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八荒帝墓见到了谁?”
东皇漓眸光闪烁,唇角翘起一抹意味莫名的笑。
许守靖抬眸直视着她,沉默片刻,才低声道:
“许殁天。”
“怪不得。”东皇漓垂眸看着自己修长纤细的玉手,一边打量着指甲,语气百无聊赖:
“所以你知道了自己在终焉计划中的分量,便想拿这个和我讨价还价?”
——亲爱的教主大人,你也不想终焉计划失败吧?
许守靖干笑一声,心中虽然腹诽,但没敢出声吐槽……感觉如果那么跳,容易被一巴掌拍飞。
他迎着东皇漓似笑非笑的视线,摊了摊手,笑道:
“我可没不自量力到那个地步。我只是想说……或许我们可以做一笔交易。”
“你想要什么?”东皇漓语气依旧慵懒,目光却不经意间微凝。
许守靖深吸一口气,目光沉静如水:
“苏烬。”
东皇漓轻轻摩挲着石桌,像是在听,又像只是单纯觉得这石头比他说的话更值得在意。
“我知道他没死。”许守靖目光未移,语气笃定。
东皇漓瞥他一眼,语气淡然:“这件事我帮不了你。苏烬在向景砾手里,我若出手,只会引发教内动荡。至少现在,终焉教还没到可以分裂的时刻。”
许守靖眉峰微皱,眼底浮现一抹烦闷。
“不过……”她话锋一转,唇角轻扬,目光玩味地望向他。“如果你能找到苏烬,自己把他救出来,那与我无关。”
许守靖一怔,旋即眼底泛起亮光,却还是佯作苦恼,叹了口气:
“听起来……好像和没帮也没什么区别。”
东皇漓嗤笑一声,眸光不屑:“还有什么要求,一次说完。本尊没空陪你扯皮,能答应就答应,不能答应,也别想借此威胁我。”
许守靖顿时一喜,赶忙摆手:“这回不是谈条件,只是单纯有个问题。”
“说”东皇漓倚着石桌,挑眉俯视。
许守靖稍稍靠前半步,低声询问:
“在神魂彻底消散之前……有没有可能,把别人的神魂,固定在自己的识海里?”
东皇漓眉峰一挑,神情微怔。
旋即,她似有所悟,唇角勾起一抹笑,语气飘忽,半似调侃:
“怎么,你身边哪个女人……神魂将散?”
许守靖眼神闪烁,并未言语。
东皇漓打量着他,眸光泛着几分玩味: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一个不慎就可能被夺舍,正常人根本不会碰。”
她话锋一转,唇角微扬:
“不过,这回你倒是问对人了。赵扶摇那边的修炼体系,你去问,她估计也查不到。但我——刚好就有。”
许守靖呼吸微紧,目光闪烁。
“不过你也不用学。”东皇漓忽而一笑,语气轻松,“你已经会了。”
“我会了?”许守靖一愣。
东皇漓抱臂托胸,懒懒倚在石桌边,语气漫不经心:
“你身上修炼的神魂之法,虽然只是残本,但与我所修的,出自同源。”
许守靖瞳孔地震,脑海仿佛炸开了。
我嘞个同款功法……
“你是从何处得来?”东皇漓斜睨了他一眼,随口问道。
许守靖轻吸一口气,平复了下心绪,没有隐瞒:
“天书阁。”
东皇漓若有所思,翘起的美腿轻轻摇晃,低声呢喃:
“怪不得……你可知道天书阵,是谁布的?”
许守靖眉头一皱,迟疑着摇头。
他知道就有鬼了。
“顾瑶。”东皇漓枕着手背,微眯着眼眸。见许守靖一脸茫然,却是笑了笑:
“看来你从许殁天那里,也没得到太多消息……让我猜,那个许殁天,多半只是个残影,没多少记忆。”
许守靖却越听越觉得“顾瑶”这名字熟得过分。
脑海翻涌,他忽然记起——那不就是天宫遗址中,那座被苍银守着的地底仙宫的名字?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东皇漓便轻声道:
“《沐烨杳玄录》共分三卷,看你淬炼的痕迹,应该只练过前两卷。”
她眸光清凛,语气不紧不慢:
“至于你想要的‘寄存神魂’的秘法,只在第三卷中才有。”
许守靖沉吟片刻,抬眸问道:“……想学会第三卷,需要多久?”
