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土,浮栾山。
浮栾山虽不同于附禺山脉那般占地面积广,绵延起伏,重峦叠嶂,但山峰巍峨挺拔,香火萦绕,钟声回响,倒也是个神圣之地。
姬陵城离幻音寺并不远,他们三人御剑没多久,便来到浮栾山脚下,仰目向上方看去。
眼前景象,豁然开朗,只见白玉为石,坪铺为场,石阶层叠,九为一组,连接而上至大雄宝殿,竟有九九八十一组之高。
而玉石雕栏之间,只见殿宇雄峙,极其高大,殿前十三支巨大石柱冲天而起,高逾十丈,殿顶金壁辉煌,八道屋脊平分其上,雕作龙首形状,每一道屋脊飞檐龙首之前,赫然各雕刻着十只吉祥瑞兽,形态各异,栩栩如生。
殿下种种雕刻华丽精美,更是远远超过了世人想像,非等闲人可以制作。在大雄宝殿之后,两侧,前方,俱是一间连着一间的高耸殿堂,其间或是广场相接,或是小路蜿蜒相连,有的直接便是连在一起,层层叠叠,大为壮观。
只是这建筑虽然雄伟华丽,也的确令人惊叹不止,但此时此刻,最令胖子和秋沁寒在意的,不是这佛派**圣地是何等鳞次栉比,动人心目,而是赶紧找一位寺内高僧,治治凌子桓身上的伤。
此刻竟是有无数凡人穿梭不停,无数人手持香火,跪拜礼佛,台阶广场,殿里殿外,香火鼎盛的难以想像。
偌大的一个幻音寺,在人族中拥有崇高地位的幻音寺,竟如同一个凡间普通寺庙一般,开放给无数世俗百姓烧香拜佛。
他们皆是初次来到幻音寺,从来没有想到这个。对秋沁寒而言,自小在玄清宗长大,早就习惯了所谓的仙家风范,仙山仙境,原是只有修道人才能拥有的。
在玄清宗,哪里曾见过一个普通百姓上山来烧香求愿过?
这时,一身穿浅色僧衣,白净脸庞的小和尚,走了过来,双手合十,说道:“看三位施主的打扮和气质,应该都是修行之人吧?”
胖子还了一礼,看了小和尚一眼,说道:“嗯,我们来幻音寺,是希望寺内有位高僧能帮忙救助下我们的朋友,感激不尽!”
小和尚依次看过胖子和秋沁寒,当把目光落在凌子桓的身上时,眉头皱了皱,见他勉强还能行走,但口唇干燥,印堂发黑,眼睛无神,整个人看上去弱不禁风,摇摇欲坠,便猜到凌子桓就是受伤之人。
小和尚笑了笑,也没有多想,对胖子说:“出家人自当以慈悲为怀,只要敝寺有这个能力,一定竭尽全力。来者皆是客,先随我去客房歇息吧,容我禀告方丈,再安排你们相见。”
“那多谢了!”
这时,凌子桓开口道:“请问小师父,寺内可有一个名叫‘智弘’的?”
小和尚说:“你说智弘师叔啊,他此刻正在寺内,小施主若是认识,等我给你们安排了住处,我前去通知智弘师叔,让你们相见。”
“多谢!”
随后,小和尚便引着他们三人去客房安顿下来。途中,胖子问起了,为何幻音寺是人族修行大派,为何会对人间开放。
小和尚知道一些,倒也直言不讳,笑着说:“今日正好是初一,所以人多了一些。虽然本寺香火旺盛,但平日也没有这许多人,只是每逢初一十五,附近方圆数百里的百姓,都有过来拜佛的习俗了。”
胖子摇了摇头,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问道:“不是,我是觉得奇怪,你们怎么会让百姓们进来烧香拜佛?”
小和尚带着他们向大雄宝殿后面走去,边走边道:“其实早先幻音寺也和玄清宗等门阀一样,并不对俗世开放,只是我师伯智空上人接任方丈之后,参悟佛理,发大愿心,说:佛乃众生之佛,非吾一人之佛耶。于是便决定开山门接纳百姓。”
说到这里,小和尚停住了脚步,回身指向那通向大雄宝殿的无数台阶之路,道:“你看到那条长长石阶了没有?”
“怎么?”
小和尚淡淡地说:“那是十六年前,一位新入门的弟子见山路陡峭,百姓虽有心礼佛却有许多身体虚弱者,行动不便,竟不得上山还愿,遂用大神通,以一人之力,费十年之功,在原本险峻的山路上硬生生开辟出了这一条佛海坦途,做了此等功德无量的善事。”
胖子不由地肃然起敬,面色也端重了起来,“竟有这样了不起的前辈,请问他的法号?”
小和尚看了他一眼,心里油然生出几分自豪感,说道:“他就是我的师父,法号‘智尘’!”
