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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痕笑着点了点头:“不错,属下正是这么琢磨的,不知道将军有什么高见?”

莫璃大将军赞同地笑笑:“你揣测得不错,这人的确是想做个假相来愚弄我们。林驰这个人,子淳早就同我说过。他很聪明,看问题也很独到。所以要想猜透他,只需按最最平常普通的方法去看他便够了。此番,他不过是想让我们误认为是陛下所做。这样他们便可以浑水摸鱼,坐山观虎斗!”

“那要向卿羽将军禀报么?”如痕拱手,有些许踌躇。

莫璃大将军摇手:“不必,羽儿素来天真。此刻若又拿这种烧脑的事情去烦她,她一定会相当苦恼的。”

“烧脑?”如痕疑惑了一声。

“对,烧脑。”莫璃大将军朝如痕讳莫如深地一笑,这一笑里盛满了对这词语的欢欣。这总会随时随地的提醒他自己,这是羽儿所说出来的新词汇。

很有特点。

“哦,对了,顺便让各驿站的兄弟准备好膳食,派专人送到羽儿的手中。”莫璃大将军脸色一沉,交代道。

“膳食?”如痕心道,就连这个将军也要包。却不料莫璃大将军看出了他的这一点儿,立刻将一封书信拿给他。

手指夹着的书信很厚,如痕接过,看去,却有些呆了。

卿羽将军写给将军的书信竟然是……

我要吃饭,我要吃饭,记住,大将军,我要吃饭……

一连串的话。全在每一章纸上。

莫璃大将军头疼地捏了捏鼻翼,也有些无奈地说:“这家伙,真是拿她没办法。我真不知道,她到底几百年没有吃过饭,还是担心这一次余杭赈灾把自己给活活饿死了!”

如痕瞥着笑了会儿。

卿羽将军会这样,还不是他宠的么?

……

安贵妃立在窗前,静静地瞅着阙如宫外的翠树。那茂密的叶子在熹微的晨光下夺目耀眼。女官梅鸢手拖着茶杯递到她的面前。

“娘娘,喝点儿茶润润喉咙吧。”梅鸢见她神情呆滞,望着远方,不禁有些踌躇,也大胆地抬起眼来,循着安贵妃的目光看。

“鸢儿,近日东宫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梅鸢俯首:“好像听说皇后娘娘招了户部尚书的千金卢小姐观赏百花?”

“户部尚书?”安贵妃冷厉地笑笑。看来这皇后娘娘果真是把手伸到户部了么?她一抬手,并不多言,只是吩咐身旁女官,“记得明日唤禹儿跑一趟,好生问问那秦大人,所赠之物到底是否是……”回神的那一瞄,女官算是看懂了。于是急急地退步下去。本来这安贵妃只是想着明日让二皇子问问这秦大人,看看能否商量出一个对策,好及时地填补这个漏洞。可万万没想到。

那个秦大人在当天晚上就死于非命。

那么他究竟是因为什么而死的呢?

这还得从宰相林耀甫的身上说起。

深夜,风拍打在窗檐上。秦大人的忠仆黄贵打着一盏灯笼急急地进入到了书房。

微微躬身,就同秦大人道:“老爷,夜已经深了,快歇着去吧!”

秦大人面色紧张,背着手来回踱步:“阿贵啊,这可如何是好啊,那东西从仓库里失踪已经好些天了。宰相大人让我劫持以后就好好藏着,哪料到二殿下诞辰就突然不见了呢。”

黄贵不明白地问:“老爷,这些救灾金真的是宰相大人让你在路上截取的么?”

秦大人点头:“可不是么,宰相大人还命我将这救灾金送给二殿下作生辰贺礼呢?可是后来突然就不见了,真是太奇怪了。哎,就连二殿下诞辰的礼物,都花费了本大人所有的积蓄。那么……”忽然眼神一眯,他悟出了什么,“难道宰相大人是想……”

他对着黄贵挥袖道:“快,阿贵,备马。”

黄贵脸色一暗,哗地一声从脸皮上取下一张人面皮,他阴险地笑道:“秦大人,你想去哪儿啊?”

秦大人心生恐惧地指着他:“你……你是谁,闯到老夫的府中,有何目的?”

