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命运的对决,也是智慧和力量的较量,生与死往往只在一线之间。一个偶然,一个决定可能就会左右一场战役的成败。
杨运良站在华星堡的城墙之上,纵横交错的防御体系一览无余。在这里,穿越众集结了最为庞大的力量,无数的移民们刚刚来到这块土地,就被征召成为士兵,手持标准化生产的后装火枪,在简单的训练后,就要一股脑的投入到火力空前的战事中去。
三挺格林炮被安装在越野车上,随时准备在战事最为激烈的时刻,投入到前线中去,用世人难以想象的火力将一切攻势彻底的粉碎。
只要后援不断,只要弹药的补给永无止境,杨运良相信,别说是两千名得克萨斯军,就算是再来十倍,他们也只能在超越了常识的战争体系下折翼。
探照灯同样被运到了华星堡,为了应对得克萨斯民兵的夜袭,移民委员会也是豁出一切的收集着资源,只要对战争有利的物质,都是一股脑的运输过来,绝无二话。
据说,移民委员会还打算从二十一世界运输一架简易的飞艇,只是因为费用以及各种问题不得不搁置。
当那份计划摆放在穿越众的桌面上时,他们的眼中充满了憧憬,不由自主的勾勒出一副壮丽的画面,成千上万的飞艇横亘与天空,一架架格林炮就架设在上面,将曳光弹雨倾泄向大地。
如此壮丽的画面,整个大地都将为之震撼,得克萨斯的勇士将会如西班牙征服玛雅王朝一样,铺天盖地的冲来,然后铺天盖地的倒在血泊之中。
那个时候,独霸天空的穿越众对战场掌控的能力将恐怖到何等地步。
遗憾的是,这样的画面暂时还处于计划之中。
杨运良再度看向纵横交错的铁丝网,看向埋填地雷的东明公司民兵排,他们身负工兵铲,将一颗颗粗糙的地雷埋填在进攻的要道上,打算在得克萨斯发动攻势之时,给他们来一个相当惊人的惊喜。
这样的防御体系,杨运良充满了信心,只要士气不垮,只要穿越众们不自乱阵脚,只要补给不断,它将是永不陷落的碉堡。
不过,穿越众的另一个据点呢。
杨运良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先锋堡所在的方向。
与华星堡人头攒动的壮观景象不一样,先锋堡是穿越众最核心的区域,核心到即便是最积极的先进分子也不被信任,更无权踏入那片钢筋水泥构筑的要塞。
毫无疑问,先锋堡内,装备的精良程度是这个世界难以想象的,每一名穿越众的手上都掌握的一杆连发步枪,腰间揣着左轮,汽油桶密密麻麻的堆放在各个仓库里,一旦被喷射出来,整个天空都被火焰映染。
沉重的要塞炮隐蔽在各个炮位上,所有的打击要点都进行了事先标注和测量,在敌人想象不到的位置上,将他们彻底的摧毁。
不过,即便是这样强悍的装备,穿越众依然拥有着隐忧,他们缺人,整个先锋堡内,拥有着不超过七十人,这里面大部分还是从事工业制造的技术人才,是进行军事训练最少的一群人。
再强悍的武器也需要人来控制,可惜先锋堡最缺少的就是人。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要么让土著来增强先锋堡的防御能力,要么紧紧的守着要塞,决不让任何人踏足。
时空隧道,赋予了穿越众最强大的力量,也成为了穿越众最强大的负担。
这是穿越众的阿喀琉斯之踵,是他们永恒的隐忧。
七十人真的太少,若是这七十人里还有大堆的新兵蛋子,这样的人数就更不够用。
有些人意识到了这一点,有些人则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周墨、杨运良,显然都是属于意识到这一点的人。
得克萨斯军不会是傻子,至少不会所有的人都是傻子。
穿越众的所作所为实在太过明显,即便想要隐瞒也不太可能,战争焦点终究会转移到先锋堡的上空来。
滚滚而来的刺刀将让所有的未经战火的新时间移民们知道,什么是战争。
杨运良是体验过那种滋味的,那种蜂拥而来的人潮是何等的震撼人心,在刹那间制造出的是何等的绝望。
在这个时刻,即便他们对穿越众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再是充满信心,也不敢保证不会有人做出不恰当的举动。
他还记得自己经历的第一战,还记得那个差一点崩溃的场景。那很有可能会成为一种灾难性的行为,如同所有群体践踏事故一样,引发人群盲目的仿效,直到最后走向覆灭。
要么增兵,要么等待幸运之神的降临。
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做,没有人知道这个两难选择的答案,他们无论做出任何决择,都会面临着极大的风险。
