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开书了,说书有说书的规矩,没有开始说书之前,说书先生可以和观众聊天,观众们在茶馆书场里面也都是嗑着瓜子闲聊天。
但是只要正式开书了,说书先生手上这醒木一响,观众就要安静下来了,说书先生也不能闲聊了,就要开始说跟今天要说的书有关的东西了。
现在全场观众都被何向东吸引了,何向东和观众也交上朋友了,观众也愿意听何向东说话了。
这就已经可以开书了。
何向东先用右手摔了一下醒木,然后左手拿着折扇,嘴里先说引场词,他说的是醒木的赞:“一块醒木七下分,上至君王下至臣。”
一句话出来,评审团众人一愣,所有人心中同时升起了一个念头:“好传统的做派啊。”
以前旧社会时期说书先生在茶馆说书,尤其是评书一门,他们在开书之前通常要先说一套引场词,一般是说桌子上面摆着的三样物件中的一样,行话叫赞,就是用一套词句来描述一样东西,何向东说的这个就是醒木的赞。
引场词的作用和定场诗比较类似,都有定场压言的作用。但是随着时间发展就已经很少有评书艺人还说醒木赞之类的引场词了。
到了现在评书艺人都在广播里面说书,定场诗很多都不说了,因为不需要定场压言了,还有就是没一段书之后的“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这也是强行给加上去的。
因为说书的时候在末尾留扣子的时候是不必须!说这个的,因为有些扣子留的很巧妙,比如九头案的第一段山西掌柜抬头看着自家幌子上突然挂着三个人头,这里就很巧妙了,再多说一个字就会破坏掉这种巧妙,当然就更不会有什么所谓“欲知后事如何”了。
有些扣子没有那么巧妙的,说书先生也会说“咱们今儿就说到这儿了,想知道后面怎么样了,咱们下回再说”,所以这是有区别的,不会一概而论。
台上何向东依然在继续说着他的引场词,声音顿挫有味,洒洒脱脱,风范十足:“君王一块辖文武,文武一块管黎民。
圣人一块警教儒,天师一块警鬼神。
僧家一块劝佛法,道家一块劝玄门
一块落在江湖手,流落八方劝世人。
湖海朋友不供我,如要有艺论家门。”
“啪……”一声断喝之后,再拍一下醒木,何向东放下手中折扇,他这就要开书了。
“好……”也不知道是谁带头喊了一声,现场就有不少观众大声叫起好来了。
先前开书前何向东跟他们开的几个小玩笑就让观众喜欢上这个演员了,现在又听到这么棒的引场词,掌声一下子就都响起来了,这就是跟观众交朋友的好处。
今天何向东说的是三国,纯正评书,是没有经过相声技巧加工过的。三国是属于袍带书,这个不好说,因为三国的故事太广了,戏曲曲艺都很多,小说流传也很广,而且三国的电视剧也出来了,更掀起了热播浪潮。
换句话说现场这些观众都知道三国的故事,他们都快能背得出来了,说一个人家很熟知的故事就难了,大家都知道后面的故事发展,就不容易被吸引了。
而且评书名家袁阔成老爷子就是说三国的高手,他当时在广播上说的《三国》红的都不行了,可以说是万人空巷。
人家已经珠玉在前了,何向东就更难说了。
其实何向东可以讨巧,他也可以说一段谁也没听过的,张阔如也有几手不外传的道口活儿的,但是他不肯。
因为他今天站在台上是以张家评书传人的身份来的,张阔如最擅长的就是说袍带书,金口银舌的名头也就是从这上面讨来的,所以何向东决定今天就说三国,就说袍带书,就从最难的做起。
何向东开书了,气从丹田而起,声音打远而出:“东汉末年,朝局混乱,桓帝刘志继位,当时外戚****,什么是外戚呢……”
行家一出手就只有没有,何向东一张嘴就把每一个字都送到观众耳朵里面脸,评审团当时就一惊,连自怜自哀的杜岳峰也傻住了,呆呆看着台上的何向东,陶师叔更是惊讶莫名,心里隐隐有不好的念头。
评书的三国和小说和电视剧不一样,评书不是背书,他是把书目重新编造过的,有评有论,才是评书。
“世上行当甚多,唯有说书难习。庄文装武我自己,好似一台大戏。”评书三国的第一回就是说刘关张三兄弟惩戒贪官督邮闯了祸出名的故事。
何向东有条不紊地往下说:“从远处来了好些车辆,前面有二十几个天使军,中间有个红罗伞,伞下一匹黄骠马,马上端坐着一个人。此人四十几岁的年纪,身量不高,长得很瘦,他是两眉如秃笔,二目似枣核,鼻如大蒜,口呲蹦鼻,是双眼如锥,一副短髯胸前飘洒。”
这是评书的开脸,也是评书艺术最基本的技巧之一,当然这也是极为见功夫的。何向东一个开脸,就把一个猥琐丑陋的的形象活灵活现地展现在观众面前了,这就是能耐。
懂行的人一瞧自然能分得出演员的水平了,评审团就有不少人惊呆了,前面就上来一位大高手了,难不成这又是?
不会吧,这人也太年轻了吧!
“他……”古老师惊讶无言。
白阔山目光深邃,如果你还是这点本事的话,那争夺这次牡丹奖就悬了。张家评书传人出世,这些可不够啊,你可是金口银舌唯一的传人啊。来吧,有什么能耐都拿出来吧。
傅盛沉稳无比,他知道还没到戏肉,何向东真正的绝招还没出来,毕竟他可是王老爷子的传人啊。
杜岳峰也吃了一惊,这人好强,不过自己还能压他一头,幸好幸好。真不愧是牡丹奖,高手真多。
杜岳峰自嘲笑笑,都感觉自己有点像惊弓之鸟了。
陶师叔却眉头紧皱。
……
张家,张阔如老爷子站在自己阳台上,凝望着远方,带着一点春意的冷风吹乱了老人的头发,而老爷子却像一块盘桓不动的老岩石一般沉稳,任凭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
带着春意的冷风也吹进了老爷子的房间里面,吹乱了桌子上放着的一堆红色请柬,再细一看,每一个请柬上面都写着当今评书界最响当当人物的名字。
张家一枝,今日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