黄贵哈哈大笑一番,挥起手中的钢刀:“秦大人,这件事儿,你就到阴曹地府去问问吧?”说完,钢刀一落,秦大人就被劈在地上。

而后那挥动钢刀的大汉便将其脖子给截了,用块布包着拎着了。

回廊上,那个躺在地上的忠仆黄贵还在暗夜中,死不瞑目地瞪着眼珠子呢。

原来黄贵早就被这大汉杀了。所以才会扮作他的模样去到书房,杀死秦大人。

这个大汉是临尸门的。

因为林宰相担心自己借刀杀人的计策会由此落败,所以才会命令临尸们的手下去把那秦大人杀了。如此一来,那所谓的救济金便可以全部收囊其中,且不会被任何人发现。还可以顺手将罪名安在这死人身上。追本溯源的,救灾金也会被调查出是到了二皇子祁禹的手中,而非陛下揣测的那样,是让地方官员给贪了。

此计,可谓天衣无缝。

从根本上来说,对林宰相大人的计策有了进一步的推动力。但是以防东宫那边占了便宜,所以他并不会这么快就将自己的人,那位兵部侍郎大人郭吉给杀死。因为留着他,可以权衡利弊,不至于让自己的妻妹安贵妃那里陷入迷惘,忧心忡忡。

所以他只杀死了一个忠于二皇子祁禹的人,而自己手底下的郭大人,他就没舍得动。

这样高明阴险的计谋,林驰一想起来,就有些兴奋。看来有人说他爹林耀甫精于算计心狠手辣,并不是说的假话。

第二天,秦府的人就发现了他们的老爷和仆人黄贵死了,一时哭成一团。甚至这事儿还传到了朝堂,乃至陛下的耳朵里。

“这事儿就交由刑部去查探一下吧?”皇上毫没心思地瞟了众位大臣一眼,如此交代道,“看看这秦大人究竟是如何死的?”

刑部大人王忠叩首接下了此任。

一旁立着的林宰相面容虽然冷骏,但心底里别提有多得意了。

因为这刑部大人王忠也是他的人,只要他稍稍吩咐一两声,这王忠绝对会违背圣明随便找个理由,就把这秦大人死去的事儿交代了。

这真是太简单不过的一件事儿。

林耀甫只要一想起来,就激动地没办法。不过这刑部大人却是以二皇子祁禹依附的。所以也必定会把此事禀报给安贵妃。只是不会说出林宰相让自己速审的事儿。

王忠还是有知之明的,无论怎样,闭口才是存活的唯一办法。

“如痕,一会儿再向兵部要二十顶帐篷,三十一床棉被!”莫璃大将军行在城外,对着身后的属下如痕吩咐道。

此刻他的一门心思全部扑在这安抚灾民的事儿上。前些天也因为将灾民安顿得很好而得到了陛下的夸赞。

不过这并不是说莫璃大将军两耳不闻窗外事,至少秦大人的死在他的心中是记下了的。

“大娘,这孩子怎么咳得这么厉害?”莫璃大将军抱起一个脏兮兮的孩子,用手边探他的额头,便询问原因。

一个穿着补丁布衣的大娘难过地擦了擦眼泪,困苦地回答:“昨天儿冷,他在……在夜里受了寒。”

“那还不带孩子去看大夫?”莫璃大将军督促道。

大娘难掩悲痛,只是一味地哭。莫璃大将军终于明白了,这大娘恐怕是没有钱。于是兜手找来了两个手下。将这大娘和孩子一并送进城看大夫。

城门口来了一辆马车。

陆子淳带着他的小厮福林急急地赶过来。看见他穿着盔甲的模样,忍不住笑道:“这没在战场上呢,你穿地这么兴师动众的做什么?”

莫璃大将军理所当然地瞪了他一眼:“难道你连未雨绸缪这个词也没听过么?”随后见陆子淳无话可说,便又只能正儿八经地解释,“有太多心存不轨的人,我不这么每天监督保护着,只怕这些妇孺儿童都要被害了。”

陆子淳心中震惊:“有这种事儿?”

嘘!

莫璃大将军动手看了看四周,忙将陆子淳引进了帐篷:“子淳,你同我来?”

