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坚实的帆船从海岸处慢慢摇来,船靠近铁船之后,上面的几名船夫一跃跳上铁船,分别向何患和穆英豪行了礼,此时先前跟着何患的几名脚夫跳上帆船,穆英豪见状忙道:“这是……”
何患知道穆英豪只想他们两人前去,但要去海岛多少也有点距离,乘坐小船太危险,至少要用这样的中型帆船,也得备上饮水食物等东西以防万一,而这样的中型帆船,他一个人操作不过来,至少要带上三个人。何患解释了一番后,穆英豪只得答应,轻声道:“总之船靠岛之后,要上岛还是你我二人去较好,如果发生其他的状况,我的身手怕保不住其他人。”
“劳烦先生了!”何患示意穆英豪上船,却见穆英豪单脚轻轻一点,轻飘飘的落在那帆船船头之上,落下去时似乎没有任何力道,船身也没有发生明显的变化,心中很是佩服,也觉得这次自己算是偶遇到了真正的高人。
就在何患也准备上船的时候,两个男童从河岸边跑来,在其身后还跟着先前在枯树下讲着救国之道的那名中年人。两个男童来到河岸边上,穿着碎布衣,青色裤子,脚穿草鞋的较高男童指着帆船道:“看,我说过吧,我爹有的是船,大船小船都有!”
较矮的男童用手提着自己夸大的麻布裤,瞪大了双眼,抬手去擦着鼻孔流下的鼻水,好半天才道:“哇!真的是很大的船!”说完,他又回头看着戴眼镜的中年人道,“爹!咱们也买一艘大船吧,这样就可以出海打渔了!”
站在铁船边缘的何患指着较高的男童,对穆英豪说:“先生,这是犬子何年月……”说罢,又拱手对着那私塾先生打扮的中年男子拱手行了礼,对着何年月喊道,“儿子!快对先生行礼!”
何年月愣了愣,偏头看着站在帆船船头,浑身邋遢之极的穆英豪,鞠了一躬,算是行了礼,再抬头来时,与穆英豪的目光相对,只是那一瞬间,穆英豪似乎被这个孩子给吸引住了,而何年月也不知为什么对穆英豪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觉得这个貌似乞丐的人,身上有一种其他人没有的东西,而就是这种东西牢牢抓住了自己的双眼。
两人对视许久,何年月忽然间笑了,穆英豪也笑了,随即扭头看着何患道:“何少爷,我似乎和你家公子很是有缘呀。”说到这的时候,穆英豪的目光又投向了那名私塾先生打扮的中年人,同时又看向了他的儿子,低声问何患,“那位先生是?”
“噢,那是镇里教国文的李老师,叫李驱强,在他身边的是他的儿子李卓谷。卓谷和犬子是同校生,别看年龄比犬子小两岁,但天资聪慧,犬子根本无法与之相比。”何患笑眯眯地看着岸边的两个孩子,又道,“原本犬子的名字叫何年,也是李先生建议在后方加了一个‘月’字。”
“好字。李驱强,有驱赶列强之意……”穆英豪的目光从何患、李驱强、何年月、李卓谷四个人脸上一一扫过,看过他们的面相之后,又笑道,“都是有缘人,命中注定呀!”
何患没听明白穆英豪说什么,赶紧问道:“先生,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说那位李先生也不是一位凡人。”穆英豪说罢,将双手手掌张开,双手五指交叉并在缝隙之中,双手大拇指合并向上,放在额前后朝着那李先生微微鞠了一躬,再缓缓抬头来的时候,看见那李先生一脸的惊讶,但看见穆英豪一脸的善意,也展露出轻松的笑容,用同样的方式还了礼。
何患不明白两人到底在做什么,只得傻愣在那,向后退开,不挡住两人的视线。此时的何年月反应过来,忙问何患:“爹!太阳快落海了,你们还要去打渔吗?”
“爹不去打渔,爹去……”何患跳回岸上,低声对何年月道,“爹和先生回岛上去,你乖乖的在家等爹。”
“回岛上?”何年月大声回应道,很是吃惊,同时一把抓紧何患的袖口道,“我也要去!我要回去找我娘!”
何患立即捂住何年月的嘴,低声喝道:“不许胡说!你忘记爹吩咐的话啦?乖乖在家和卓谷玩,等爹回家,要不你去卓谷家?卓谷家不是有大马吗?”
“我不要去卓谷家,我不要大马,我要娘!”何年月倔强道。
何患有些火了:“听话!爹答应你,我和先生办完这件事一定带你回家见娘!”
何患说完,也不管何年月怎么闹,起身来对李驱强抱拳道:“李先生,犬子年月就拜托你照顾了。”
“放心!”李驱强只简单回答了两个字,也不多说,只是伸手将两个孩子拉住,不让他们再靠近铁船,又看着何患几个起跃,轻踏铁船边缘上了帆船,随后站在甲板上对李驱强和两个孩子挥手示意。
帆船顺着黄水河朝着入海口的方向驶去,何年月不再哭闹,只是拽着李驱强的大拇指道:“先生,我爹能回来吗?”
