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农场的疑点在于那10个家庭,而那10个家庭的疑点又在哪儿呢?在于他们的孩子,更深入一些去思考,就在于那9个男孩儿。10个家庭,30个人中,如今明确知道下落的只有身边的古娜,确定死亡的是古娜的母亲,失踪的是古娜的父亲,剩下9个家庭的27个人消失得无影无踪,同时农场中剩下的也不见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如今唯一最接近答案的推测便是——因为某种原因,古娜的家庭不敢离开,而那9个家庭分批在农场某个角落被军队带走,剩下的人也许被怪物杀掉,也许是被军队灭口,总之死亡的几率很大。
古娜的父母为什么开始不走,然后又出现分歧,古娜的父亲决定要走,古娜母亲却要留下来呢?到后来等古娜父亲失踪之后,古娜母亲却失去了理智,想要翻越高压电铁丝网却最终被电死,而且不管亲生女儿的死活,难道是重男轻女?
不知道苏联有没有这种恶俗,如果没有,问题也许就因为古娜是个女孩儿。
贺昌龙小睡了一两个小时,随后又翻身爬起来,在季马老师的帮助下,将那10个家庭的背景资料全部翻译了一遍,同时季马老师也耐心地教贺昌龙一些简单的俄语,平时的问候之类的,不过贺昌龙最感兴趣的便是“不许动,举起手来”该怎么说,对他而言,在这种环境下,为了不误伤无辜者,必须首先学会这句话。
“纳尼斯涅。古娜!”贺昌龙用俄语说着古娜的名字。
季马老师立即纠正他道:“不,没有停顿,是纳尼斯涅古娜,叫古娜其实并不准确,就算是简称,也应该叫妮娜,而不是古娜。”季马老师看着贺昌龙读得十分绕口,只得挥手道,“算了,就叫古娜吧,反正我也随着你们叫了很久的古娜……嗯,接下来咱们应该怎么办?”
“搜索,沿着第一批人离开的方向搜寻,总能找到点什么线索?当时有个提出寻找电源的人很聪明,那的确是个很好的出发点,我们也可以去寻找电源。”贺昌龙随后又问季马老师,“有多余的表吗?我们得留意时间,明天一大早我们四个就出门,今天有了重大的突破,得好好休息一下,顺便多学习学习俄语。”
季马老师从床头翻了一块女士表出来,递给贺昌龙,等贺昌龙去拿的时候又握紧道:“这是我妻子卡莎的遗物,也是我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临终前让我带着这块表,就好像她一直在我身边一样,还嘱咐我一定得离开这个鬼地方,我今天把它借给你,希望你帮我摆脱困境。”
“一定。”贺昌龙点头,握紧了季马老师所给的表,没有戴上,只是小心翼翼揣进口袋中,又轻轻拍了拍。
第二天清晨,等日光照射到大地上之后,贺昌龙四人钻出了地下室,带上了少部分食物,虽然这个农场不至于大到让他们好几天都搜索不完,但毕竟总有意外,就像几天前被困在那间教堂中一样。
拿着季马老师那份手绘的农场地图,贺昌龙等人沿着第一批人失踪的方向走去,在经过头一天翻越铁丝网的地方,贺昌龙停了下来,看着那具已经被大雪覆盖的尸体,从大致的轮廓可以看出,那具尸体还在,并没有人去搬离他。
这个人是谁?他拿走的东西又是什么?如果不出去,这两个问题会成为永远的谜题,搞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也就搞清楚为什么安志胜会将他们扔到这个地方来了。
沿着铁丝网一直走着,四个人都有一种被铁丝网外的某些人一直盯着的感觉,那种感觉让人头皮发麻,时不时还会有一种要炸开的膨胀感,不过他们也清楚,如果外面的人要对付他们,只需要开枪,但他们不会那么做。
“排长,这里有一条小路,延伸向铁丝网外面。”侦查回来的魏亚军指着前方道,众人上前,随后发现那一面铁丝网很新,并不像早年立在这里的那些一样还带着锈迹,最重要的是铁丝网有两层,因为周围高大的树木挡住了大部分落下来的雪花,所以树下被铁丝网分成两部分的小路清晰可见。
“路,铁丝网,还是新立起来的。”贺昌龙四下观察着,示意大家都不要太靠近铁丝网,以免出现意外,随后找了东西扔向铁丝网,果然那东西被铁丝网的高压电弹开,再仔细观察,有几根粗大的电线从外面接到铁丝网的底部,找电源的方法不可行,当初只是那9个家庭的谎言,也许他们就是从这个地方逃脱的。
“挖地道出去。”黄永模指着雪地说,“挖地道肯定能出去,挖深一点,我不相信他们能够将铁丝网埋那么深!”