陆子淳也狐疑地看了看四方,跟随着莫璃大将军去了帐篷商量秘事。

“怎么了,神秘兮兮的?”陆子淳疑惑不解。

“这里不是我的地盘!”莫璃大将军笑笑,“每天都会有人将我的行踪报给陛下。所以你……”

“哦,你的意思是我现在也被陛下监督了!”陆子淳个性爽朗地笑笑,“我既然敢来,难道害怕他们密报给陛下么?”他看着身旁的如痕吆喝道,“哎呀,好朋友来,你的人怎么连茶水都不给弄一口?”

莫璃大将军笑了下,就把目光对上如痕。如痕会意,立刻缓步走到桌子旁,给陆子淳大人倒了一杯热茶。

“大人请!”回到陆子淳身边,如痕躬身将茶水递出去。

“这还差不多!”陆子淳神采得意地接过了茶杯。

莫璃大将军失了会儿神,忽然不解:“天下第一酥和天下第一馆的生意如何?”

陆子淳大人垂眸碰了碰自己坐着的躺椅,悠闲自得地回答:“还不错,有你大哥和那福叔。两边生意不相上下。另外嘛……”陆子淳又十分尴尬地笑了一下,“我没事都会去表演一场,那生意更好了。”

莫璃大将军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如果猜得不错,你应该还特地去蹭了一顿饭吧!”

陆子淳伸出大拇指:“呵呵,你老可猜对了。这总不能白演,也得吃顿饭犒劳犒劳一下自己啊。再说了,阿璃,你可别这么小气。几顿饭而已,花不了你多少银钱。这可得多亏你大哥,一天照看天下第一酥,还要忙着自己手头上的其他生意。”

莫璃大将军也不谦虚:“那是自然,我大哥一向厉害!”

“哦,对了。这卿羽将军临走之时,还让我刚好照顾你来着?”

“你不会告诉这就是你今日来此的用意吧?”莫璃大将军对着陆子淳翻了翻眼睑,“拿这种理由来搪塞我,也不怕损了你的名声。”

陆子淳害怕地摇摇手:“别别别,我可没乱说。这卿羽将军临走之时,确实交代让我好好照顾你来着。说什么你这人固执,常常把事儿藏在心里。如果不是到了疼痛万分的地步,断然不会吐露一句。所以想着我是你的好哥们儿,就让我帮着劝劝你。不过嘛……”

莫璃大将军看透他:“不过这照顾我的一说是羽儿顺带一提的,真正让她操心的应该是酒楼的生意吧。”

陆子淳忙扑到莫璃大将军的跟前:“呵呵,是不是很受打击?”

“哦,不好意思。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莫璃大将军抬了抬手,往此人的胸膛上别有深意地拍了拍,“正好,这些话,羽儿也同我说过。”

“啊!”陆子淳嚷起来,天真地跺脚道,“不可能啊,卿羽将军可是交代,这些话要等她走了以后才来跟你说的。”恍然了悟的捂着嘴巴,哈哈大笑,“阿璃,莫不是卿羽将军离开之前,一时情不自禁就告诉你了!”

“不错!”莫璃大将军认同地回答,“或许还有在她心目中更更重要的事儿。”

陆子淳听得越发好奇了:“还有什么事儿?”

莫璃大将军瞧了立着的如痕一眼。如痕立刻会意地将书信交到陆子淳的手上,陆子淳淡淡一扫,捧腹大笑:“哈哈哈哈,没想到她写给你的最后一封信竟然是要让你找人给她送饭!”他小心地试探道,“莫不是你也答应了?”

“吃饭这种大事,我又怎么能不答应?”莫璃大将军瞠了他一眼,“若是你的女人问你要饭,你能忍得下心?”

陆子淳瘪瘪嘴:“着实忍不下心。”又潇洒地拍了拍,“所以你自然就丝毫不怀疑地答应了。”

“我只是同你说说,并无他意。”莫璃大将军说地开怀,“子淳,我想向你打听一件事儿?”

“何事儿,你说?”陆子淳道。

莫璃大将军有些底气不足地说:“前几日方环来过。”

“什么,你嫡母?”陆子淳不敢相信地张大了嘴唇,“你多久没回莫府了,他来找你做什么?”