李驱强有些诧异,不明白何年月为何会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只是摸着他的头安慰道:“放心,与你爹在一起的是个高人,有他在,你爹绝对会没事儿的。”
“爹,年月他爹去干嘛了?”李卓谷问完又看着何年月,因为看李驱强的表情也判断不出来到底是不知道,还是不愿意说,只得希望从何年月那得到答案,没有想到何年月却很实在地回答,“卓谷,我爹说了,何家村的事不能告诉外人……”
“我是外人吗?”李卓谷认为自己与何年月算是玩伴死党,不算是什么外人。
何年月想了想,在脑子中组织了下语言道:“你姓李,我姓何,不是一家,当然算外人。”
“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家的大马也不给外人骑……”李卓谷翻了下白眼,转身就跑,何年月愣在那,一直等到李驱强冲他点点头,这才撒腿追上去,两人在远处的草地中翻滚戏耍着。
李驱强看着已经快到入海口的帆船,穆英豪已经不在船头,虽然他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但此人只是和何患一番对话就猜中了自己的身份,绝对不是个江湖神棍,会是什么呢?地师?赶尸匠?还是和自己一样是……
李驱强认为自己想得太多了,他这个叛徒在离开门派前就已经金盘洗手,现在能安安稳稳当个教书先生,已经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哪儿还有精力去管其他人呢?
帆船简陋的船舱内,四下都挂着穆英豪说不上名来的物件,表面挂着黑色的铁锈,随着船身的晃动而咣当作响。何患蹲在地上清点着船上的食水和干粮,判断着就算是要在那岛沿岸呆上四五天也应该不成问题,而且现在海事平静,日本人出来巡海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说不定哪天黄县也就彻底光复了。
“茅山铁衣门……”穆英豪冷不丁说了这么几个字。
“先生说什么?”何患抬头来看着穆英豪。
穆英豪笑道:“我说你撒谎了。”
何患忙起身来:“先生,我句句实话,没有半句谎言呀!”
“是么?”穆英豪走出船舱,来到船尾,指着入海口的方向,还能隐约看见何家村所排列的船村,“那个‘天宫至阳阵’明明就是那个叫李驱强的国文老师教你们布下的。”
“先生!这不可能!”何患一脸的吃惊,好像他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一样,“我听家父说过,这个船阵是某个深夜一个老者前来教他所布的,看那李先生的年龄也不大,怎么会是那名茅山高人呢?”
“噢?”穆英豪摇头,“也许是我猜错了,但李驱强肯定是茅山派铁衣门的人,先前我对他所比的那个手势,是铁衣门的一种礼节,一般外人冒充不来。”
何患此时也不知道脑子怎么转得那么快,立刻问:“先生难不成也是……”
“我不是。”穆英豪笑着打断他的话,“我只是知道而已,我大哥曾经教过……”说到这穆英豪收起了笑容,想起了自己多年前就强制性遗忘的大哥穆英杰。毫无疑问,他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何患等着穆英豪继续说下去,却见穆英豪脸色阴沉,也只得转身回船舱内继续清点东西,不再询问。谁知道刚转身,穆英豪却道:“茅山派下属有数个分门,铁衣门只是其中之一,其实分门,也不是指分家,只是各门行事方式不一,铁衣门就是个例子,世人闲话江湖,江湖之中又有异术之分,通常被认为是异类,与所谓的其他江湖门派不同,而且异道也有正邪之分,铁衣门在异术者眼中就被看做是亦正亦邪,因为他们行事手法过于毒辣,对于妖魔死物,从不留情,哪怕是被死物附身之人还有一口气能救,为了彻底消灭,他们也不会顾及人命。”说到这穆英豪又抬手将自己的长发给扎起来,盯着海面又道,“但看那李驱强的面相,不是血腥之人,也许从一个斩妖除魔的卫道者,变成教书先生,也是有苦衷的吧。”
“也许……”何患点头,对甲板上忙碌的三个男子喊道,“过了前面的海流,就降帆,咱们顺着海流绕岛一圈,先看看情况再说!”
“大哥!再绕一圈肯定都天黑了!我们还是直接靠岸比较安全!”船尾的一个男子道,手搭凉棚看着远方若隐若现的何家村岛。
何患顺手拿了一个斗笠罩在那名男子的头上,看着远方深吸一口气摇头道:“不行,必须先绕岛一圈,如果那些东西在,我们肯定不能靠岸!”
“那些东西?”穆英豪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扎好头发,“你现在应该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导致全村男子离岛的?”
何患刚要张口解释,却看到穆英豪从包裹中拿出了一支快慢机手枪,顿时脸色一变,旁边那名男子也是突然间抓紧了桅杆,担心穆英豪是个假扮成批命先生的海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