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夜风从窗户缝里钻出来,烛火微绕。趁着光,景容夭二人替这小孩子上药。“哎,哎哟你轻点。”
“少废话,嫌疼就别用药了,到时候我随地儿给你扔外头喂狼去。”景容夭一脸嫌弃的看着面前的男童,而这番威逼下来倒也有用。男孩吓得也不敢说话,生怕面前的女人真的把自己扔出去了。“哎!”他瞧着面前的景容夭不像是什么坏人,支支吾吾了半天。
“干什么?”
“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刚刚我可是把你打了一顿。”景容夭像没听到一样,继续给他包扎更严重的伤势。这孩子似乎是从荆棘丛里爬过,胳膊上有好多条被划破的血痕。
“我知道你是好人。”男孩嘟着嘴,“更何况你又没把我打怎么样。”
“好了!”绷带系好他出血的胳膊,景容夭大功告成的说,随后望了望这男孩,瞧他嘴唇干裂的样子,把那杯水果茶倒在碗里,“先喝一点吧。”
他一愣,望了望碗里的果茶,随后咽了咽口水,一整个脑袋扑进碗里如牛饮水一般。
整整喝了一分多钟,就连烟儿也惊讶这孩子到底是几天没吃饭喝水才弄成这样。
直到孩子把头抬起来,用袖子抹掉嘴上的水渍后。景容夭才斜靠在椅边,“好了,那么现在我们来谈一谈正事吧。”随后,她的眼神陡然一凌厉,狠狠的盯着他。
“荒郊野外的,四周几里路内都没有人家。我在这寺庙里少说也待了几日,前来借宿的香客里并无像你这么大的孩子。姑子不可能是你的母亲,瞧你的服饰模样,这华贵的料子也不可能是暂时上香的客人一个迷糊把你给忘了。那么你告诉我,在这荒山野岭里,是怎么变出来您这个少爷的?”她严肃的模样,仿佛射穿人心般的眼神立刻把这个孩子吓了一跳。
“你,谁让你同本,本世......”他刚想说什么,却又想到什么一般闭口不言。
“你不说话也可以,那我就把你丢到野外喂狼。我待的这几日啊可是见过不少狼窝啊,野坑什么的,这天色又黑,其他人都睡了。我把你打晕抬出去恐怕也没人知道吧?”见状,她轻笑一声,假装不在意的一边玩着手中的珠串,一边云淡风轻的说。随后她又转过头来,“烟儿~”
“哎哎哎!等一下我说我说!”他抬起手求饶,随后又吃痛的抖着。
烟儿刚走前,见状轻笑一声,又去泡了壶茶。
“我,我叫秦珩,因为不想上夫子的课,自己逃出来的。”低下头,他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不敢吱声。
瞧这架势,居然和自己有的一拼。主仆两人互相愣了一愣,忍不住笑出声。
“喂喂喂!你笑什么!”秦珩脸涨的通红,像是被人看透了一般不服气。“我才没笑,而且你别忘了,我可是随时都能把你丢出去的。”
“你行!”他冷哼一声,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哄着他依着他,把他捧得像天一样。他还是头一次遇到一个一言不合就要把他丢去喂狼的!
突然,他的肚子咕噜噜的乱叫起来,“怎么?饿了?”秦珩看到她来回打量着他的肚子,忍不住说。“我一天多没吃饭了。”
“我这没什么肉给你吃,只有些饼子和素斋,你要是不嫌弃就一起吃吧。”随后,她很自然的收拾起了桌子,转身对烟儿说:“烟儿,吃饭吧。”
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女子,秦珩的眼神异常的古怪,“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事实证明,再多的疑惑随着饥饿都会烟消云散,景容夭看着吃的香喷喷的秦珩,自己的心情也随之开心了不少。这小孩子挺有意思的,虽然他还是有事情没说,但是对自己也没害处,就让他借住几日吧,毕竟自己也住不了多久。
于是,景容夭把外头的会客室借他铺了褥子将就一晚。到了第二天,她就借口对寺里的姑子说这是她远方的弟弟,也是来上香祈福的,为了男女避嫌请姑子给他安排一间偏远的地方即可。
安顿好了这个小家伙后,她又开始了没日没夜的抄写工作,《地藏菩萨本愿经》她已经抄写了七十多遍了,用不了多久就能抄完。随后,就利用剩下的时间继续减肥,多学学这个朝代的礼仪避免穿帮。然而这个小子就像是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的在耳边吵个不停。不是隔一会就来问你在抄什么,就是说自己还想喝之前给他喝的茶。还有就是,要教自己写字......
虽然说自己平日里字写得都挺好,但是因为是刚穿越到古代,第一次拿毛笔总归有些不习惯。可是这个臭小孩居然说自己的字像一坨屎!
她真是后悔了收留这只麻雀......
“容姐姐,你为什么要抄这么多遍经文啊?”坐在她旁边,秦珩一脸无聊的看着安安静静的景容夭。“因为我犯了错,祖母罚我在寺里抄写经文,抄不完回去要罚的更重。”
“啊?那你犯了什么错?”
听到这,她的笔停顿了一秒,随后默默的说。“我逃课没去上夫子的课。”
“噗嗤!”他忍不住大笑,“什么嘛,亏你前两日还说我淘气。你这不也是因为不想上课被罚的!”
