原是一个武林正派的弟子,这也是为什么他身上总有一股浩然正气的原因。也许以前就重视兄弟情谊,所以在经过重重考验后,就倍受主子的欢喜。

不过要想成为林耀甫的贴身密卫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一定是经过了层层考验和选拔。而且那些考验,很多都是生不如死。可林耀甫挑选任何一个人成为杀手前,都必须是毫无牵挂。

但据卢聿调查,这泅渡成过亲,不仅成过亲,还有一个刚刚满月的孩子。

既然不是毫无牵挂?

又为何会被林耀甫收为密卫呢?

此事儿想要说清楚也很简单。

这会儿,夜色已深。

被蒙着眼睛的泅渡被带到了王都里一处被称为常有孤魂野鬼游荡的山坡。

卢聿坐在树枝上,手心握着一根狗尾巴草。

“哪,把施良兄弟的手解开!”底下两个魔教弟子点了点头,一个解开了绳子,另一个则取掉了套眼的黑罩。

按正常的情况分析,这泅渡突然被解掉束缚,他一定是先想着逃跑。可此事儿一成,他非但没有逃跑,反而规矩地定在原地。

为什么会定在原地呢?

因为他听到了自己的身份。

对,施良。

施良是他曾经的名字。

对于过了这么多年,还记得他是谁的江湖中人,他理所当然地会呆上一呆。

处理此事儿的是卢聿,并非莫璃大将军。这是他此计最有效的地方。

“阁下是……”

“跟你一样,江湖中人?”卢聿坐在树枝上,微微地耸肩,“哦,不对,你应该很多年前就退出江湖了。”

泅渡抬眼望去,只从身周两兄弟持着的火把上那现出的微弱光芒打量着树枝上的男人。

挺拔的身影。

如锻的长发。

以及镶着花边儿的黑靴。

“阁下……认识我?”

“废话,不认识你,把你绑到这荒郊野外,想同你谈谈心?”卢聿清亮的声音中透着一股幽默风趣的味道。

听着这话,泅渡有点儿摸不着头脑,倾身瞥了一眼树枝上坐着的那个人,狐疑了一句:“阁下想同我说什么?”

“很关键的事儿,十分重要的事儿!”卢聿挥袖笑了笑,“哪,不知道施良兄弟想不想听听看啊?”

泅渡看着眼前的这个人,看他整个人压在那根细微的树枝上,却未见到有半分轻颤,可见武艺卓绝。于是微微敛了敛眉:“好,我洗耳恭听。”

卢聿单脚一伸,轻轻跳到了地面上。他缓缓走近,直到整个脸庞现在了火光中。

挺秀气的面容。

“你媳妇儿孩子全部给人害了,没想到你这人还傻乎乎地替你仇人卖命!”卢聿弯着嘴唇笑了一声儿,“这天底下恐怕只有你这么傻气的人了。”

“你什么意思?”泅渡恼了,“我夫人孩子都是被魔教杀死的。怎么可能被……”

“胡说!”卢聿听着他这话,立刻怒了一声,“你不过一个小喽啰,至于我们魔教动手!”

哪里都不能输了气势。

卢聿歇了一口气,继续道:“我们魔教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但再怎么也不会莫名其妙地去杀一个无关紧要的妇人和孩子。施良兄弟,你真的是抬举我们魔教了!”

“你,你是魔教中人!”泅渡意欲拔剑相顾,却不成想被卢聿拨指弹出的石头击中了手腕,手腕一吃痛,他手中长剑便忽地掉在了地上。

仓皇去拾,卢聿弹出的石头又点中了他胸口的穴位。

片刻,动弹不得。

“你放开我!”泅渡嚷道。

“施良兄弟,别那么着急嘛,听在下说完再发怒也不迟嘛!”卢聿劝解了一声儿,随后笑眯眯地看着他,“你口口声声说是我们魔教杀了你的夫人和孩子,那么在下想问问,你可亲眼见到我们魔教杀人了。你能确信杀了你夫人和孩子的必是我们魔教无疑么!”停了停,继续冷声问道,“另外,我想知道,那个时候,又是谁告诉你,你的夫人和孩子是我们魔教杀的呢?”

泅渡窘迫。

卢聿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当时连一丁点儿怀疑都没有,就无故冤枉我们魔教,当真是愚昧无知!”

泅渡犹豫,神色开始慌张。

是啊,那个时候他已经把林耀甫看成了救命恩人,又怎么会去相信他就是杀了自己妻儿的凶手呢?

“就算宰相大人是骗我的,可……可如何能证明你说的就一定是正确的呢?”泅渡还在竭尽全力地为自己的主子林耀甫开脱。又或者他根本不是想要开脱,只是因为不想承认这些年自己把仇人奉为主子的事实。

倘若是这样,恐怕他会活地比死还要难受。谁还会愿意承认当年的错误,而且这一错还错了这么多年?对于一个连自己仇人都不知道的杀手而言,他无疑显地十分脆弱。

卢聿看着他犹豫的神情,心中欢喜。不过他还并不会那么容易就放了他。

起码还得进行一番心理上的质问。

“施良兄弟,这些年,你把自己的仇人奉为主子,难道就没想过自己的女人和孩子会在地底下生不如死么?”卢聿食指怒狠狠地伸出,“你此举倒真是让他们死不瞑目啊?”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泅渡一双眼睛睁地极大,仿佛要蹦出火花来。

卢聿翘唇得意。

林中望着这一幕的莫璃大将军,和其对视一笑,深不可测地抱着双臂。而后轻松惬意地靠在了大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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