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正当刘秀磨刀霍霍向隗嚣时,突然从洛阳传来一个不好的消息:有人造反了,且规模迅速扩大,正朝京师洛阳扑来:先是颍川郡乱民造反,攻陷数县;接着河东郡的驻兵也跟着叛变。京城骚动…
这时,刘秀想起西征前,光禄勋郭宪拦路斩马绳的事。看来,人家根本不是作秀,洛阳城的确离不开刘秀。
8月,刘秀从上邽日夜兼程,返回洛阳。返程前,刘秀给岑彭写了一封信。信里有很著名的几句话“人苦不知足。既平陇,复望蜀”就是要岑彭在搞定隗嚣后就迅速南下,平定公孙述。
9月1日,刘秀到达洛阳。召来前颍川太守、现执金吾寇恂“颍川这地方还得卿去平定”寇恂道“颍川百姓素来奸狡。这次是听说陛下远征陇蜀,所以才起来造反。若陛下能亲自南征,乱事即平。臣愿执锐前驱”6日,刘秀南征,颍川盗贼悉降。郡中父老百姓遮道迎接寇恂,并拜请刘秀“再借寇君一年”刘秀答应,让寇恂暂留长社县,安抚官吏百姓,受纳余降。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东郡、济阴郡盗贼亦起,刘秀派李通、王常前往平定。耿纯曾做过东郡太守,威信素著,于是刘秀封耿纯为太中大夫,率兵一起前往东郡。东郡百姓无不欢迎耿纯入境,盗贼九千余人不战而降。消息传回,刘秀再封耿纯为东郡太守。
24日,刘秀返回洛阳。
9月,已投降的原齐王、现安丘侯张步带着妻儿逃奔临淮郡,欲与其弟张弘、张蓝招集故众再起,被琅邪太守陈俊追杀斩首。
搞定隗嚣,这是个艰难的技术活。岑彭和吴汉都在冥思苦想地琢磨着。然而不久,老天就赐给他们一个天大的良机。俩人一看,喜出望外。好了!他们知道该怎么去对付隗嚣了。
隗嚣之所以跑去西县,不是西县城多么牢固,而是驻守西县的将领绝对靠谱:老将军杨广!马援曾给这杨老将军写信,想策反他投降,结果什么回音都没…可见,无论多烂的西瓜园里,还是有一两个中用的西瓜的!
对隗嚣来说,杨广老将军不仅可靠,且能打敢战。所以吴汉和岑彭包围西县后,都不敢轻举妄动。但天要亡隗嚣,鬼神都挡不住。不久11月,杨广老将军病逝,弃隗嚣而去了。其大将王捷在离此不远的戎丘城,登上城头,向城下的汉军大喊“为隗王守城者,皆怀必死之心。愿自杀以明志”说完拔剑自刎!
孤零零的隗嚣,看着西县城外密密麻麻的汉军,一股从未有过的绝望心情从心底生起。人生多荒谬,晃然一瞬间,英雄变狗熊。如没意外,西县将是他的葬身之地。
西县的确是个埋葬隗嚣的好地方。吴汉也是这样想的,岑彭更是这样想的。两人都认为:杨广死后,隗嚣就是个弃儿,让一切恩怨都在这里划上句号吧!于是两人马上分工,吴汉攻城、岑彭率人去城外的谷水,把谷水下游堵住,用谷水来淹西城…
这叫以其人之身还其人之道。相信来歙能看到这一幕的话,心里肯定特别解恨。但来歙可能也不会料到:就像隗嚣当初围打自己一样,貌似稳当的歼灭战,竟也出了个大意外!
当初刘秀要亲自率军征伐隗嚣有诸多因素。其中一个主要原因,说出来都没人相信。隗嚣狡猾强悍,前线也根本离不开他!如他不上前线,他那帮将军可能就要乱套吃败仗了!
