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呯——”枪响之前,贺昌龙闭上了眼睛,等了几秒,他听见有人倒地的声音,立即睁开眼睛,发现先前持枪对准自己脑袋的那名越军头部中枪倒在了自己的身旁,再一转头,发现自己跟前站着一名持手枪的越军军官,从军衔来判断是上校,贺昌龙一惊——难道这家伙就是任务中提到要活捉的那人?可他为什么要帮我?
越军上校并未持枪对准贺昌龙,而是俯身将压在他身体表面的那具越军尸体给拽到一边,再上前检查了下贺昌龙的伤势,随后才操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说:“子弹基本上都算擦伤,如果再偏一点你的肾就报废了。”贺昌龙检查自己的伤势,同时听到越军上校自我介绍道,“我叫阮霍恩,越军108师野牛团上校,但没有实职。”
“108师?”贺昌龙抬眼看着阮霍恩,轻轻地握了下对方伸出来的手,又解开衣服仔细检查一下,发现腹部的子弹是擦着边过去的,和阮霍恩所说一样,但越军108师闻所未闻。
阮霍恩看出了贺昌龙的疑惑,解释道:“108师是我们对外的称呼,极少有人知道,对内我们叫顾问教导队。”
顾问?苏联人?贺昌龙依然警惕地看着阮霍恩,阮霍恩则持枪走到几名已经死去的越军跟前,朝着每个人的脑袋上各补了一枪,这才走回机枪口的位置,朝外面看着说:“你可以把你的人叫进来了,里面安全一点,要天亮了。”
“还有其他人吗?”贺昌龙用怀疑的目光看着阮霍恩,觉得这太不可思议了,营长只是说上级指示要抓捕有情报的上校,但从来没说这名上校会“战场起义”,这会不会是越南人的陷阱?这家伙的中国话说得如此之好,很明显不是个普通军人,所以贺昌龙并未立即将魏亚军等人叫进来,只是吹了几声口哨,告诉他们自己很安全,暂时就地警戒。
阮霍恩知道贺昌龙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于是开门见山道:“你们这次任务是胡先生交代的,保护我离开,对吧?现在相信了?”
阮霍恩这句话一出口,贺昌龙就明白了,原来他就是那个胡万钦所说的需要保护的美国情报人员,这也就罢了,没有想到胡万钦竟然有办法让一个营在战场上停下来“抓捕”这名越军上校,他到底是个多大的官?为什么会知道我会自告奋勇进山?
贺昌龙朝着外面又吹了几声口哨,随后魏亚军等人带着范主就钻进了越军的工事之中,看见阮霍恩也是吃了一惊,贺昌龙立即做了简单说明,但魏亚军几人依然觉得很不可思议,随后魏亚军持枪站在阮霍恩的身后,黄永模和邓泽义则深入工事内搜查了一番,发现里面还有两具越军的尸体,都是头部中弹,很明显那是阮霍恩干的。
“你是美国人的间谍?”贺昌龙觉得有必要问清楚一些事情,而且也得搞明白得护送这家伙去什么位置,走多久,最重要的是胡万钦说过,找到这人之后,自然会知道怎么去应付部队。
阮霍恩摘下自己的帽子,露出一头浓密的黑发,随后又转身洗了下脸,把脸上的伪装全部洗干净,站在贺昌龙跟前一面用毛巾擦着脖子,一面回答道:“我是美越混血儿,但我不知道我父亲是谁,只知道我母亲是个商人的女儿,我从小遭受歧视,一心想去美国找我父亲,但母亲死也不告诉我父亲是什么人,我长大之后有人带我去参军,于是我成为了越共,但在战场上我遇到一个自称是我父亲的人,用温情感动了我,于是我投靠了美国人,因为我想投身自由。”
阮霍恩带着嘲讽的语气说着,感觉其中真实成分很少,贺昌龙听完也没有任何表示,只是问:“我们需要护送你到什么地方?”
“原本的计划是去荣市……”阮霍恩说到这故意停顿了一下。
贺昌龙拿出地图来看了一眼,摇头道:“完全不可能,荣市在越南腹地内,我们离那里十万八千里。”
魏亚军也扫了一眼地图,抬眼看着阮霍恩,觉得这家伙完全是在胡说八道。
“我是说原来,现在需要的是你们护送我到桑怒附近。”阮霍恩见贺昌龙继续在地图上寻找着,笑道,“别找了,你们这是一张越南地图,桑怒在老挝。”
“有多远,计划走多久?”贺昌龙一面说着一面喝水,同时指示其他人检查武器,在工事内搜寻有用的情报。
阮霍恩点起一支烟,道:“要取决于咱们在这里拿到那件东西需要多长时间。”
“什么东西?”贺昌龙又问。
“你不知道?”阮霍恩反而有些诧异,“就是那个牛鬼体内的东西,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反正知道是在那东西的体内,苏联人要找,美国人要找,你们也要找,越南人呢以为自己很聪明,把部队给撤走,留下了我和这十来个人捕杀那玩意儿,而且我还不是指挥官,不过据我分析呢,是美国人和苏联人以及你们私下达成的某种协议,逼迫越南政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很清楚这场战争他们是赢不了的,因为苏联只会援助,而不会和你们中国真枪实弹的干。”
阮霍恩说完,看着周围那几张茫然的脸,忍不住笑了,挥手道:“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吧,你们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但是看你们的身手,并不是普通军人,是特种部队吧?”
