拙园,后花园。
贾政这几天一直躲在城外,他怕自己进城看到那种买卖,恨不得上去给砸了。
更怕自己又一次就近被皇帝给逮了去做一些自己不喜欢却无能为力的事情。
贾政做起了鸵鸟,皇帝也愿意给他时间,毕竟要是逼迫的太紧了贾政来个非暴力不合作怎么办,皇帝还要找新人,在者也需要给其他人一点缓和不是。
由于天气逐渐超热,贾政每天都会到花园这里来溜达一圈,或者去元春的那个庄子上转转,他有点开始怀旧了。
之前他去的庄子,他去过的庄户,还有陪给元春的庄园。
每走一个地方就勾起他无限的回忆,他仿佛回到了刚过来的那段时光,虽然累可是充实。
这天林黛玉她们几个也过来了,说好久没见贾政了所以过来请安。自从林黛玉过完生日,贾政又一直在忙,也就索性放了她们几天假,让她们在家里好好休息几天。
今儿她们能过来,贾政倒是很开心,能和她们聊天,最起码很放松。
“宝钗啊,你哥哥这几天在干嘛呢?”
贾政看到其他人都扎堆玩呢,就慢慢的走到薛宝钗跟前问道。
薛宝钗猛然间给愣住了,她没想到贾政会问薛蟠的情况。
“姨父,哥哥这几天可能也在学堂吧?”
薛宝钗有点不确定,因为薛蟠每次回来虽然没喝醉,但也是满身酒气。
看着亭子在逐渐抽枝发芽的柳树。
贾政轻轻的说道:“可是昨天莫林老先生过来说他经常迟到早退的,有时候还一整天不去学堂。
我就问问他最近在干嘛,要是有什么困难就过来找我,你们娘儿三个别硬撑着。”
薛宝钗也有点为难,她知道薛蟠的性格,不是那种安分守己的人,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向贾政解释。
贾政双手背在后面,下意识的搓动着手指。
“前几天皇上因为靖宁候家的孩子口不择言,大动肝火。
以至于传承近百年的侯府就那么烟消云散。
这是我亲自经历的,更是我亲手终结的。我不希望有一天看着你们家也遭受到这种厄难。
要是到时候陛下真的任命我再次做钦差,我不会拒绝,也没办法拒绝。
所以还要你回去提醒一下你母亲。”
薛宝钗面无人色,她现在耳边听不到别的声音,似乎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跌跌撞撞的扶着亭子间的石桌坐下。
“姨父,您放心吧,我回去之后肯定会让母亲约束好哥哥的。”
薛宝钗坐在那里喘息了很久才平复下心里的悲伤,才对着贾政郑重的承诺。
贾政没奈何,他可以时不时的看着点薛蟠,可也不可能一天到晚盯着他啊,尤其还是亲戚,有些事你可以建议但不可能真的和家长一样。
贾政也坐了下来,端着茶盏喝了一口,说道:“我知道你很为难,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你们家里也就你明白事理,要是你还不能承担起那个家,还不如现在就散去家财说不定还能活一辈子富庶。
如果借着自己家里之前是贵族,所以现在肆无忌惮的,别说是你,就是更加势力大的家族都不可能长久。”
薛宝钗点点头没有回答,只是坐在那里无声的流着眼泪。
十几岁的少女,身上竟然背负着一个家族的重任,其压力可想而知。
这时候薛宝琴她们几个也看到了亭子里的不正常,就停止玩闹过来看怎么了。
“姐姐!”薛宝琴看着有点担心,就坐在薛宝钗身边用手抚着他的肩膀。
薛宝钗挤出一个笑容:“没事,刚和姨父说了点事,现在已经好了,别担心。”
几个人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直到贾宝玉放学回来,她们才起身一起去吃饭。
薛宝钗她吃完之后就过来向贾政告辞。
直到她有事,心情也不好,贾政没有挽留,点头让管家送她回城。
等薛宝钗到了芙蓉院,第一件事就是找薛蟠。
“母亲,哥哥呢?”薛宝钗面无表情,她对于薛姨妈偏袒薛蟠有很大的意见。
薛姨妈没注意到女儿的脸色,笑着说道:“今儿你哥哥说有几个好友一起聚会,所以就说晚一点回来。”
“什么朋友,都是些什么人?”薛宝钗继续问。
薛姨妈这才看到她脸色不好,可也不知道怎么了。
“你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薛姨妈过来坐到薛宝钗跟前关心的问道。
“您还是让哥哥回来吧,女儿有点事想和他说。”
薛宝钗脸色稍微缓和,幸好,薛姨妈不是真的只关心薛蟠。
薛姨妈不明所以,但是追问薛宝钗也没得到什么结果,又在那里坚持的等薛蟠。
无奈,薛姨妈只能让管家从后门出去找薛蟠回来,然后和女儿一起等。
过了不知多久,反正原本天还微微亮,现在已经亮起了万家灯火的时候薛蟠才从外面东倒西歪的走回来。
“嗯?母亲,妹妹你们还在啊,还以为你们等不及了就睡了呢。”
大着舌头,薛蟠摇摇脑袋,看着薛宝钗她们两个说道。
薛宝钗抬起头来盯着薛蟠:“哥哥去哪儿了?”
