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铨瞬间被问住了,坐在那里一个劲发呆。
思考了几秒钟,突然眼神一亮:“陛下,除去这些,就只剩下铁和钢了。”
铁、钢?
赵旉瞳孔猛的扩大,好似被一语点醒。
对啊,铁和钢需求量大,而且价格昂贵,从这上面才能赚到钱财。
加上户部与工部又不会天天派人盯着,军器所的官吏想贪污一些,还不是轻轻松松?
“胡卿,你马上回户部,把军器所每年向户部申领的铁、钢数目找来我看。”
些许时间,胡铨带着账册回到书房。
拿到账册,赵旉又拿来在户部那里得到的军器所每年产出具体军器数量。
两者相互对比,果然发现了问题。
“胡卿,这是军器所每年所申报的铁、钢数量,这是他们每年所产出的军器。”
“你好好看一看,看看这其中有什么问题?”
胡铨好奇的把两本账册拿到面前,瞬间表情呆住。
“陛下,军器所每年所产各类军器,与实际所申报的铁、钢数目有很大出入!”
嗯。
赵旉点点头,心里一阵狂喜。
“胡卿,你马上带着账目去一趟工部。让宋贶好好分析一下,看看每年产出的各类军器后,到底能剩下多少钢、铁。”
这次等得有些久。
一直到掌灯时分,胡铨才又重新返回皇宫。
“陛下,军器所每年与朝廷申领钢、铁合计为二十万斤。”
“经过仔细比对,每件军甲、兵器、火炮以及其他军器具体重量,与军器所想朝廷申领的钢、铁数目相差近十万斤!”
十万斤?
听的赵旉坐在椅子上晃了几晃,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
再抬头时,眼神已经出现些许呆滞,完全一副沉溺在震惊中无法自拔的态势。
此刻,赵旉心里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以大宋为例。
由于户部事务众多,分管全国田产、户籍、税收、赈灾、安抚流民等等。
事情太多,根本不能做到事无巨细。
所以军器所按时申领钢、铁、皮具等物品,都是整理成账册后交到户部。
户部经过审核,就会直接找到宰相进行最后审核、签字、盖印。
而后由专人带着批文,下发到各路转运使司。
转运使司就会带着批文去到各路的铁矿,直接将这些原材料送到京师。
换句话说,就是这些原材料其实并不会经过户部一一过目,而是直接到达军器所。
至于工部,最多就是派个人交接一下而已。根本不会实际去进行称重,一一比对。
想到这,赵旉终于明白了。
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陛下,想必军器所的人贪赃枉法持续已久。这么大的数目,也绝对不是一个小小的军器所一人之力。”
胡铨说的已经很明白了。
赵旉当然明白。
“胡卿,看来军器所的事很大。不只是他们,各路的转运使司也同样有参与。”
“这样,你回去再查一下。看看给军器所供应铁矿的到底是来自哪一路,我就在这等你!”
事情太过重大,即便天黑了,赵旉也不想耽误一分一秒。
直到三更天,胡铨才重新返回皇宫。
“陛下,查到了。不论是在临安还是回到开封,给军器所供应铁矿的一直是江陵与泉州。”
“荆湖北路、福建路……”
赵旉暗自记下,做到心中有数。
转过天早朝结束,直接让人把范彧叫到书房。
“范卿,有件事需要你去办。”
说罢,赵旉把整理好的关于军器所集体贪腐一案的资料递给范彧。
“范卿,你回御史台以后好好看看这份册子,这关乎到朝廷财政问题。”
“之后你派人暗中到这两路好好查一查,看看这两路转运使以及泉州知州、江陵知府是否有参与。”
“还有,不只是这两地知府、知州。是否还有具体县官参与,都要查的清清楚楚。”
范彧是专业人士,粗略看了几眼就猜到其中猫腻。
“陛下,御史台人手不足,可否调用京畿路提刑司协同办案?”
“还有,转运使以及知府、知州身居高位。查案过程中难免与其发生意外,您可否……”
话音未落。
赵鼎双手恭恭敬敬的捧着橙黄色圣旨到了。
“范卿,这圣旨你带回去交给办案御史,非到紧要关头不可轻动!”
看到圣旨,范彧终于把心放下,恭敬的接过圣旨后起身告退。
“唉,真是可恶啊。亏我还一直信任那提点,从临安把他带到开封,这么多年以为他兢兢业业,没想到……”
赵旉仰起头,把身体靠在椅背上一脸失落。
好半天才注意到赵鼎没走,甚至还一脸怒气的盯着自己:“赵、赵卿,你这是为何?”
“陛下,刚刚韩世忠发来奏疏。臣寻思着您这两天过于劳累,便想等明日再与您说。”
“可没想到当臣看过奏疏后,发现韩世忠说供给他军中的那些药材多有造假,已经致使不少人耽误了伤情!”
啊?
赵旉立马来了精神,直接起身接过韩世忠的奏疏。
这时,赵鼎又从布袋里掏出几分药材。
“陛下,此等药材均为造假,经过郎中检测其并无药效!”
有这事?
赵旉一把抓过药材,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
“陛下,您也懂药材?”
孟南星在一旁看得出神,不适时宜的甩出一句。
气的赵旉狠狠瞪了一眼,呵斥道:“马上去把方太医找来,快点去!”
见官家发怒,孟南星不敢耽搁,立即跑出书房。
方太医年岁大了,也是赵旉最器重的一个。
从临安跟着到达开封,连家人也都一并接了过来。
等方太医刚到书房,赵旉直接免去行礼,将那两份药材递了出去。
“方太医,你看看这两份药材到底是真是假?”
接过药材仔细一看,方太医眼神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又用手将其掐碎。
而后又看向另一份。
几乎是同样操作,辨认了好半天才放药材放在桌上。
“陛下,此味药材为茯苓,主安神健脾。”
“此味药材为桑寄生,主金疮、去痹。对伤口愈合、感染、风寒有奇效。”
“不过此两味药材均为造假。”
说罢,方太医拿起茯苓:“陛下、宰相,你们看,这假茯苓明显为晒干的芋头而已。”
说完,又拿起桑寄生:“桑寄生本应生于桑树之上,可现在这假桑寄生明显不是生于桑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