自刘秀起兵以来,将军们的意见,刘秀不听,从没吃过亏。可如将军们不听他的话,多数是要吃亏的。当初邓禹建功心切,刘秀劝他别急,不能一口吃成大胖子,结果邓禹不听,犯了冒进主义攻打赤眉军,屡战屡败。
现在,吴汉又成了第二个不听领导话而吃大亏的将军。
刘秀返回洛阳前,曾再三告诫吴汉“你的那支部队,都是各郡临时组织的民兵。战斗力不强不说,更可怕的是这个庞大的群体,每天都要在前线啃掉多少珍贵的军粮。而前线军粮所存不多,陇山路途遥远,崎岖难走,军粮极不好运。士兵万一有逃亡的,还打击军心士气。不如打发一部分人回家,留下精锐攻打隗嚣。这样的话,可保证军队的质量”
然而刘秀走后,吴汉根本就没把这话放在心上。在吴汉看来,这话在杨广还活着、西县久攻不下的情况下,可能是成立的。但现在肯定不成立了!隗嚣孤军无援,只要自己一鼓作气,短时间内拿下西县,就肯定不存在缺粮危机了。
吴汉很自信。可问题恰恰就坏在他太自信上!吴汉并不知道:隗嚣尽管很烂,但还不是烂骨头,能一啃就下。隗嚣攻打来歙不成功,却很成功的学到了来歙的守城精神。一天天过去,吴汉紧攻猛攻急攻,就是拿不下西县!
危机却在逼近吴汉。吴汉部队攻城不下,军粮开始紧缺,逃兵越来越多,军心浮动…此时,吴汉只有寄希望于岑彭了。
事实上,岑彭也很着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要淹没西县,一两天肯定也是不行的。大约估算一下,现在水位距离城头,也就只有一丈余了。再等等,隗嚣就等着做水鬼了…
当初,隗器围攻略阳城时,可能也这样对自己说“再等等,来歙就成略阳城的水鬼了”可事情坏就坏在“再等等”上,刘秀策反了他手下的部将投降,让他紧张得逃到这里…历史是多么惊人的相似,就在岑彭说“再等等”的时候,隗嚣的援军来了!
隗嚣的部将王元、行巡、周宗等人率五千余蜀兵前来救援。往吴汉军营冲来时,敲锣打鼓的大呼“蜀兵百万已到”一时间,汉军上下都惊惶不安。
王元等人乘势杀入吴汉军中。汉军又疲又饿又慌,王元那五千蜀兵犹如狼杀进羊群,杀气冲天,硬是撕开一条血路,冲进西县城。然后又护着隗嚣杀出城外,另投天水郡冀县而去。
大鱼明明就要蒸熟了,竟还是被猫叼走了。看着隗嚣绝尘而去的背影,吴汉郁闷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此时他的军粮已经吃完,不得不撤军东返。另一支由耿弇和盖延率领的部队也跟着撤军。
然而此时,隗嚣却不干了。吴汉和岑彭差点就要把自己闷死,这个刻骨铭心的大仇岂能不报?于是隗嚣决定反击,追杀汉军!