“不是给母亲说了嘛,我今儿和几个朋友出去喝酒了。”薛蟠很不耐烦。
薛宝钗站起来,满脸激动:“你为什么最近不去学堂,就连先生都告诉给了姨父,你怎么就没有一点上进心!”
薛姨妈愣了一下:“宝钗,你冤枉你哥哥了吧,他每天都去学堂啊。”
“您自己问问他,他到底去哪儿了,学堂里面根本就没有他人,除了骗您,他还会做什么!”薛宝钗指着薛蟠,声音都尖锐了起来。
“蟠儿,你……”薛姨妈不可置信的看着薛蟠。
喝多了酒,薛蟠的胆子也就大了,“不就是没事学堂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又不去考状元,干嘛非得去那个什么劳什子学堂。”
薛宝钗听到薛蟠这么横,气的摇摇欲坠,他现在可以混的和家里人顶嘴,之后谁还能降的住他。
薛宝钗用手擦了擦自己的眼泪。
“你知道姨父今儿说什么吗?
你可能知道前几天姨父做钦差,抄了靖宁候的家,家里所有人基本都被命丧黄泉。
他说你要是再在外面惹是生非,到时候皇帝要是逼迫他再次做钦差过来抄我们的家,他不会拒绝。
你说说,你想让咱们全家死吗,要是这样,我和母亲现在就死在你面前,我薛宝钗要是有一句怨言,不当人子!”
薛宝钗脖子上的青筋暴起,而且一根根血管都看得清清楚楚。
可能是由于太激动,身体一直在剧烈颤抖。
薛姨妈手微微抬起,看着女儿:“宝钗,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她不能相信贾政会说出那样的话,可是想想贾政这几年做的事,由不得她不相信。
猛然间薛姨妈走到薛蟠跟前,“你个孽子!”说着就是一巴掌。
手上带着的戒指可能用力太大,以至于把薛蟠的脸划了很大的一个口子。
薛蟠被打晕了,自己的母亲从来没这么打过他。
“母亲……”
“别叫我母亲,你要是惹的这个家支离破碎,我还要你这个儿子做什么。”
薛姨妈打完自己的儿子,也是泪流满面,她心很疼,可是有什么办法,自己的儿子不争气,她能怎么办。
想着想着直接坐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母亲,姨父说不定就是吓唬咱们呢,他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来。”
薛蟠还在那里狡辩,在他的心里只要没有屎到尽头,就不知道什么叫做着急的。
“哼!你说得对,姨父是一个心软的人,可是他不会拿自己全家人的性命陪你玩。
之前他做过什么你自己知道,你要是把他老人家惹急了,别说他杀了你,就是把我们全家都杀了,他都不会眨眼的。”
薛宝钗在旁边冷笑,她不知道自己这个哥哥那里来的自信。
“宝钗,你姨父一直很疼你,你去求求情。
你去求求情好不好,他是你哥哥啊!”
薛姨妈爬了起来抓着薛宝钗的手,殷勤的看着她。
薛宝钗好失望,她母亲现在没想着怎么约束薛蟠,反而让她过去向贾政求情。
他们认为贾政愿意管薛家的事吗,要不是因为现在在贾政家里,而且贾政很看重薛宝钗和薛宝琴,估计她们抛尸荒野都不会过问。
“母亲,我和哥哥都是您的儿女。
您之前一直疼哥哥多一些,我这个做女儿的也可以理解,毕竟家里之后还要靠他支撑。
可是您想过我吗?我在姨父那里多么难做人。
迎春他们几个,要么是姨父的直系亲属,要么就是家中和谐安宁、父母双全的。
每次都是我没脸没臊的跑到姨父那里给哥哥求情。
我是她们几个里面最年长的,可是女儿现在反而成了最自卑的人。
现如今您不想着怎么约束好哥哥,反而让我向姨父求情。
您知道吗,要不是我在那里,您认为姨父会告诉我哥哥做什么去了吗?
咱们一家就算全死了,对他又有什么损失?”
薛姨妈听着薛宝钗说的话,慢慢的呆住了。她想过吗?好像还真没想过。薛姨妈也不哭了,就木木的坐在那里,屋子里一时间静谧了起来。
“哎!”也不知过了多久,薛姨妈长叹了一口气。
“母亲对不起你!”说完薛姨妈步履蹒跚的走了出去,消失在黑暗中。
“哥哥,你自己想想吧,要是还是想不明白,等咱们满门抄家的时候,我这个做妹妹的陪着你去死!你放心,不会让你孤单。”
说完薛宝钗也回了卧室,只留下目瞪口呆的薛蟠。
猛然间冷风一吹,薛蟠似乎看到了一头荒兽在外面等着他。
连滚带爬的跑到了屋子里,关上门在卧室里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