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花楼九层明区走廊最深处的奢华房间内,一位外表年纪看起来三十几、妆容点缀得颇有些高雅的明媚女人正于梳妆台前补妆。
某一刻,她面前的镜子忽地浮现出一道不断扭曲的黑雾人影,看不清体型容貌。
女人见状动作一止,原本散漫随意的神色顷刻严肃以待。
连忙起身,低头恭敬行礼:“大人!”
无形威压自镜中蔓延而出,黑雾人影发出淡淡中年男性的声音。
“听说你下面办事的人有一个昨夜莫名失踪了?”
闻言女人那垂下的眼色微微一动,瞬间明白是被人背后打小报告了。
马上收去情绪,不敢再隐瞒,如实回答道:“确有此事,属下已派人去暗中调查,还在等回复。”
未有过多停顿,又主动禀报道:“大人,那丫头失踪前接待的最后一位客人……似乎是那位所谓的新晋少国师。
属下没有轻举妄动,暂时只是派一人在远处谨慎看着。”
黑雾人影陷入沉默。
片刻后,平静安排:“不必涵盖在内,这段时期让你底下那些人规矩点,你也收敛一些,人就当普通失踪去处理,留意城内她的出现。
必要之时……你应该知道怎样做吧?”
最后一句话,别人或许只能从中听出一重意思,而女人作为跟随其效命多年的重要中间人,眼下听出了两重含义。
一是针对她管辖下的失踪手下而言,二是针对最坏情况下的她而言。
不敢迟疑一丝丝,当即下跪,严正道:“属下明白!无论事情后续如何,绝不会影响到大人!”
镜中黑雾渐渐消散,只留下淡淡一句话。
“别令我失望。”
一直到足足半刻钟之后,女人这才慢慢站起身,放松一口气。
低声骂道:“一定是‘娼’那贱女人怕事搞的鬼,不过是我的人在她负责的暗区出了事,这般上赶着撇清,真是一点往日情面都不讲!”
马不停蹄先将秘密灵信发出,好一会儿才平复下心情。
推开边上的窗户,女人遥遥望向少国师府方位,小声叹息道:“封妍,最好结果是虚惊一场,大家相安无事。
若是说了不该说的,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
少国师府,主房内。
桌面上,封妍泪眼婆娑,仍处在惊吓余劲当中。
被迫供出了案件经过,她知道,这下自己恐怕永远都回不到过去的安宁生活。
就算可恶男人遵守约定事后放了她,出去之后也绝对会面临组织的无尽追杀。
现在给她发出求救的机会她都不敢行动了。
何顾松开手后退一步,听着耳边低低泣声,心里开始有点过意不去。
他这人本身就很矛盾,有必要的时候诸忌不论,辣手摧花眼睛都不带眨一下,而没必要的时候心也易软,见不得女人流眼泪。
想要安慰几句又怕再刺激到对方,最后还是打消了念头,让其一个人安静呆着。
也没了兴致,他弯身捡起地上的黑袍大衣给女人重新盖上。
想了想又拉过来另一张小圆桌拼上,将女人轻轻抱起重新平面放好,然后转身回里屋。
封妍闭上眼睛一句话也不说,放弃无谓吵闹任其摆布。
察觉到他的最终离开,还是稍松了一口气。
何顾走进里屋。
发生了这么一番大动静,隔壁丫鬟侧阁里的风露依旧雷打不动说着香甜梦话,房间静下来后清晰可闻。
何顾感到一丝好笑,心想这小妮子就算夜里被吃干抹净,可能明早起来都会闷在鼓里毫无发觉。
清愁乖巧地留在主卧内,见少国师大人进来,忙上前听从指示。
何顾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微笑问道:“我刚才那样残暴,是不是被吓到了?”
小丫鬟立马微微摇头,小声却语气很认真地答道:“大人那样做肯定有大人的道理,愁儿露儿只需一切听大人的,不用胡思乱想。”
听到这话,何顾对其越发的喜爱起来,忍不住轻轻捏了捏她的白皙小脸蛋。
或许是误会了用意,清愁正要蹲下继续之前的未完成之业,何顾阻止了她。
温声吩咐道:“不用了,时辰不早了,你先进去睡吧,剩下沐浴我自己就行。”
小丫鬟非常想要帮忙,但犹记得自己要听话,只好懂事点点头。
等清愁离开,何顾移步浴间花了些时间清洗一番。
穿上替换衣物,回到主卧熄了灯也直接歇下。
临睡着前他脑子里开始转动起来。
按照封妍交代,如他判断那般,李虎确实是在案发之前受到了她的“秘密分享”,从而知晓了帝都郊外西山处有隐藏遗迹空间的近来传闻。
此外还包括了所谓的遗迹主人生平事迹和那标志性象征其存在的印记图案大概长什么样。
李虎草包一个,加上爱听信女人的话,自然就信以为真了。
之后的事花魁也不清楚,大致猜到是其上面的人安排了一出戏,让无中生有的遗迹图落入到西市一位商贩手里,然后又使计引导李虎“巧合捡漏”,成功引诱他深夜出城去郊外西山。
而派任务给封妍的上头也是庭花楼的一位知名花魁,无姓单字一个“娘”字。
因其为赫赫有名的九层明区招牌红倌人,与九层暗区另一招牌的“娼”共誉“庭花二艳”,一身拿手醉人舞段享誉帝都上流,因此也被称为“舞娘”。
至于再上面还有没有人物、李虎去了郊外西山是如何被杀,封妍根本不晓得。
庭花楼本来就有替人办事的暗地里勾当,只因李虎比较爱好她的鞭子伺候,才被委以这次任务。
从供出舞娘这一关键,刚好对应上何顾昨夜占卜出来的“娘”字结果,所以他大体上相信她的供词。
这就让他有些难办了。
本来还抱着会不会是庭花楼之外的人委托女人干的的侥幸想法,如此那他得到答案之后完全可以考虑直接将线索转交给李大人,自己功成身退抽身事外。
现在却是不行了,除非进行掩盖,不然继续不继续追查都会被牵扯在内。
不是怕事,关键他本身处境就敏感,真不想这个节骨眼被一方大势力暗中惦记上,增添危险系数。
顿时有些后悔当时前往庭花楼的时候没有化容遮掩身份,以至于如今左右都落得摘不干净的后患。
有些事就是这般奇妙,当初出于一番考虑显得很合理,时移世易之下一切反而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理智上他是认为装作查不出来截断此案最妥当,反正李虎跟他又没有关系,顶多不去承李大人送过来的人情,迄今为止的付出足以问心无愧。
可毕竟是当朝女帝让李大人来找他的,在想不通其背后用意的情况下,他还真不敢就这么轻易“失败”收场。
对于究竟要不要继续查下去,何顾头疼不已。
一时也没法决断,索性留到明天,等解决了天牢那些剩下的嫌疑人后再权衡。
外屋,封妍睁开了眼。
双目还带着泪痕,眼妆都有点花了。
眼睛直直无神望着天花板,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累得也慢慢睡着了去。
也许是觉得被绝了后路的缘故,相比前一晚彻夜无眠在防备里屋男人的可能偷袭,这一夜她反而睡得异常放松,毫无心理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