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禧堂,碧纱橱。
贾母正在里面拄着拐杖狠狠地骂王熙凤。
“混账东西,你之前也是个好的,怎么会做出这么没脸没皮的事情来!
先不说他答应不答应,我这个老婆子还没死呢!”
王熙凤跪在贾母面前,用手抚着她的膝盖,说道:“老太太!要是我现在不去求二叔,还能有什么办法啊!
之前他们看在二叔的面子上还能到搭理搭理咱们,现在一听说是因为户部欠款的事儿,根本就能没人正眼瞧。
如果不去求二叔,咱们还能指望谁?”
贾母语结,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王熙凤的问题,可是心里的那道坎儿就是过不去。
“老祖宗,二叔让咱们搬离荣国府,到他之前住过的院子住,说这里就干脆了当的交给户部,让他们抵押还债去。”
贾琏闷闷不乐的说着,他也是昨天回来才听到王熙凤说的。
刚开始他气的都准备打王熙凤一顿了,可是被她和平儿两个人连哭待骂的一阵粉拳脂腿的一点脾气都没了。
之后又听到王熙凤有了身孕,他的内心就更虚了,哪里还有个王熙凤计较的意思。
等心平气和下来,王熙凤也就说了贾政的意思。
相比于贾母对荣国府的感情,贾琏倒没有多深厚,他只要能维持贵族的生活,其他的就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贾母看着他们两个人,心里也明明知道,这是最好的结局。
在者,这两个人也没有了那份心守这个家,她还拼死拼活的干嘛啊!
想着想着,眼泪不由的就流了出来,之前的贾府多繁荣,多欢乐,现在冷冷清清的,有时候起来冷清的都让贾母自己害怕。
她能够坚守到今天,只不过是对故荣国公的一份思念,还有对贾政的忿怨支撑着。
现在自己孤立无援了,还有什么可以守的。
自己也是一个老太婆了,迟早有一天会离开,难道自己还能一辈子看着他们不成?
贾母想到这里,也就心灰意懒的放弃了,看着王熙凤说道:“你起来吧,也是有身子的人了,不用这么委屈自己。”
王熙凤看到贾母脸色缓和,也放松了下来,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勉强微笑说道:“老太太哪里话,孙儿媳妇能够给老太太跪着,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找你我来到这个家,虽说家里样样和睦,可最疼爱我的也就是老太太。
我要是不能够侍奉您,那还有什么人值得侍奉?”
说着又给贾母恭恭敬敬的递上一杯茶水。
“只是之后就要老太太跟着我们这两个不成器的过苦日子了!”说着悲从心来,要不是在贾母这里她指定早就忍不住了。
贾母摸了摸她的脸庞,又看了看堂下贾琏还有平儿他们,又哭出声来:“我苦命的儿啊!”
两个人哭了很久才打住,贾琏每次在老太太这里都是做木头的,努力让自己不显得轻浮。
而其他人又插不上话,只有鸳鸯在旁边劝慰着。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让贾母和王熙凤她们惊愕起来。
相视一看,王熙凤安抚道:“老太太暂且待着,我和二爷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您放心,我们很快就进来告诉给您。”
贾母也是心中不定,赶紧吩咐王熙凤往外去看看怎么回事。
可还没等王熙凤走出去,只见几个丫鬟簇拥着穿着富丽堂皇的元春走了进来。
“孙女给老太太请安!”元春进来快步就道贾母跟前请安。
一家人看到是元春才暗暗松了口气,他们现在可是草木皆兵了!
贾母喜笑颜开的,拉着元春坐到自己身边:“你这丫头,怎么过来之前也不让人告诉咱们一声啊。
最起码也好让我这个老婆子有个准备不是。”
元春开怀笑了:“祖母万万不可如此,不然真的折煞孙女了。
在说了,这里也是我从小生活过的地方,哪里还需要别人引领啊,难道进自己家还需要通报不成。
只不过是想给您和大家一个惊喜罢了!”说着又在贾母身边笑了起来。
贾母看着元春,听到她说的话也是感慨。
是啊,这里是自己的家啊,回到这里哪里还需要客气,可是……
等缓和了一下气氛,贾母又问起了元春来的目的。
元春笑着说道:“今天从母亲那里听到二嫂子怀孕了,这么多年也算苦尽甘来。
我这不眼巴巴的跑过来祝贺嘛,反倒是祖母您这里不欢迎我啊!”
贾母哈哈一笑:“你这丫头就是满嘴胡言的,现在做了王妃尽然还如此顽皮!