东皇漓挑了下眉,似笑非笑:
“你很急吗?这种术法和自杀可没什么区别。”
“呃……倒也不是很急。”许守靖摸了摸后脑勺,佯作出不好意思的模样,眼神却沉静,“不过……既然风险这么高,为什么你会专门去学呢?”
东皇漓睨了他一眼,唇角勾起一抹弧度,眸光却骤然变冷:
“少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手段来试探我。你若想知道,直说便是。无关紧要的事,告诉你又何妨?”
许守靖干笑一声,心中讪然,不知如何接话。
“我所修的术法比较特殊,需要在神魂上多下些功夫。《沐烨杳玄录》正好契合,仅此而已。”
东皇漓说得轻描淡写,像是在谈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她睨了眼许守靖,唇角勾着笑意:“满意了?”
“呃……”
许守靖讪笑一声,刚想说句什么,东皇漓却懒得再多废话,话音未落,纤指轻甩。
一缕寒光疾射而出,直入他的眉心。
“嗡——!”
脑海轰然炸响,许守靖只觉意识仿佛被人硬生生砸开,一时间四面八方皆是锤响,天地翻覆、神识震荡,恍若无数把铁锤砸落识海,砰砰作响,震得脑仁都在嗡鸣作痛。
就和在天书阵中,初次被灌顶时的感觉如出一辙,只不过比起那时,来的要更加猛烈,更为直接。
不过三息。
《沐烨杳玄录·夜魄初燃篇》的内容,已然在识海中烙印得清清楚楚,仿佛与生俱来。
许守靖趴伏在地,神色懵然,张口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是真没想到,东皇漓居然如此干脆,说给就给了。
甚至自己都还没做好准备……
故意的,绝对故意的。
东皇漓却像没看到他那副惊愕模样,只是微微翘唇,玉指沐浴在皎洁月光中,缓缓点向虚空。
像在拨动空气,又像在反复按着一枚看不见的机关。
许守靖只觉得背后有风,似是活物那般流动,下一息,那气流仿佛化作实质,如山压顶,断断续续地拍在他身上。
“……”
这姐姐还玩上瘾了?
“我答应你的事情做到了。”东皇漓看着他,语调带笑,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凉意。“你答应我的事,可别忘了。”
许守靖捂着额头,咳了两声,强打精神坐起身,尴尬地讪笑道:
“…你还没告诉我是什么事呢。”
东皇漓眸光微眯,神情淡淡,唇角却扬起一抹危险的弧度:
“现在告诉你,有意义吗?你还是想办法渡过妖庭七夜将那一关吧。”
许守靖顿觉郁闷,委委屈屈地道:
“你不告诉我,我心里一点底都没。”
“只是一件在天涯虞氏的东西。”东皇漓眯起眼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声音悠然:“终焉教需要它,但——向景砾,绝对不能先拿到手。”
许守靖听到重点,也不演了,眼睛顿时亮晶晶的,一脸期待:
“什么东西?”
东皇漓收敛笑意,只淡淡道:
“地宿印魂钟。”
——
“染曦,能让前辈出来说句话吗?”
安迟染曦神色一怔,螓首轻歪,像没反应过来,眨了眨眼:
“啊……我,我没办法主动唤出尊者。”
“这样啊……”许守靖叹了口气。
望着眼前许守靖那副明显带点遗憾的神情,安迟染曦轻咬了下唇,眸光闪动,犹豫片刻,小声道:
“公子……你是喜欢被骂的吗?”
“……?”
许守靖一愣,偏头看她一眼,差点没被这话噎死,哭笑不得:
“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看着有那么m兮兮的吗?
安迟染曦脸蛋瞬间染上红墨,小手死死攥着衣角,语气支支吾吾:
“之前无意中听到,苏公子他们说……被人当腌臜之物的眼神看,也挺过瘾的。而公子每次见到尊者……都会被压一头,明明是很憋屈的事情……但你,好像还挺期待的……”
“……”许守靖。
那几个瘪三又在这毁我名声,给我等着。
安迟染曦咬着唇,脸红得像能滴出血来,连耳根子都烧得通红。
她犹豫了好半晌,像是在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心理斗争,终于猛地抬起螓首,眼神前所未有地坚定:
“公子若是想……染曦也可以、骂公子的……!”
