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外科小手术,唯一的难度就是止血,看过古装电视的人都知道,中箭没有被射中要害,还能支撑一会儿,若是拔出了箭矢,很快就会流血而亡,更何况,这支箭矢离心脏如此近,在这个时代,真的没有这样的止血技术。
甄建下刀又快又准,而且伤口不是太大,很快,箭矢的头部被取出来了,非常幸运,没有伤及心脏,也没有伤及肺部,甄建立刻便开始缝合,为了达到止血效果,他进行三层缝合,也就是说,从皮下组织到皮表,缝合三遍,一层又一层,让伤口处的肉紧紧地贴在一起,最后一道缝合,还是内缝合技巧,也称为无痕缝合,从表面来看,根本就看不到线,更没有针孔,因为这些都在伤口的内侧。
果然,多层缝合对止血非常有效,缝合之后,血立刻就不流了,甄建又测了一下秦雪阳的心跳,心跳尚可,血压有所降低,但无大碍,手术很成功,接下来只要注意消炎便可以了。
在伤口上撒了一些自己特制的金疮药,便开始包扎,包扎完成后,甄建起身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水,面朝房门叫了声,道:“好了,可以进来了。”
门立刻被推开,秦渊第一个冲了进来,后面跟着好几个军医,这些军医听闻有御医在此给秦雪阳校尉取箭矢,全都过来瞧热闹,毕竟他们是学医的,对于这样高难度的手术比较好奇。
不待秦渊开口,甄建便道:“手术很成功。”
这个世界也有手术的说法,在这个时代的医书中也有明确定义,只要是需要动刀子切开皮层的医疗方法,都称为手术。
秦渊闻言激动不已,赶忙上前查看,军医们也跟着上前查看,发现秦雪阳气息平稳,并未出现大量流血的状况,秦渊惊喜不已,而军医们则惊叹不已。
有个老军医走到甄建面前,躬身拜道:“甄御医的医术果然不同凡响,不知甄御医可否告知,您是如何在取出箭矢之后止血的?”
“用缝合之法。”
另外一个军医上前道:“即便是缝合,恐怕也不可能做到完全止血吧,她的伤口可是在胸口,距离心脏如此近。”
甄建道:“我一共缝合了三层,让伤口从皮下一寸处开始就紧紧相贴,直至皮肤表层,而且,秦校尉是女子,她的胸口……跟我们男人胸口不一样,所以出血量并未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大。”
众军医听到这句话后,表情变得有点精彩,在秦渊面前说这样的话,是不是不太庄重呢,有人偷偷看秦渊,秦渊一脸淡定地坐在床畔,虽然听到了这句话,但却没有任何反应,现在对于他来说,只要女儿活着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这时,忽然有一位年轻军医问道:“甄御医,您说您缝合了三层,如何才能缝合三层,能否……教教我们?”
另外一个老军医闻言顿时瞪眼呵斥:“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这样高明的医术,你也敢奢望甄御医教你,你怕是梦还没做醒吧!”
没想到甄建却微笑点头道:“可以教你,不,是可以教给你们所有人,另外,我还会给你们两个消除炎症的药方,一个内服用,一个外敷用。”
众军医闻言尽都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时代的人大多喜欢敝帚自珍,任何技艺都不肯轻易传授给别人,即便是自己的徒弟,有的时候还要留一手,没想到甄建居然这么慷慨地就献出了如此宝贵的缝合医术,而且还答应送出两个消除炎症的方子,要知道,炎症是这个时代最可怕的外伤杀手,死于战场上的士兵只占一半,另一半则是受了外伤,感染发炎而死,只是一个简单的伤口,就因为炎症发作而能要了一个兵卒的性命,这对医者来说是最痛心疾首的,消除炎症的方子,远比缝合技术更加珍贵。
几位军医愣了许久之后,齐齐向甄建行礼,为首的老军医恭敬无比道:“甄御医不仅医术高明,而且医德入圣,叫我等钦佩万分!”