我这个老太婆巴不得儿孙都在身边,怎么可能会不欢迎,只是你们都忙,不经常过来看看我罢了。”
元春连忙保证,之后一定经常过来,直到贾母感觉到厌烦才为止,又惹的里面一阵大笑。
“原本只是过来给二嫂子祝贺的,在母亲那里又听到说家里准备搬出去把这里抵押给户部还债。
说实在的,我真的很为你们感到高兴。
虽然中间经历种种磨难,可是到最后能幡然醒悟,这才是最珍贵的。”
贾母脸色一沉,冷哼了一声:“哼,还不是你那个做官儿的老子给逼的。
一家人原本好好儿的,可现在已经支离破碎的不像个家了!”
元春看着贾母抿嘴一笑:“祖母,您又不是没经历过大事的人,很多时候父亲都说您经历的比他多得多。
只不过是念叨着家里子孙,不想让他们能够有个安稳的生活才如此维护。
可祖母您要明白,有时候很多看似是家事,其实已经在朝廷大事的末端牵扯着。
您要是还不能够果断下去,连累的必将是整个贾府所有的人。”
贾母沉默不语,王熙凤赶紧打圆场。
“王妃有所不知,老祖宗已经能想明白了,也知道二叔是为了咱们好,不然也不会同意我去到府里承诺那么多不是!”
元春欣慰的点点头,对王熙凤说着:“之前丫鬟们都说二嫂子是脂粉堆里的英雄,现在看来此话不假。
能够明白事理的人很多,可是能够下的了决断的少之又少!
你能够因为孩子而醒悟过来,已经是邀天之幸,能保留大伯的血脉更是不易,望之珍惜啊!”
一番话,连削带打,更有安慰,把王熙凤和贾琏的心给弄的七上八下的。
贾母轻轻的拍了一下元春,责怪道:“你和你那个老子一样,尽是唬人的话。
他们已经都这样了,你还吓唬他们干嘛啊!”
元春神情很复杂,看着贾母说道:“孙女知道大家是怎么评价父亲的。
都说子不言父过,可我要在这里说一说,他老人家还真没什么错误。
要真的强行加上一条,那就是优柔寡断了点,还不够干脆利落。
这里都是自己人,我也就直说了。
不管是宁国府还是荣国府的,父亲已经非常照顾亲情了,别的不说,咱们就拿大伯来说。
之前父亲被大伯气的吐血,就连孙女我都看不过去了,可父亲怎么做的?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把迎春当做自己的孩子,所有的吃穿用度都和家里的孩子一样。
更别说邢蚰烟、湘云妹妹还有宝琴她们了,那个不是被父亲关心着?
你们可能感觉她们只是女儿身,在大局上没什么作用,可还记得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
碧纱橱内静若无人,所有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元春的问题,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贾琏过了好久才醒悟过来,走上前来给元春躬身行礼。
然后笑着说道:“妹妹哪里话,我们再怎么糊涂,也知道府里道现在还能保存二叔费了多大功夫。
之前也许有很多误会,可那毕竟已经过去,现在经历了这么多事自然能够理解二叔的!”
王熙凤也在一旁附和,说着贾政的好话,只有贾母在那里闭着眼睛也不知道再沉思什么。
过了许久,眼看着贾母还一句话都没有,元春倒是不着急,可王熙凤她们心里着急的不行。
可不能再这么僵持下去了啊,不然还不知道该怎么收场呢。
他们都知道元春是最得贾政心意的孩子,现在又贵为王妃,能亲自过来解释已经代表着贾政愿意缓和两家的关系。
要是贾母现在还不接这个话茬,他们不知道该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贾母缓缓的睁开眼睛,不知是因为苍老还是由于疲惫,那浑浊的眼神看着让人特别不自在。
“我知道你们在埋怨我责怪了他,可是不管是谁都不想看到父子相残,兄弟相杀的事情发生,哪怕他的确占据着道理。
你们让我去原谅一个杀死自己哥哥的人那!这种事就算是在那种家庭里也是不可能没有隔阂的,更何况老身只是一个凡人!”
说着贾母向上指了指,在坐的几个人都知道贾母说的是哪里,也就没追问。
元春拍了拍贾母的手,安抚道:“祖母说的有理,孙女也没说着让您立刻原谅父亲。
不过您也可以站在父亲的立场上想一想,如果您是他您会不会为了自己的所谓兄弟放弃自己的儿女家人。
您因为父亲没有救大伯就这么伤心,那父亲呢?”
贾母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可是心里就是转不过来!”
元春听到心中略有喜意,只要贾母语气松动就好,那之后还有转变的余地不是!
元春又转移话题和他们说说笑笑了许久才离开。
他这也算完成了贾政交给她的任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