“……”
许守靖不禁扶额,忍俊不禁:“你想哪儿去了……我找染夜前辈,是有正事要谈。”
话音一落,安迟染曦好不容易鼓起的那点勇气,宛若蔫儿了的皮球一消而散,红着脸缩成一团,语气羞愤欲死:
“公子……我、我刚才说的……都……”
话没说完,她便一把捂住脸儿,急匆匆地想要逃离。
她觉得自己已经没脸继续待下去了。
许守靖微怔,想伸手安抚两句,手伸在半空,还没碰到她。
下一刻,安迟染曦脚下一顿,娇躯的颤动戛然而止。
许守靖嘴角一抽,手默默收了回来。
果不其然,这位水乡姑娘转过身来,眼眸之中,早已换上了一双妖异紫瞳,锐利如刃,仿佛仅靠视线,就能割开人的喉咙。
“咕噜。”
许守靖默默吞咽唾沫,干笑着打招呼:“前辈,早啊……”
安迟染夜斜睨着他,眼神不善,语声冷冷:
“本皇让你对染曦好点,你就是这么做的?”
“……”许守靖一脸无辜,觉得自己委屈死了。
他其实什么都没说,是那姑娘自己脑补的……
安迟染夜拉开一张木质长凳,衣袍曳地,一双修长美腿随意交叠,玉足悬在半空,像猫尾巴一样轻轻一挑。
她眸光沉沉,嗓音不疾不徐,却带着一股危险的静怒:
“我警告你,别把你那些……莫名其妙的嗜好灌输给染曦。”
“……”许守靖。
安迟染夜顿了顿,视线偏向一旁,继续道:“小姑娘很单纯。要是你真想被骂,本皇不介意多费几句口舌。但你别带坏她。”
我tmd……
许守靖表情绷不住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
“我没那方面的嗜好……我很正经的。”
安迟染夜挑眉,目光一顿,就像是……在茫茫草原上看到了一头突然开始裸奔的珍奇野兽。
“……我的话就那么难以置信吗?”
安迟染夜淡淡道:“你没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难以置信,这点……让本皇很难以置信。”
“……”许守靖。
行吧,你赢了。
他也拉开长凳,缓缓坐下,一脸无语道:
“前辈,我有正事要问。”
安迟染夜轻瞥了他一眼,抱起了柔荑:
“说吧,如果不让你问,我也不会出来。”
许守靖沉吟片刻,缓缓开口:
“如果说……有一个人,是双生神魂……”
话还没说完,安迟染夜眸光一顿,似有所觉,语气带着诧然:
“你知道你师尊有伴生魔魂了?”
“……”
早知道不绕圈子了。
许守靖被噎得不轻,忍不住道:
“前辈,您别钓我鱼了。我就想请教一下——如果魔魂被唤醒,想要镇压,或者分离出来,有没有可能?”
“分离?”
安迟染夜勾起唇角,眸光轻挑,像是在俯视一个幼稚的孩童:
“你听那名字就该明白,‘伴生魂’本就是并蒂双莲,同源共生。你若强行切割,只会双双重创。”
许守靖瞳孔微怔,似乎从她的语气中捕捉到什么关键,试探道:
“这么说来……镇压,还有机会?”
安迟染夜轻挑眉,语气意味不明:“的确有机会。”
许守靖面露喜色。
“不过我不打算告诉你。”安迟染夜微勾唇角,毫不留情地补刀。
“……”许守靖。
安迟染夜望着他阴晴不定的表情,唇角一挑,悠悠道:
“我让你考虑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
许守靖叹了口气,抬头认真地望着她,语气微苦:
“前辈,你知道那只是在为难我。”
安迟染夜眼神一凝,嗓音低缓,却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柔压:
“我只是让你给染曦一个名分而已,有那么难吗?”