杨运良永远记得那些军事会议。无聊的穿越众们总是骂骂喋喋的对委员会的各种命令充满了不满,那些新时间移民们自视甚高,仿佛自己就是那个将要征服世界的男人。只要轻轻跺一跺脚,霸气测漏,敌人就会无缘无故的屈服。
那是一段艰难的时光,他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肩上的担子如此的沉重。其实,中途并非没有人想出某种两全的办法,不过那个办法是如此的残酷,以至于连想出这个办法的人都没有勇气提出来。
不过,他们终究还是做出了抉择。那是一个沉重的夜晚,杨运良永远记得那一天,永远记得回荡在自己耳边的声音。
“同志们,我们没有时间了,得克萨斯军队不会因为我们的苦恼,我们无休止的军事会议而变得慈悲。这是一场决定命运的战争,我们的每一个抉择都意味背后将要付出的牺牲,都意味这场穿越事业的成败。这里的每一个都是来自于二十一世纪的穿越者,我不想用忽悠土著的正义严辞来陈述什么。我们的肤色,我们语言,我们不可一世的野心注定要将这片大地染上一层鲜血。我希望在这片鲜血里,不会有我们穿越众存在,但我又知道,既然我们以如此的野心来到这个世界,注定将会有人牺牲。”
军事会议上,每一个人的心脏都在“砰砰”跳个不停,无数次的军事会议,早已让他们对眼前的形势烂熟于胸,他们大部分经历过战争,不是新时间移民那种雏鸟,那种残酷的办法也在某些人的脑海中萦绕,但最后他们蠕动着喉咙,终究没有说出来。
“该是我们做出抉择的时候,我相信我们的穿越众可以战斗到最后的时刻,但我们也不得不做出万全的准备。先锋堡不仅仅牵连着我们的命运,也牵连着那一千多名华人的命运。是我们将他们卷入了这场战事,我们也必须将他们活着带向胜利。我们知道,先锋堡失陷对于穿越众意味着什么,对他们意味着什么。”
“我们的敌人是两千多名得克萨斯士兵,我们还没有经历过这种规模的战争,也没有足够的经验,更无法知道他们孤注一掷,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所以,我们必须增兵,以最坚强的防御,将他们阻挡在先锋堡外,让先锋堡上的火炮,在最安全的距离上,稳定的发挥。”
军事会议上,某些人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停止了跳动,整个会场寂静到可怕的地步,他们似乎意识到那个残酷的决定终于成为了现实,而现在唯一需要决定的是,谁会成为那个顶在第一线的人。
不过,军事会议上,总有后知后觉的人,某人犹豫着问道:“可是大伙儿是不会同意土著士兵进入先锋堡的。”
“他们会同意的。因为不会有一个土著士兵进入先锋堡,这里是他们绝对的红线,要么死,要么活。”周墨在地图上陡然划出一条深红的笔迹。
大家的眼皮陡然一跳,他们知道那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无尽的火海,那意味着一条炼狱一般的绝路。他们的脑海中甚至浮现出退后的士兵被穿越众用汽油烧成焦炭,用格林炮打成塞子的模样。
“这样的命令,那些士兵会听从吗?”后知后觉的人犹豫的说着。
当然不会,除非有穿越众跟他们同生共死。军事会议上,某些人早已知道了答案,这也是他们从不主动提出这个决定的原因,来到这个世界,还有如此众多的想法没有实现,如果就这么死了,该是多么的无趣。
周墨扫视着众人,仿佛看穿了他们的心思,然后平静的说道:“他们会听从命令的,因为我也在那个队伍之中。”
军事会议上,穿越众们陡然一惊,直直的愣在那里,直到某人说了一句:“墨总!”
华星堡,杨运良最终成为这里的最高指挥官,他也一直在等待着得克萨斯军的消息,他希望自己能够像传说的主角一样,需要配角出现在那里,他们就一定会出现在那里。
他祈祷着得克萨斯军在华星堡的防御体系前撞个头破血流,并默默的骂着,那个混蛋,明明是那么重要的人,为什么要将最危险的事情扛在自己的身上,难道他不知道,凭借他与另一个世界的关系,完全可以坐在办公室里等待着战争的结束吗?
然后,他等来了得克萨斯军的消息,他们的大军横亘在先锋堡与华星堡之间,如潮水一般的涌向了那些小山坡。
杨运良久久没有说话,眺望着那片看不见的土地,眺望着将被弹雨和鲜血侵染的地方,很久之后,说道:“执行a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