“不。”邓泽义摇头,“你还不明白吗?我们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出去,如果为了出去,当初就不应该进来,我们是为了查清楚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是……”魏亚军蹲下来刨开雪,按着下面不算坚硬的泥土,“可是怪事发生之后,那些想要离开的人为什么不挖地道离开呢?这应该是最好的一项选择。”
贺昌龙看着地面,忽然说:“那我们挖开来看看。”
“我同意。”魏亚军立即举手,“去找工具!”
四人分头寻找,找了些农耕所用的工具,在那条小路的位置开始挖掘起来,谁知道深挖不到一米,发现泥土下面竟然全部都是水泥!
贺昌龙看着那些水泥,朝着后面又退了五步,指着地面道:“挖这里。”
再次挖掘,下面的水泥没有了,只有泥土,贺昌龙又朝着挖坑的地方前进两步,再下挖,最终确定铁丝网内有宽两米的水泥,也就是说这里早年就挖了类似壕沟之类,很深的壕沟,深度至少五六米,再用水泥浇灌,在水泥之上铺上泥土再加立高压电铁丝网,目的就是为了防止这里的人挖地道逃出去。
贺昌龙继续带人挖掘着,花了一天的时间,在近傍晚的时候挖出一个五米深的坑来,而坑的侧面还都是水泥,更重要的是这里的泥土下方很湿润,五米之后地下水就已经冒出来了。看来苏军当初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挖掘壕沟至少深度大于五米,这里的人就算能挖十来米也没用,挖到五米左右地下水就冒出来了,这种地下水你是抽不尽的,所以地道这个方法是行不通的。
四人气喘吁吁坐在雪地上,看着下面坑中的水逐渐结成薄冰,互相看着都摇头,而盯着水坑发呆的贺昌龙忽然道:“大家都是农村出来的,在咱们四川,不少地方深挖下去地下水虽然也多,但也没有这么多,完全是冒出来的,这说明什么呢?”
邓泽义立即站起来环视了周围一圈道:“周围有河流、池塘、湖泊之类的,否则不可能有这么多水涌出来。”
“对。”贺昌龙点头,“不过还不能完全确定,现在时间不早了,明天一大早,我们换个地方去挖,这个工程比较大,东南西北四个角都挖一遍,才能确定。”
晚上,贺昌龙等人返回地下室中,将地下水泥墙的事情告诉给了季马老师,季马老师很惊讶,并庆幸当初自己没有费力用这个办法离开,虽然自己当初也认为那是个好主意。
四天后,专家农场东西南北四个角都被贺昌龙四人挖出了四个深坑,每个坑深达五米,最后确定了地下的水泥墙至少深入十米,也发现地下水只要挖五米就会涌出来,可他们也留意到涌出来的水并不像是泥水,其中带着一些怪异的沉淀物,不管放置多久水都不会清澈,绝对不是地下水,也不是河流、湖泊中的流水,倒像是某个池塘中的死水、浑水。
“天气暖和了吗?”贺昌龙看着深坑中的水,“结冰的速度比前几天慢了,真是奇怪。”
“排长,这些水看样子不是地下水,给我感觉好像这下面有个什么洞,你知道溶洞吗?”邓泽义问贺昌龙,“在我老家有许多溶洞,里面有河流。”
“不是溶洞。”贺昌龙用脚踩了下地面,“溶洞全是石头,不可能在表土层一挖就出水,找个东西带点里面的水回去,让季马老师看看这种水里面有什么东西。”
回到地下室,季马老师观察了很久那种水,摇头说肉眼看不出来,但可以肯定不是地下水,地下水没有那么浑浊,他需要显微镜,而那东西在农场的小医院中有一个,但自己十来年都没有用过了,不知道管不管用。
“我带着你去医院,其他人在这陪着古娜。”贺昌龙做了决定,随后跟随季马老师前往医院,此时距离太阳下山还有一个小时。