莫璃大将军神色尴尬,嘴角一弯,实话实说道:“这事儿关乎我奶奶?她说我奶奶生病了?”

“鸿老夫人?”陆子淳大人夸张地立起来,冷笑了两声,“鸿老夫人不也是一向不怎么喜欢你嘛,她又何苦虚情假意地让你回去!”

“罢了。再如何,她也是长辈!”莫璃大将军脸色冷了好半晌,忽而有些难堪,“我……不想忘了曾经的誓言。子淳……你可否……”

“好了,不用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陆子淳大人慷慨地看着他,莞尔笑笑,“这种违心之事,你不想做,倒也情有可原。”他兜着袖子站起来,不可一世地看了他两眼,“交给我罢,必定以你的名意将此事糊弄过去。可是……”他也有些纠结,“我要怎么拿点儿什么礼物呢?”

莫璃大将军猜到了他的心思,从自己的袖子里摸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这里面是一个谭慧寺的蒲大师圆寂之前送给我的。我奶奶她素来敬仰这谭慧寺的蒲大师,而且一心向佛。若是将这颗佛珠相赠,她定然会很开心的。”

接过那颗贵重的佛珠,陆子淳大人有些不悦地瞪了莫璃大将军两眼:“你呀你,真不知道说什么你好了?既然这东西是你好不容易得到的,怎么就不愿意笑脸盈盈地伪装一下,这也不至于让他们总说你冷酷无情。这天底下,却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无情?”

莫璃大将军难掩悲伤:“没关系。反正我同那莫府没什么交集。也不在乎他们一个毫不真实的头衔。”冷笑了两声,“只要我所在乎的人也能够在乎我就可以了,何苦自寻烦恼地去讨好他们?”

“哎,你呀,就是执拗。”陆子淳大人看穿他的心伤,不知如何地,就这么担忧地答应下了,只是在他的眼里,这莫璃大将军的地位可是占据第一位,他被不会无缘无故地将他的朋友踩在脚底下。相反地,他还要为莫璃大将军打抱不平。

从城外离开以后,他直接唤了小厮福林赶马去了莫府。

莫府繁华奢侈。

高耸入云的楼阁,一眼望去,只觉气势恢宏。他感叹这样豪华的大宅,却憎恶这里住着的人。

“这么冷的地方,难怪阿璃不回来?”陆子淳大人行到门口,便有些闷闷不乐。他所谓的冷,只是觉得这里毫无人味。一如曾经。

“陆大人?”看守门口的家丁识得他,忙将他带入了宅中。宽阔的宅子一眼望不到底。但随处可见楼阁上站着的人。那些密密麻麻,带着虚假面具的亲戚纷纷对他寒暄热情。

莫府正主,也就是莫璃大将军口中的嫡母张慧绾更是一个气势逼人的角色。她一身端庄的秀丽裙袍,隐约露出她精致的锁骨。雪色的脸庞上,腮红尽现。真是一个玲珑佳人。朱红色的唇瓣,愈发显得她霸气十足。尤其是那双素洁的手,远观如皓月当空,近看似白雪翩然。

总的来说,这样的姿容,不愧是这莫家的嫡母。

“原来是兵部尚书陆大人,臣妇这厢有礼了!”方氏目色犀利,说话仿佛带了针,无比犀利,“不知陆大人今日到访,所谓……何事?”

“听闻鸿老夫人病了,在下受好友莫璃大将军所托前来问候,不知……”陆子淳大人回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却落在了正院阁楼里正嘻嘻哈哈笑着的几个女子。而出人意料地是,这偌大莫府的最年迈的主子鸿老夫人却满面红光地坐在其中。

呵呵,这莫府的人果真都是谎话连篇?明明安然无恙,却偏偏要闹这么一出。想着这陆子淳大人便替莫璃大将军感到不值。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祖母?亏得阿璃想着她是她亲奶奶?