许守靖沉默半晌,认真道:“如果有一天,我和染曦真的到那一步,不管有没有前辈的叮嘱,我都会给染曦名分。”
安迟染夜目光灼灼,静静注视着他,没有说话。
许守靖目光坦然,丝毫不躲避视线。
良久。
安迟染夜轻叹一声,眉梢微敛,摆了摆手:
“罢了,你不愿就不愿吧。”
她顿了顿,语气仍淡,却终究软了几分。
“但你要记得,你答应过本皇,要对染曦好。”
“这是自然。”许守靖轻笑一声。
安迟染夜偏过头来看了他几眼,忽而唇角轻轻一勾,慢悠悠道:
“想要镇压魔魂……其实不难。”
她语气顿了一拍,望见许守靖一脸期待地看向自己,似笑非笑地补了句:
“让本人赢过魔魂就可以了。”
“……”许守靖眉角抽搐。
这说了跟没说一样。
“就没有别的办法?”许守靖稍作斟酌,偏头问。
“靠外力,倒也不是完全没办法……”
安迟染夜缓缓靠向椅背,指尖轻敲桌面,唇角那抹笑容慢慢浮现。
她忽而止住话茬,饶有兴致地望向他,一字一句地慢道:
“给你个提示——你真正该请教的人,不是我。”
许守靖微是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安迟染夜却不愿再多说了
那双妖异的紫瞳,在这一瞬渐渐褪去神色,光芒仿佛落入夜海,只留下轻飘飘的一句:
“想想你之前是如何平息那魔族炼魂功法的。”
许守靖愣在原地,顿了一息,恍然瞪大眼睛。
“前辈……”
他猛地转过头。
迎上的,却是一双干干净净、懵懵懂懂的水光眸子。
安迟染曦站在那里,神情茫然,像是刚从梦里醒来。
——
厢房内,灯火尚亮,木格窗外风掠帘影。
炉上茶香尚浅,案几边摆着一摞古卷,尚未合拢。
许守靖轻轻推门而入。
床榻上,一袭白裙的赵扶摇盘膝端坐,眉目沉静,仿若置身事外。
他靠近几分,见她气息绵长、心神沉定,便没有出声。
刚欲落座,一手握杯,还未来得及抿茶,榻上那位静如雪山的女子,忽然缓缓睁开凤眸。
“方才,有谁来过?”她看着许守靖,嗓音温淡。
许守靖微是一愣。
东皇漓展开领域的不过一瞬,城中任何一人都没能察觉。
本以为摇摇尚未在恢复期,没想到居然能有所感知。
许守靖抿了口茶,语气轻松地答道:“东皇漓。”
赵扶摇蛾眉微蹙,“那个救过你一命的玄夜境?”
许守靖笑着点头。
赵扶摇缓摇螓首,语声平静:“她虽然救你,但显然有所图谋,能不信就不信。”
许守靖正要开口,她却话锋一转,淡声补了一句:
“而且,她的玄夜境,也并非真境。”
许守靖一怔,眼神微动,蹙眉问道:“什么意思?玄夜境还有真境与假境的区别?”
“玄夜境就是玄夜境,并没有伪境一说。”
赵扶摇微摇螓首,目光落向窗外,语声放缓了几分:
“她的道很奇怪,虽然臻至玄夜境,但有着明显的缺陷,可能是某种束缚,导致无法用出全力。”
“……这你也能感觉出来?”
许守靖脸上满是惊讶,犹豫片刻,小声地问:“你的修为,都已经恢复到这个程度了吗?”
赵扶摇却没有回应他的问题,只是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沉默片刻后,缓声道:
“与修为无关。等你到了此境界,就明白了。”
她回眸睨他一眼,凤眸清澈如镜:
“一个人所修之道,是会透露出很多信息的。就像……我也能感觉到,她并没有带着杀意。否则,在她展开领域时,我已经出手了。”
许守靖猛然一惊,脸色都变了,赶忙按住她的手腕,急急道:
“你可千万别乱来啊……我现在又不会不带脑子硬莽了,我敢去,就代表有我的底气。”
话到此微顿,他上下瞥了眼赵扶摇,神情无语:
“你要甩个「极夜」出去,把自己玩没了,你倒是痛快了……我媳妇没了,找谁哭去?”
赵扶摇先是一愣,旋即抿唇轻笑,笑中带着一丝莫名复杂:
“如果我的消失,能让你一辈子都记住我……我也许,会这么做呢?”
说着,她微扬螓首,凤眸微动,眼底流光暗涌,似是在期待他的反应。
许守靖斜睨她一眼,神情无语,没好气地道:
“你要敢这么做,第二天就把你忘得干干净净。”
赵扶摇睨了他一眼,神情寡淡如常,语气也没起波澜。
下一刻,却蓦地松开了他的手。
动作干脆,面无表情、毫不犹豫,就好像刚才的那点依赖从未存在。
“……”许守靖嘴角一扯,试探着小声问:“摇摇?”
赵扶摇没理他,双目轻阖,云淡风轻地盘膝运转起周天。
? ?创作欲望真的好低,我在想,这算不算贤者时间的一种呢?
? 写完这卷,我稍微休息一周,刚好下个月五一黄金周,我调整一下状态,顺带攒点稿子。
? 不过我这拖得有点久,不知道五月的时候能不能写完这一卷哎。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