“我同你不一样。”她轻轻瞥了一眼秦珩腰间的玉佩,又说。“你是家里的心肝宝贝,我却不是。我母亲,过的很艰苦。”
与他相处了几日,多多少少互相也有了些了解。据他所说,秦珩的家里主君虽然有五六位夫人,但是自己上头有两个嫡亲哥哥姐姐,其他的夫人虽然生下了庶子庶女。但是身为最小的小儿子,肯定也是集万千宠爱与一身的。
“怎么,你不也是嫡女吗?”
“你有哥哥护着,我没有。”
“可是,嫡子嫡女,不是天生就是比别人高一等么。”
“若是无嫡子呢?若是嫡子嫡女无能呢?若是家中主人偏爱庶子庶女呢?”这一连串的问题下来,让秦珩听的懵懵的。确实,他从小锦衣玉食,有什么事都是哥哥姐姐担着,他也从未想过这些问题。
时间过得飞快,十日寺庙的生活很快就结束了。而自从那日之后,秦珩这孩子似乎安分了许多,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等了一会,景容夭见他还未出来送自己,只得对着寺庙的一老姑子打点了一下,拜托她照顾照顾这孩子,又给他留下了一封信和一枚玉蝉。
“小姐,这孩子就是个没良心的,就你好心收留他。你瞧,我们都走了也不出来送送。”
“无碍。”景容夭理了理自己松垮了一些的衣衫,“他还是个小孩子。”随后转身往山下走。“小姐心善收留他,可是把我们一半的吃食都给他吃了去。自己倒是吃苦了。”
“我不觉得苦呀。”她浅笑着,这饭虽然让秦珩吃了去,但体重减下来的可是自己。就这样慢慢来,还有不少路要走呢。
这几日,景容夭除了托烟儿问了京城内铺子的地理位置价格,还问了各个有名有姓家的小姐都有哪些,这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京城内有着这样一个榜单,名叫凤鸾榜,都是记录着各户人家家的小姐年龄样貌才学家室等等。凤顾名思义便是和皇室宗亲沾边的小姐们,而鸾则是商贾或是读书做官家的小姐们。毋庸置疑,景沛嫣定是榜上有名的人。
果然,从烟儿读的那些名单上可以看到,景沛嫣被那些人吹得可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有堪比天仙般的容貌菩萨转世的心肠,一根草儿一只虫儿都舍不得踩捏的。
“鸾榜第七。”她若有所思的喃喃道,而鸾榜的其他女子她似乎也见过两三个,大多数都是与景沛嫣亲近,也没什么好提的。
当然,除了这有名的凤鸾榜,还有一个碎玉榜和风流榜,上头记录的都是千万不能嫁的男子和千万不能娶的女子。听到这,她突然轻笑一声,“那我定是在这榜上了。”
烟儿愣了两下,欲言又止,恶狠狠的说。“这些人说的都不算数的,他们又没见过我们小姐就随意揣测,真是过分!”
“让我瞧瞧外头的都是怎么形容我的。”已经下了山,正坐上景家的轿子时,她饶有兴趣的接过单子看了看。
景家大小姐景容夭,荣华公主之女。琴棋书画一概不通,样貌肥头大耳犹如村中野妇一般,性格粗鄙,千千万万不能娶!她又想看看自己排名多少,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抬头网上看早已无人名,自己乃是京城第一勿嫁之女。
“小姐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这有什么,再说了他们说的也不是什么假话。”景容夭无所谓的将榜单叠好收了起来。“是不是快到了。”
“再过一条街就到了。”
景容夭的眸子微闭,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景沛嫣,这日子才刚刚开始呢。
回到家里,景容夭立刻将抄写好的经文提到寿安堂,又将这几日空余时间给老太太做的平安玉佛给取了出来。随后把在香山寺求的平安福,姻缘符,以及寺里的静缘方丈亲手誊抄的佛经取来送到宋夫人屋里,忙完这些她才去拜见她的母亲。
荣华公主住在懿德楼内,是先皇亲自监督人修缮的,在这偌大的院子里那栋楼反而显得更为气派了。
二人刚进屋就被下人拦住,只见两个衣着不凡的绿裙女子拦住她。“公主身体不适,不见生人,还请这位小姐莫要怪罪。”
听到这话着实把景容夭两人说的懵住了,二人愣愣的对视几秒。终于是意识到了或许是自己瘦了加上不开始做那些花里胡哨的打扮了以后给人认错了。
她取出脖间的金锁,“这是我出生时,先皇亲自赏于我,又是母亲亲手戴在我身上的平安锁,背后还刻了我的小字。还请两位姐姐看看,我是否能进去。”
两个婢女见状,连忙跪下说,“请大小姐恕罪,奴婢名叫绿芸,这是我妹妹绿翘。奴婢刚来伺候夫人不久,因而眼生,未曾见过几次大小姐。”
这二人不说还好,一说倒是显得景容夭是一个从来不拜见母亲的不孝子女,不过这时候她也懒得听那么多解释。她一拂袖对着两个婢女说。
“我找母亲有些事,还请两位姐姐带路。”
“是,奴婢这就给小姐带路。”
绕过一条小路,经过一低矮的建筑后,一古典端庄的大门显示在众人面前。门上雕刻的绕丝花纹观音更显得这户人家的尊贵。
推开门,屋内弥漫着各种药材的味道,浓郁的有些呛人。就在这鹅黄色帷帐之后,隐隐约约的似躺着一个人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