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对方略有点紧张的注视下,东帝天也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先是将琴盒慢慢放到一边,才将右手递向对方,也是掌心朝上。
灰衣人悄然换了一个坐姿,紧紧盯着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东帝天洒然一笑,左手闪电掠过右手掌心,顿然划出一道浅浅的伤痕,血液为之涌出,竟然…是正常人类的鲜红
灰衣人马上站了起来,危险的气息随之而生,那是一种充满邪灵味道的凶险,就像地狱深处向大地探出的一只手,全是压抑万年的戾气,仿佛随时在下一秒,那只手的主人,一头庞大无匹的凶灵,都将攀爬上大地,扑向眼前生灵
可是,这股凶邪之气很快又嘎然而止,因为东帝天伤患处涌出的鲜血,忽然变成了银灰色,与灰衣人相比,这种银灰色更深沉,似乎包含着更纯粹的力
东帝天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戏谑,手上的血液颜色,忽然又变回了鲜红,仿佛之前出现的银灰,完全是刹那间的错觉。
灰衣人的凶邪气息再次油然而生,这回更多了不少暴戾的刚烈,就在他气势变化的刹那,东帝天血液颜色又一次变回了深沉的银灰色。
灰衣人一把将头上的罩帽摘下,怒道:“东帝天,你耍我”
这是一张尚算英俊的脸,如果仅仅咋眼看去,也难以辨清他的真实年纪,只有在细看时,才能从眼角和嘴角处,看到了深深的岁月痕迹,这张脸因为愤怒而变得有点扭曲,怒瞪着东帝天,那本来应该有着几分磁性的声音,也微微有点变调了。
高等亡灵恶魔之间的打招呼方式,本是一种神圣的对话,可是东帝天完全就像儿戏一般戏弄自己,灰衣人简直怒不可遏。
东帝天却把手收起,当他的手重新合拢时,伤口便悄然合拢恢复,迅速结疤,继而慢慢变回原先的光滑,就像从未受伤一般。
灰衣人冷然道:“东帝天,你现在到底是人类,还是圣族?”
东帝天笑道:“为什么一定非黑即白呢?我就不可以既是亡灵,又是人类呢?”
灰衣人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东帝天淡淡然道:“你既然能找到我,相信对我的过去也有过了解了,我作为夜帝天时,我就是人类,当我作为东帝天时,我就是亡灵,可是,准确来讲,我又不是他们。所以,你可以将我视为一种新的生命体,徘徊在生与死之间,不断寻求平衡的一种生命体。”
回忆着东帝天最后收手时的血液颜色,灰衣人暂时敛起敌意,冷冷问:“那你有银色沸点吗?”
银色沸点是属于高等亡灵恶魔的标志,一旦血液到达银色沸点,生命就走向终点。
东帝天平静道:“当然会有”
灰衣人似乎轻轻松了口气,在他看来,无论东帝天以为自己是什么生命,只要有银色沸点,那应该就是高等亡灵恶魔。
他放缓了语气,道:“圣族议会想见你,你跟我走一趟吧”
东帝天失笑道:“那岂不是要穿过暗红漩涡,再登陆阿兰斯大陆,然后北上,越过飞龙沙漠,进入亡灵天幕,才能到达议会所在地吗?”
灰衣人心道,这不是废话吗?
他口中道:“莫非你另有捷径?”
东帝天摇头道:“没有只不过,我不太想去。这有点浪费时间,我挺忙的。”
灰衣人瞥了一眼东帝天脚下的琴盒,声音更冷:“东帝天,你现在一天到晚就去弹奏那些无趣的乐曲,这就是你所谓的忙碌吗?”
东帝天认真道:“我觉得这样挺充实的,我很满意这样的生活方式。或者你告诉我,怎样生存才会变得更有意义?”
这问题让灰衣人稍稍一窒,在这个刹那,他脑海里甚至闪过许多许多年前,他作为人类时,为了生活而努力攒钱的片段,但短短的失神之后,他回到现实,想起他现在的使命,他冷喝道:“东帝天,光复圣族,就是我们如今生命的全部意义,你作为圣族的一员,有义务为这个伟大的使命,贡献自己的全部力量”
他的声音慢慢变得坚定,甚至变得狂热,东帝天却不为所动,只是笑道:“为何要强加一个目标给自己呢,尤其还是一个看起来很难完成的目标?”
灰衣人声音里充满添满了怒意:“因为这是预言书指给我们的方向别忘了,预言书还是你在千年前所写,你理该千年后归来,重新领导我们,而不是选择背叛,逃避在一处小岛上,过着无所事事的生活”
东帝天若有所思道:“噢,原来还是我写的啊预言常有不准的时候,那我现在郑重宣布,这个预言作废。你们不必再苦苦守候那不可能存在的未来了,你将我这番话转达给亡灵议会吧”
灰衣人满是激愤,再度缓缓重新站起,狠狠道:“东帝天,你果然如预料中那般彻底迷途,那我们只好动用武力了,你想说的话,自己向议会去解释吧。不过,我相信,只要你回到天幕之下,自然就能回归自我了”
他如此说时,竞技四周的阴影处,走出了另外两个灰衣人,呈鼎足之势,将东帝天包围其中。
东帝天也不回头看那另外令人,仿佛早知如此,只是认真道:“如果你们带不走我,将提前到达银色沸点,你们考虑清楚了吗?”
海上,火焰佣兵的会客厅。
凤晴朗已经缓缓走到了会客厅中央,他走得更慢了,这条烙印着火焰标记的红毯之路,仿佛就是一条充满荆棘的道路,处处都是陷阱和凶兽,只要一下失足,就将彻底万劫不复。
大厅尽头的赵覃,也从开始的漫不经心,到后来饶有兴趣的看着,再到现在神色变得郑重,仿佛他也感同身受的经历着凤晴朗的每一步。
凤晴朗不知道赵覃到底想做什么,但他知道,只要他顶不过这份压力,或者踏错一步,赵覃马上就会做出选择,或者将自己毙于掌下,也或者某个针对星晴的行动将立即进行。
脚下的火焰仿佛已经活了过来,带着那层层叠叠的纫,一浪接一浪的扑向自己,与之伴随的,还有来自肉体的压力和精神海的压力,凤晴朗看似仍在走直线,但其实每一步,都兜兜转转,划出及其细微的数道曲线,以躲避纫的侵袭。
在凤晴朗身后大厅入口的青衫老者,从他的角度看去,更为震撼,凤晴朗一路走去的痕迹,如果组合起来,想必就是一幅恰恰克制火焰的水系魔纹图案,炫目至极点
当凤晴朗再度顺利踏出下一步,踏入整朵火焰的中心处时,赵覃也缓缓站了起来,仿佛火焰深处的巨兽,也徐徐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