一旁的凌子桓听到后,心神微微一震,无形之中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口中絮叨道:“十六年前……十六年前,智尘……智尘……”
“施主,没事吧?”小和尚察觉到了凌子桓的异样,关切地问道。
“哦,我没事。”凌子桓干笑了几声,摇头道。
凌子桓想了想,看来这智尘跟当年相救自己的智弘是同辈了。既然这小和尚说智弘是他的师叔,智尘是他的师父,那智尘应该就是智弘和尚的师兄了。
这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凌子桓思虑了会儿,终究还是对小和尚说道:“小师父,你先不用禀告方丈了,我此行就是来找智弘大师的,待会儿麻烦你前去禀告一下,就说玄清宗凌子桓不忘当年旧恩,特此前来拜访。”
“至于……至于我们刚才的求医一辞,你就不用说了,只需安排让我们与智弘大师相见即可!”
小和尚愣了愣,虽不知凌子桓此话是否有何深意,但犹豫了一阵后,还是点了点头。
秋沁寒和胖子都将目光落在凌子桓的身上,皆心生诧异,但这么说也无妨,只是不知为何凌子桓非要兜这么大圈子。
不知不觉,他们便走到大雄宝殿的后面,走到一个院落,是一个长约两丈左右的通道,宽四尺,两侧都是红墙,有两人多高,顶上铺的也是绿色琉璃瓦片,通道尽头乃是一个圆形拱门,走近那个拱门时候,便隐隐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声响。
乍一听似乎是庙内僧人颂读经书的声音,但其中却还夹杂着其他声音,如村落妇人聚在一起聊天谈话,又或信众高声礼佛,更隐隐传来有些孩童啼哭声音。
让凌子桓想不到的是,此等修行之地,竟也如此接地气,一副欣欣向荣之态。
……
离这里不远处的一间禅室里。
一个斗大“佛”字,高悬屋顶,围绕这个佛字,周围一圈金色花纹团团围住,然后顺着外围,一圈圈精雕细刻着五百罗汉神像,又形成一个大圈。
诸罗汉尽皆一般大小,但神态身形尽数不同,排列成行,端正无比。然后,在大圈外围乃是蓝底黑边的吊顶,比中间佛字圈高出二尺,其上画风又有不同,乃是正方形方格,每方格一尺见方,金色滚边,内画有麒麟、凤凰、金龙、山羊等佛教吉祥瑞兽,这些图案,却是每个方格中一样的。
房顶上,这一片围绕佛字的内圈之中,垂下两个金色链条,倒悬着一盏长明灯,从下向上看去,大致是三尺大的一个铜盆,里面想来是装满着灯油的。
整个房间颇为宽敞,四角乃是红漆大柱子,青砖铺地,两旁各开一个木门,乃桐木所做,同样使用红漆漆上,看去十分庄重。
正前方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幅观音大士手托净水玉露瓶图,下方摆着一副香案,上有四盘供果,分别为梨子、苹果、橘子、香橙;供果之前立着一个铜炉,上面插着三枝细檀香,正飘起缕缕轻烟,飘散在空气之中。
在香案的后方,放置有三张蒲团,在最中间的那张蒲团之上,坐着一身穿月白僧衣的中年男子,他紧闭着双眼,一脸虔诚地敲打着木鱼,嘴里诵读着佛经。
咚咚……咚咚咚……
就在这时,脚步声到了门外,这间禅房的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人迈步走了进来。
中年僧人听到动静,敲打木鱼的手停了下来,面色一沉,冷冷地说:“不是说了吗?我坐禅念经的时候,任何人不要打搅!”
这僧人眉头紧皱,只是这么冷冷地说了一句,便使得他浑身上下都流露出几分强势。
推门而入的僧人,身穿浅色僧衣,和颜悦色,双目炯炯有神,面似丹金一张铜锣大脸,却是肥肉纵横。胸前一串紫色佛珠,左手五指合拢,直立于胸前。
此人正是当年与凌子桓有过一面之缘,并有搭救之恩的幻音寺僧人,智弘!
而坐在这间禅室里念经的却是智弘的师兄,智尘!
智弘听到智尘的埋怨和牢骚,并没有生气,似乎已经习惯,只见他脸色带有几分喜悦,走到智尘的身后。
“师兄,他来了!”
简单的一句话让智尘不禁怔了一下,问道:“谁来了?”
智弘定了定神,语速缓慢地说:“还能是谁,当然是师兄挂念了十六之久的那个……”
说到这里,智弘便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知道智尘差不多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智尘身子猛地一僵,愣了半饷后,才缓过神来,喜形如色,兴奋地喃喃道:“他来了,他来了,他来了……”
说着,智尘的声音隐隐有些沙哑,眼角几乎噙了少许光亮,多年的情绪全部翻涌了上来,内心波澜起伏。
但从神色上来看,却是相当的高兴!
他对上方观音大士的画像拜了又拜,声音颤抖了起来,“多谢观音,多谢万千神灵,让我……时隔十六年,还能……再次与他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