前往医院之后,季马老师很快从那个柜子中找到了用木盒装得好好的显微镜,那东西看起来还是新的,似乎从来没有人用过。季马老师解释道,在这个地方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活着,关于从前的工作没有人再去想过,即便是他妻子卡莎被感染的时候,他都没有使用过这些东西,因为他知道只要感染就死定了,绝对没有办法挽救。
季马老师在医院办公室内研究着他们带回来的死水时,贺昌龙则提着猎枪在周围巡视,顺便看下医院之中有没有什么药物是可以使用的,可惜全都是俄文,他学习了几天也不认识,只能知道一些简单单词的意思。
“龙!”季马老师忽然抬起头来,“这种水中微生物的数量非常多。”
“什么意思?”贺昌龙当然不懂什么叫做微生物。
“我举个你能懂的例子吧。”季马老师从旁边找了一张纸,用笔在桌子上面画了两个圈,再将三张白纸拿来,将其中一张白纸撕碎扔进第一个圈中,“普通的水中,即便是地下水,也含有大量的微生物,人的肉眼是看不见的,像是细菌一样,明白了吗?但是你带回来的水中微生物就有普通水中百倍甚至千倍那么多。”季马老师又将剩下的两张纸撕碎扔进第二个圈之中,“你过来在显微镜中看一下,会发现十分拥挤,像是一个小房间内塞进了上千个人一样。”
贺昌龙凑近看了一会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所以这不是地下水,还有呢?”
“像是有什么东西死在水里了,尸体,动物的或者是……”季马老师不太确定地说,“或者是人的,我不太确定,毕竟只是显微镜,没有其他的东西我无法确定里面到底含有什么东西?”
贺昌龙抓着枪站在办公桌前,脑子中思考着走到窗户口,看着医院小院中的那口老井,又问:“季马老师,农场里有多少口井?”
“七八口吧,我们来的时候就有了,好像很多年前就挖出来了,但只有四口井勉强能用,水很少,我们平日都是用那些外面的混蛋给我们接进来的水管,极少有人用井水,噢,只有马可夫偷偷酿土豆酒的时候才会用那种井水。”季马老师解释道,说到这他看到贺昌龙盯着自己,还没有明白,但两秒之后他忽然明白了什么,立即奔出办公室,和贺昌龙来到井口旁,用井绳帮助贺昌龙滑下去,将下面冻结的井水敲出一块带上来,两人又急匆匆跑回了办公室,等着那块冰融化成水,再进行化验。
“我几乎忘记了,对呀,井水不可能完全结冰的,最多只有表面上那一层。”季马老师在办公室内焦急地走来走去,看着贺昌龙道,“你刚才下去的时候,还能稳稳地踩在上面,这就说明井水有问题,肯定有问题!我怎么给你解释呢?”
“地下的温度会保持,这点我明白。”贺昌龙点头道,看着放在器皿中的那块冰,“在我的老家有山洞,溶洞你知道吗?那种地方冬暖夏凉。”
“对,就是这个意思。”季马老师坐立不安地等着,可是因为办公室温度也不高,那块冰融化的速度特别慢,即便有火柴也不能用火去融化,因为水经过一定的温度,就会产生变化,这种变化会在瞬间改变那滩水中包含的物质。
“你们不用观察了。”一个声音从办公室门外响起,贺昌龙立即持枪瞄准门口,随后一个抱着几瓶药的男子站在门口,看了一眼贺昌龙,又看着季马老师道,“地狱大门已经打开了,在这里的人迟早都会死。”
贺昌龙此时才惊讶地意识到,来者说的是中文,而且从那模样来看,应该就是前几天挥刀割伤黄永模的那位男子。
“马雅可夫斯基!”季马老师起身来,张大嘴巴看着来者,“你还活着?”
马雅可夫斯基?古娜的爸爸?贺昌龙把枪口放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