“陆大人,随臣妇来吧?”这张慧绾走在前面带路,她嘴角那一抹不怀好意的笑,随着她的转身,肆意耀开。身后十来个丫鬟也随行而去。

这一短小的路途,张氏并没有和陆子淳大人畅谈,相反地,她只是一声不吭地把陆子淳带到了鸿老夫人的身边。随后附耳对着眼睛都不怎么灵光的鸿老夫人说了一句:“母亲大人,兵部尚书的陆大人前来看您了。”

那鸿老夫人这才慢悠悠地眯着眼睛看过来。盯着陆子淳,出了会儿神,却讶然地问道:“陆大人哪,老身的阿璃怎么没跟着一起回来呢?”

陆子淳顿了一会儿,突然笑着道:“老夫人,阿璃他前不久才接下了陛下交给他安抚余杭灾民的重任,这一时半会儿地,没办法抽身回来看您。”他从袖子里用力地摸了摸,将那精致的盒子拿出来,双手呈到了鸿老夫人的面前:“老夫人,这是阿璃拖我带给你的。”

鸿老夫人的眼睛深邃地朝着小木盒一扫,略略糊涂地望了几眼,好奇地拿到手心看:“这是什么东西?”

陆子淳卖关子:“老夫人打开看看便是?”

鸿老夫人意味深长地瞟了他一眼,才缓缓地将盒子打开。里间摆放着一颗盈盈烁目的佛珠。

“佛珠,这是佛珠啊!”鸿老夫人见之无不欢喜,摊着佛珠给身旁一众开,“你们看看,这是佛珠,阿璃给老身带来的佛珠啊。”

陆子淳大人眼看这鸿老夫人如此兴奋激动,便温婉地抱着手道:“老夫人,这可是谭慧寺的蒲大师圆寂之前赠给阿璃的佛珠啊。”

“哦,什么,陆大人,这是蒲大师戴过的佛珠啊!”鸿老夫人越听越高兴,干巴巴的面孔带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幸福。

这唯有爱佛之人才会露出如此幸福的笑容。

陆子淳心道,这次为阿璃做的事儿算拿捏到位了?

立在一旁的张慧绾神情凝重地望了鸿老夫人一眼,干咳了声儿:“母亲大人,再过几日,是老爷的忌日。不如让阿璃回来一趟罢!”

鸿老夫人听后,也陡然想起这茬,伸手将礼物递给身后的贴身女婢红妈妈,连忙对上了陆子淳的目光:“陆大人,麻烦您给阿璃和阿泉带个口信儿,望他们月半后回来一趟。就说……就说……”鸿老夫人想着就呜咽起来。还是张氏比较客套地提醒了一句。

陆子淳没猜到这张慧绾会提出这么一件事儿,心中又气又乱。望着对方得意飞扬的面庞,他面色一沉,只好和善地应承了。

真是厉害啊,这诡计多端的张氏。

后来呆了一会儿,用过晚膳,陆子淳才辞别鸿老夫人回去。走到石阶一下,刚要上马车,便看见张氏带着贴身女婢夏枝立在莫府门口。

“陆大人,请留步!”

转过身的陆子淳突然怔住了。僵硬的背后缓缓地转过来,脸上也伪装得平淡似水,嘴角携着笑意。

“张夫人!”陆子淳顿步,躬身一礼。

“陆大人文采斐然,臣妇小女柔儿十分敬佩大人。不知陆大人可有娶亲?”

陆大人摇头作揖。

暗暗骂道。难道朝堂上传的那些流言蜚语,她都没有听到一丝一毫么?

陆大人便只得随口敷衍:“夫人,子淳年少时,家母便指了一门亲。只是朝廷事物繁忙,并未将其从老家幽州接过来。所以……”

被陆子淳否决,张夫人尴尬一阵儿,连忙赔笑道:“原来如此,看来臣妇小女同陆大人没有这个缘分!”

陆子淳再次作揖,告辞离去。

车轮声轻轻地回荡在青石小路上。而立在门口的张慧绾却用力地握紧了手。

身旁女婢春枝问道:“夫人,小姐才貌双全,哪里配不上他。竟然被他如此敷衍!”

“呵。再如何人家祖父也是替陛下立过汗马功劳的,当然可以如此侍宠而骄、耀武扬威了?”张慧绾一拂宽容的衣摆,怒不可遏地笑道,“春枝,咱们进去罢!”