甄建赶忙让他们免礼,淡笑道:“莫要这么说,襄阳是大楚的门户,我不会行军打仗,无法为襄阳做什么,便献出自己的医术,也当是为襄阳尽一份力,希望你们以后能用我教给你们的医术多救一些为国效力的大楚儿郎,那么甄建也就不虚此次襄阳之行了。”
一旁的秦渊闻言也为之动容,双目灼灼地望向甄建,缓缓点头,甄建这个年轻人,他真的非常满意。
甄建说罢到医案前用笔写下了两张药方,一张就是他的特制金疮药的方子,还有一张则是内服药方,也是消炎用的,军中外伤,只要掌握了消炎技术,基本就已经攻克了大半难题。
甄建将这两张方子递给为首的老军医,道:“这药方你们先收着,咱们现在便去看看其他伤者,若是有机会,我把多层缝合的技艺教给你们。”
“好好好……”众人欢喜点头,纷纷带甄建去大医帐。
来到了大医帐,只见一个偌大的房间里摆放着近百张病榻,每一张病榻上都躺着伤者,躺在这里的,都是受伤较重的,很多军医都在这里忙活着。
很快,他们便找到了一个腹部中箭的伤者,甄建上前查看了一番,然后转头面朝众军医,道:“箭伤在战场应该是最常见的了吧,身体中箭,首先要确认伤者的内脏是否受伤,若是受伤,伤到一个什么程度,看现在这伤者的中箭部位,避开了脾脏,脾脏没有中箭,就不会出现大出血的状况,那就还有救,接下来,取箭矢,工具给我……”
他一边讲解,一边开始做手术,从头到尾演示了一遍,特别是最后缝合的时候,完美演示了多层缝合的技术,看他娴熟的手法和飞快的手速,众人看得目瞪口呆,等到最后缝合完成,只见伤口竟然一点都不流血,顿时满医帐都是一片赞叹之声,简直惊为天人。
接下来,甄建又连续治疗了三个不同部位的外伤,不同部位外伤,需要注意的事项也不同,甄建在努力把自己所学的医术传授给在座的军医,这是他眼下能为大楚为襄阳做的最大的一件事了。
一直忙到半夜,甄建才回去休息,而秦渊则在秦雪阳的病榻前守了一夜。
天快亮了,秦渊忽然听到有人呼喊自己:“爹……爹……”
秦渊猛然睁眼,只见秦雪阳躺在那里,睁着一双大眼望着自己,秦渊可别提有多开心了,立刻眉开眼笑道:“雪阳,你终于醒啦!”
“爹,我竟然还活着?这不是梦吧?”
“不是梦,你还活着!”秦渊开怀笑道,“是是那个甄副使救了你,他可是宫中的御医,你当真命大啊,那些军医都说你没救了,他跑来一看,便说你还有救,嘿,御医就是厉害啊,三两下便帮你取出了胸口的箭矢,帮你止住了血,你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呢。”
“爹定要替女儿好好谢谢御医老先生。”
“哪是什么老先生啊!”秦渊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他才十六岁,跟你一样年纪!”
“啊?”秦雪阳闻言一阵惊讶,在她看来,能出手医人的,大多都在三十岁以上,医术越高,年纪越大,能坐上御医位置,怎么说也得有五六十岁吧,万万没想到,人家才十六岁,这实在有点出乎她意料。
她感受到胸口的疼痛,忽然一惊,问道:“他给我治疗,岂不是看过我的……他才十六岁啊……”
秦渊闻言淡然一笑,道:“你莫害臊,医者父母心,只要能活着,咱们父女都是在刀口上过日子,只要能活着便好,别要拘泥于这些小节。”
“嗯。”秦雪阳轻轻点了点头,但其实她心中还是有点膈应,若是被一些老军医看了自己的身子,她恐怕还不会感到膈应,可被一个跟自己年纪一样大的年轻男子看了自己的身子,即便对方是医者,她也感觉好害臊。
东方天际微亮,忽然,外面传来急呼:“将军,大将军,城外敌军撤军了!”
秦渊和秦雪阳闻言尽都一阵惊喜,秦渊赶忙道:“雪阳你安心养伤,为父出去一趟。”
秦雪阳微微一笑:“嗯,爹你去忙吧,军事要紧。”
秦渊起身,大步走出了医帐,走到那个士兵面前问:“怎么回事。”
那士兵道:“回大将军天刚微亮,我们在城头便发现城外敌军不见了,只有一片狼藉的营地。”
“走!去看看!”秦渊说罢大步朝外面走去。
医帐内,秦雪阳躺在那里眼望屋顶,心中开始暗忖,年仅十六岁的御医,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为何如此厉害,才十六岁便学得高超的医术,简直匪夷所思……
秦渊来到城头的时候,太阳已经有一半露出了地平线,秦渊站在城墙上,极目眺望,十几里内都不见敌踪,下方的营地全都拆卸一空,遍地狼藉,汉水之上的敌军船只也是一只都看不到了,他沿着城墙又绕到北边的临汉门,隔江眺望樊城,只见樊城的城墙之上空空如也,不见一个敌军把守。
秦渊立刻下令:“传我军令,派三十斥候,向南,向北,向西,三个方向追查敌踪!”
“是!”
“再传我军令,派一千人马渡江,探查樊城!”
城门打开,吊桥落下,三十快马飞奔而出,分三个方向疾驰而去。
中午时分,士卒来报,樊城之中敌军尽数撤去,百姓惨重荼毒,还好死伤只有两成,但财物和物资都被掠夺一空。
秦渊闻言心中暗喜,当即便派兵渡江去收复樊城,同时派人将连接樊城和襄阳的浮桥修复,然后回到府上,去见廖延,二人在客厅聊天,秦渊把敌军忽然消失之事说了出来,廖延闻言一喜,激动问道:“我们的离间计成功了?”
“我也是如此想的。”秦渊点头兴奋道,“若我所猜不错,应该是梁国皇帝派人来查察哈尔罕,将他缉拿回去了,大军自然也随之撤退。”
当天夜里,斥候回来汇报情况,才证明了他们的猜测是对的,但也只猜对了一半,察哈尔罕并没有被缉拿,大军也不是撤退,察哈尔罕真的造反了,因为斥候得到的情报是,察哈尔罕已经带领大军突然袭击,攻下了梁国的唐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