在岑彭的断后下,吴汉等人终于安全撤回长安,岑彭更是撤回了南郡郡治JL县津乡。只有祭遵还留在右扶风的汧县。安定、北地、天水、陇西等诸多郡县,又回到了隗嚣的手里。
校尉温序在这次战斗中,被隗嚣的部将苟宇生擒。面对苟宇的劝降,温序怒叱“叛虏怎敢迫胁大汉将军”持节乱楇,杀死数人。引起苟宇部下的众愤,争欲杀之。苟宇道“此乃义士,就给他一把宝剑,让他自裁吧”温序接剑在手,又把自己的胡须全部纳入口中,道“毋令吾须污土”拔剑自刎。随温序一起被俘的从事王忠得苟宇允许,收敛其尸,送归洛阳。刘秀特赐墓地,并封温序三子为郎。
20年前,高句丽侯绉被严尤诱斩于长安,王莽贬高句丽王为下句丽侯。20年后的12月,高句丽王遣使朝贡,刘秀下诏复其王号。
本年,大水。
建武9年(33)1月,祭遵在军中去世。消息传回,刘秀悲痛异常。命冯异并将其营。同时派人护丧东归。来到hN时,刘秀素服亲临,哭奠甚哀。丧礼上用太牢祭祀。命大长秋、谒者、hN尹专门负责丧事,大司农负责经费。刘秀亲临祭奠之后,又去慰问祭遵的家属,见其室家萧条。之后在朝会上刘秀常常感叹“安得忧国奉公,如征虏祭将军啊”卫尉铫期为此进言“陛下至仁,哀念祭遵。但经常这样的话,会让群臣们感到惭愧忧惧”刘秀乃止。
事实上,刘秀此次西征并没白忙。隗嚣貌似跟刘秀打了个平手,实际上已元气大伤。不久,隗嚣本人也带着无限悲愤归天了。
隗嚣死后,大将王元、周宗等人拥护其幼子隗纯为王,继续据守在冀县。同时,公孙述又派赵匡、田弇二将率兵前来支持隗纯。刘秀命冯异前往阻击,两军相持不下。
公孙述为解隗纯的困境,又派田戎、任满、程泛率数万人从益州巴郡与荆州南郡交界的江关顺江东下,击破冯骏等军,攻陷南郡的巫、夷道、夷陵三县。占住荆门、虎牙二山,横江架桥,并设关楼。立赞柱以绝水道,结营跨山以塞陆路,以拒汉兵。
6月,吴汉率王常、王霸、朱祜、侯进四将军、五万余兵马北伐卢芳的部将贾览、闵堪所在的代郡高柳县。因匈奴出兵相救,吴军兵败而归洛阳。朱祜留驻常山郡、王常留驻涿郡、侯进留驻渔阳郡、王霸为上谷太守,以备匈奴。
吴汉灰溜溜地回到洛阳后,准备挨批。但刘秀什么都没说。没说不等于没做。明眼人一眼都能看出:上一次西征,最大的赢家不是刘秀、不是隗嚣、更不是吴汉,而是来歙!
当时,来歙只凭二千兵,就顶住了隗嚣数万大军半年多的进攻。可谓打出了惊天地泣鬼神的境界。这种绝无仅有的守城之道,让诸将都长了见识!
现在刘秀要做的,就是重新调整军队领导指挥权。命来歙全权指挥驻守长安的部队和将军,马援为其副手。来歙得到军权后,立即给刘秀上书,建议再次西征“公孙述完全以陇西、天水二郡做为屏障,若拿下二郡,公孙述也活不长了。而现在正是拿下二郡的好时候!当地正在闹饥荒。当然我也知道国家目前很困难,皇帝你要办的事也很多。但无论如何,请你拨给我足够的军粮,让我率军西征,一举剿灭隗纯”
刘秀很快批复:同意!并下令准备6万斛军粮,用400头驴运往汧县前线交付。
8月,来歙率冯异、耿弇、盖延、马成、刘尚五位将军,向天水郡再次发起进攻!
8月,杜茂、郭凉率兵攻打卢芳部将尹由所在的雁门郡繁畤县。在代郡高柳县的贾览急忙率匈奴骑兵来救,汉军战败。
本年,贵人阴丽华的母亲邓氏、弟弟阴被盗所杀。刘秀伤之,追封阴丽华的父亲阴陆为宣恩侯、阴为宣义侯,让阴就袭封父亲宣恩侯的爵位,又召阴就的哥哥、侍中阴兴,也想封他爵位。阴兴坚决不肯“臣未有先登陷陈之功。而一家数人,并蒙爵士,令天下觖望。诚所不愿”姐姐阴丽华来问原因,阴兴又说“外戚家苦不知谦退,嫁女欲配侯王,取妇眄睨公主,愚心实不安。富贵有极,人当知足。夸奢益为观听所讥”
本年,寇恂一年的颍川太守任期到期,被刘秀召还。改由渔阳太守郭伋为颍川太守。郭伋到任后,招降山贼赵宏、召吴等数百人,皆遣归附农。随后因擅放降贼,郭伋上书自劾。刘秀不怪。不久,赵宏、召吴的余党们便远自江南、幽州、冀州,纷纷来降郭伋,骆驿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