“是!”春枝回答一声,紧跟而出。

马车里。陆子淳擦了擦额头的汗,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总算是摆脱那里了,真是累死了?”

小厮福林不明其意地挠了挠头:“大人,小的真不明白,那张夫人的千金可是这王都里数一数二的美娇娥啊,你怎么就把这婚事给拒绝了呢。”放肆地继续嘟囔了句,“还……还说什么已被指婚。这个借口奴才听都听腻了。”

“嘿。奇了怪了,本大人成婚都没着急,你着急做什么?”陆子淳用力地敲了福林额头一下,闷声闷气地解释道,“你可知道这成婚有多累么,不仅做什么都得管着,还必须时时惦记着家。要是哪一天犯了个什么错,还要提心吊胆,会祸及妻儿。哪里有现在这么痛快?”发现自己所说的这个不足以为据,又找了一个比较立体的例子来说,“你看莫大将军现在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是啊。不就是卿大将军么?”福林应和道。

“你看看,你明明知道啊。”陆子淳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数落道,“莫大将军喜欢上卿羽将军,有什么好处?就连睡觉的时候,都得惦记着卿大将军有没有什么危险。早上起床一睁开眼,又要派人给卿大将军送饭。福林,你说,这样的日子好过么?”

福林哆哆嗦嗦地回答道:“大人,好像……好像是不大好过。”

陆子淳听着这个回答,皱着的眉头忽而松开:“所以本大人说嘛。还是不要成婚,一个人过活比较好!”

福林依旧唱反调:“大人,尽管你说地这些很惨。但是……成了婚还是比较好哇!”

陆子淳脸上一黑,又想揍人。拳头快要落到福林的脑袋上,又十分好脾气地忍了过来:“那好,你给本大人说,成婚有什么好?”他狠狠地瞥了福林一眼,“说不出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福林把马车靠在官道边,轻轻地笑道:“大人,您想啊。成婚了以后,你冬天睡觉就不冷了,日后若夫人有了孩子,你偌大的府里也就不冷清了。要是心里有个什么事儿,还可以在一块儿商量商量。也不至于把什么都拿来跟奴才说。万一奴才哪一天没反应过来,你自己说来说去的,也没什么意思啊。更重要地是,有人替你操持家务。没空地时候和你弹弹琴,下下棋!也不会总是一个人孤零零的,成天对牛弹琴。”

对牛弹琴?福林说这个的时候,貌似没注意到自己用错词了。

把自己比成了牛?

细心的陆子淳大人却发现了,捧腹大笑地望着门口的转过来的福林一眼,利落地拍了拍手:“说得好说得好,本大人还真是对牛弹琴?”

福林一听,沮丧地低下头去。

这大人,没个正经儿。

不过笑归笑,这陆子淳还是把那些话听到心坎儿里的。或许他的好友阿璃就是因为想得到哪些东西才会选择爱情,选择追求自己的幸福的吧!

……

等到第二天,陆子淳再去城外和莫璃大将军见面时,心中已是重重怒意,说不出的烦躁不安。

因为去往莫府看望一下鸿老夫人并不是一件十分快意的事情。对着众多虚伪的人谈天说地,就好像压迫了呼吸。

“阿璃,以前你不回家,我总觉得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可现下一看,我才觉得你到底有多惨!”陆子淳生气地说,“那鸿老夫人还在阁楼上看戏呢,哪里像有病的样儿。再说你那可恶的嫡母,竟然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我。要不是我机灵,只怕也被他算计了去!”

莫璃大将军半信半疑地扬起嘴笑:“有这么严重?”看样子,他自我觉得还不至于要了人命。而后又笑着看向对面的好友,“按道理来说,子淳对这种情况不是司空见惯了。你去那林府演奏的时候,就没觉得自己身在狼窝,一直伪装着笑脸对人?”

陆子淳啧啧舌:“那又不一样了嘛,都是男人啊。”

“哦,你可以和有心机的男人斗争,就不可以同有心机的女人为伍?”莫璃大将军反问道,“反正同是恶人,你只要实事求是地随便应付一下不就成了?”