贺昌龙摇头:“我们只是尖刀排。”
“不可能!”阮霍恩使劲摇头道,“你们还有所保留。”
“爱信不信吧。”贺昌龙收好地图,“先前我们看到有五名越军拿着重武器出去追那东西去了,我们得先下手为强。”
“不用,慢慢去吧,咱们坐收渔翁之利多好呀。”阮霍恩坐下来换着袜子和靴子中的鞋垫,在越南这种地方,如果不勤换这些东西,不管你穿什么样的鞋子,迟早脚都会溃烂。阮霍恩收拾妥当之后,从旁边的箱子下面翻出一个脏兮兮的牛皮文件包,扔给贺昌龙,“这是说好的东西,越军东西线战场上的分布图,很详细,但你们打了这么久,应该知道没多大作用,不过人数和武器配置基本上是死的,他们打仗很灵活,至少打了这么久,我认为他们比你们灵活多了,你们的优势就在于铺天盖地的炮火,劣势在于你们从上至下的作战经验不平均,一线战斗人员全是新丁。”
贺昌龙打开文件包扫了一眼那厚厚的文件,又马上合上,知道这玩意儿必须马上交回营部,初始任务就算完成了,不过阮霍恩说的是真话,他们打了这么久,不足的部分一眼就能看出来,直到现在,解放军依然用的是那一套老打法,但却将火炮发挥到了极致,如果没有这东西,他们可谓真的是寸步难行。越军的作战方式和解放军很相似,不过很擅长于一线战场的迂回游击战,开战之初,解放军高级将领,那些几十年都从枪林弹雨中走过来的将军们知道,对付游击战应该是小股对小股,铺天盖地的炮火和搜山只会费时费力费炮弹,而且作用并不大,有时候越军一两股小部队都可能牵制住你一个团的进攻,这是很可怕的,但可惜的是一线的指挥官们没有作战经验,纸上谈兵的太多,认为正规军就应该有正规军的方式,结果适得其反。
“好了,这些东西不是你们应该考虑的,走吧,差不多了,咱们去捡现成的。”阮霍恩把自己的军装脱下,换了一身欧洲人的穿着打扮,咋一看真不像越南人,随后率先从那个洞口钻出来,扭头过来发现贺昌龙等人并未马上出来,只是笑了笑,提起自己手中的ak上膛后道,“我在外面抽支烟等着你们,麻烦快点。”
阮霍恩一走,魏亚军、邓泽义和黄永模立即围拢贺昌龙,黄永模看了一眼外面低声道:“排长,这人可以相信吗?”
“毫无疑问的是他就是我们任务中要护送的那个人,这一点无需质疑。”贺昌龙点头道,“所以我们只能是执行命令,别无他法。”
“接下来呢?”邓泽义又问。
贺昌龙拍了拍皮包道:“找到阮霍恩说的那个牛鬼身上的东西,我们再带着情报回营部,接着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离开,那个首长肯定有其他安排的,否则我们没法离开部队护送那家伙。”
“只能这样了。”魏亚军点头赞成。
“排长,如果那首长没安排呢?我们擅自离开部队?临阵脱逃那是死罪!”邓泽义激动地说,表示坚决不同意,黄永模也点头表示支持邓泽义,他不愿意冒险。
“放心,首长会有安排的,不会让我们背着那种罪名。”贺昌龙拍了拍邓泽义和黄永模的肩头,让他们宽心不要想太多,随后钻出工事去,魏亚军也冲其他两人笑笑,紧随其后离开了,剩下邓泽义和黄永模两人,两人也只是微微叹气,知道除了服从命令也别无他法,不管怎么说,贺昌龙在他们心中都是个好大哥好排长,不会害他们的,有事也会自己生扛着。
离开工事之后,贺昌龙等人在阮霍恩的带领下直接朝着南面的坟地走去,沿途范主都缩在魏亚军的身后,只露出个脑袋看着前方,显得十分惊慌,此时天边已经逐渐亮起来,站在较高的地方看着下面的村落坟地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坟地半明半暗,像是阴阳相隔的两个世界,而坟地中间则站着手持锄头的沙妈,并不见那五名越军和牛鬼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