“说得轻巧,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受得住。”陆子淳生气地回了一声,忽然眉头轻蹙,一脸担忧地看向莫璃大将军,“有件事儿要同你说说,这一次你奶奶和嫡母让你和你大哥在月半的时候回去……回去祭拜……”

莫璃大将军眸色暗沉,他一口应道:“我知道!”

“那……你想回去么?”陆子淳关心地望着莫璃大将军。

“我有选择不回去的道理么?”莫璃大将军仰起脸,露出温和的笑容。但是身为好友的陆子淳一眼就能看明白他那笑容里掺合着的失落和惆怅。

这么多年来,他依旧无法释怀他母亲的死。

全都是因为那个男人。

他的亲爹。

也许,像莫府中人说得那样,他母亲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所以不能同身份显赫的张家千金相提并论。因而他爹放弃了同他母亲的爱情,毅然选择了迎娶张家千金为妻。如果真要公平地算算,也许他母亲才是莫府的正夫人,而他和大哥也不算庶出。然而这一切事实如此残忍地摆在面前,令他的母亲不得不感叹岁月的无情。

于是在他和他大哥还未成年之时,他母亲便选择了为爱殉情。

也就是自杀。

两个孩子看着自己的母亲无所畏惧地将自己的脖子拴在白绫上,用力地踢开板凳,然后毫无声息地走了。

至此,两人的童年留下了阴影。

后来他父亲因病去世。

即便他父亲去世,他们两个也没能减轻对他父亲的怨恨。甚至某个时候,还真真切切地期待过那个躺在病床上的男人,所谓的父亲一病不起。

合了他们的心愿,那个男人永远地合上了眼睛。只是没有想到,临别之际,他想到的只有张氏,只有张氏的孩子,却独独忘却了他和他大哥。

后来,张氏以及府中的一些外戚每日冷嘲热讽,一点儿不把他们当成公子对待。莫泉大公子从小受到虐待,身体虚弱,再加上长期忧郁,所以落了残躯病体。而怀着对父亲以及莫府一家的怨恨,莫璃大将军努力勤学苦练,成了大将军,而由他亲自带领的那些将士则被训练成了莫家军。

声名鹊起以后,他看到自己的大哥如此喜欢做生意,就任由他去了。并谴了自己身边两个得心的部下司兴和司逸去到他身边,保护照料。

再后来,他自己建造了昀月山庄,常年不回莫府。

莫璃大将军行踪万变,莫府的人很少能够找到他。

所以他即便成为了莫大将军,百姓对他十分爱戴,那莫府的人也很难沾到一星半点的荣耀。

因为他仿佛同莫府的人一刀两断了。

“到那时候,卿羽将军也回来了,说不定,她会陪你一块儿回去?”陆子淳安慰她道,“她这么关心你,要是看到你受欺负,没准儿还替出口恶气!”

莫璃大将军摇摇头:“我倒不希望她卷进去!”

“卷进去了又怎样,日后你肯定是要娶她的?”陆子淳立马打趣道,“哦,也不。应该说日后铁定她是要赚钱买你的!”

莫璃大将军脸色沉了沉,忽而笑道:“谁买不是买。只要能在一起,就很幸福了。”

“呀,没想到你莫大将军也会因为一个女人变得这么温顺。”陆子淳故意长长地叹了一声。

“子淳,我相信,过不了多久,你也会和我一样!”莫璃大将军揣测道,“心这个东西把控不去,没准儿你一不小心就陷进去了!”

陆子淳摇摇手:“呵呵,但愿我能一直平安无事!”

“那你一直期待着吧!”莫璃大将军瞪了他一眼。

陆子淳望着他笑笑,脸上又耀开一个舒适的动人的笑容。

……

到达第一个驿站的时候,李诗语六人在路道旁的一个小茶馆歇了会儿脚。

一个杵着根拐杖的老伯抱着一壶茶行到几人的面前。

喜乐盈盈地送到桌上:“几位客官,请慢用!”

李诗语眼见得那老伯杵着拐杖离开,立马从脑袋上拨下一根银钗,揭开壶盖,在茶水里晃荡了数下。探出无毒,才放下了心。

青鸟倒了碗茶,正要往嘴巴里送,被李诗语一把拦住了。

“青鸟,要喝也不能拿这个喝?”李诗语环顾了一下这个茶摊,想了想,起身往厨房里去。

“老伯?”李诗语客套地鞠了个躬,“我丫头有个毛病,喝茶向来不喜欢用杯子。不知道……”扫到桶里的水瓢,“能不能把这个借我们用用?”

这下毒的人应该没料到自己会进来借水瓢罢?

老伯动了动胡须,微一愣怔,笑着点了点头。可刚走到门口,那路总管已经倒了碗水喝了。

“喂,路总管。你怎么就不听我的话?”李诗语责备道,“万一这碗……”四下一看,放低了声音,“这碗上面要是撒了毒,你不就死定了么。”长辈似的口吻道,“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才是!”

路总管抱手回道:“以前出门在外,属下总会先试毒的。”

“啊!”李诗语瞪大眼睛,“谁这么恶心,还让你以身试毒?”

路总管有些不好意思:“是属下自愿。”

“你主子是谁呀,太没人性了。”李诗语随口骂了一句,全没想到自己就是那卿羽,“就算身份分个贵贱,那也是人哪。这么不把下人当人看,以后看谁还敢忠心伺候她!”

说完之后,青鸟却在跟旁轻笑。

李诗语瞪了她一下:“笑什么笑,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不是不对。”青鸟回望了李诗语一眼,“将军,以前路总管的主子好像就是您啊。您怎么就自己骂自己呢?”

“啊,对哦,我就是他主嗷。”李诗语脸上尴尬,手不知何为地敲了敲脑袋,真诚地认错道,“呵呵,那个我给忘了。不过以后我一定非常努力地认错,不让你们试毒的。”

几人又是一阵错愕。

这下人忠心为主才会愿意给主人试毒,怎么就成了她的错了?

有些没大弄懂。

路总管打破尴尬,指了指手中的碗:“将军,这碗上没毒。”

这说话过了几分钟,路总管安然无恙,可想没毒。可李诗语还是谨慎小心地拿自己的水瓢饮茶。咕噜咕噜地喝了一谁瓢,李诗语才道:“虽然路总管试了试,但是我还是有些担心。江湖险恶,谁知道会不会有人来害我们。所以万事还是小心为上。嘿嘿,我拿水瓢喝,要是你们有问题,我就第一时间想办法救你们!”

果然还是现代人的思维!

兰姨发呆地看了李诗语一眼,禁不住笑:“将军果真是同以前不一样了?”

李诗语吐吐舌头:“当然咯。女大十八变嘛。”摸了摸自己的光洁的脸蛋,“哪,兰姨,是不是比以前更漂亮了?”

兰姨诧异,实话道:“将军,兰姨是指您的性情跟以前大不一样了?”

李诗语面色羞愧:“啊,原来你是说性情啊?”思量一会儿,深沉地冒了一句金句,“兰姨,人都是会长大的,无论多么幼稚的人,都是会长大的。”

这下在座的几人又发傻了。

应该,以前的卿羽将军更成熟吧!而现在……算得上幼稚吧?

李诗语一看他们那眼神,就知道自己跟他们不在一个频道上。

说多无益。

“好啦,赶快喝茶赶路了!”李诗语连忙催促了几声。

几人应声立马执行。

等着一壶茶饮尽,几人打算出发的时候。李诗语却拿着银两磨磨蹭蹭地来到那老伯的跟前。

“老伯?”李诗语诚心诚意地将水瓢拿到面前,“这个水瓢实在是……”找个什么词儿来形容一下好呢,“太好看太耐用了,能不能……”

“姑娘是想买老头子这个水瓢么?”

李诗语用力地点头:“对,这水瓢我要了!”

付完了钱,走出茶摊。那立在原地的老伯却笑了。

他悠闲自得地扔了木头拐杖,取下嘴巴上贴着的假胡子,露出自己英俊的脸庞。

身后同行的兄弟走上前来,也往骏马上的女人看了一眼。

“镖头?”那兄弟看向皓宇。

“原来卿羽将军是这么的可爱有趣!”皓宇想着刚刚李诗语买水瓢的一幕,情不自禁地说道。

当然了,现代人的思维,不容揣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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