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顺唐那一嗓子喊出去之后,似乎没有太大的效果,被雷声和海浪声直接压过。胡顺唐看着船头前方几百米处还是阳光明媚的样子,向后看也是同样一副场景,仿佛游轮被包裹在一团乌云之中:船走,乌云走;船停,乌云停,好象无论怎样都无法从乌云之中驶离开一样。
雷声大,雨点小,这是一句俗语,但这句俗语在海上仿佛根本无法应验,等胡顺唐翻身从上层甲板上跳下,跌跌撞撞朝着那三人跑去的时候,突然就下了暴雨,如同是有人躲在云层之中向着船身泼水一样,胡顺唐瞬时间全身都被淋湿,船头甲板也变得湿滑起来,他几乎是走两步就摔一跤,完全无法站稳。
前方紧靠着小船的那三人也完全一样,被淋湿后随着摆动的船身晃动着,互相高喊着鼓励着要把小船放下去,完全是准备逃命的模样。
胡顺唐好不容易奔到离那三人七八米开外的地方,抓着旁边的一根柱子,这才被那三人发现。三人发现胡顺唐的时候,十分吃惊,两侧的两人竟然什么都不顾,双手用力将小船推出,跳了上去,再解开缆索——小船顿时落向了海面,而剩下那个人因为站立不稳,来不及上船,只得站在那嘶声裂肺地喊着,咒骂着,却又吃力地躲避着向自己走来的胡顺唐。
胡顺唐离近才看清那人竟是几小时前他们上船时查问薛甲宏的安保人员之一,他穿着连体雨衣,套着防滑靴,明显是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胡顺唐朝着那安保人员扑了过去,抱住其腰部就往回拽,此时又一个大浪打了过来,波浪的力道加上船身的惯性,将胡顺唐的身体直接推开,而安保人员也是脚下一滑,朝着船头方向冲了过去,而在前方横着一根倒下来的铁杆,安保人员若要是以这个速度冲过去,绝对会被穿透。
胡顺唐眼疾手快,拔了棺材钉抛过去,钉在安保人员的雨衣衣角处,随即又扔过去一根,两根棺材钉刚好拉住那人的雨衣。等那安保人员回过神来,再扭头向前方看去时,发现那根铁杆离自己只有短短几十厘米……
“救我!救救我!”安保人员喊道,朝胡顺唐伸出手去,胡顺唐用剩下的三根棺材钉,钉死在甲板上,牢牢抓着慢慢爬过去,将那安保人员给拉了回来,再收回棺材钉,两人互相搀扶着,朝着船舱方向走去,虽然只是短短的十来米的距离,但在大风浪之中就足足走了十来分钟。
撞开舱门,胡顺唐反手将那人给扔进船舱之中,关门的同时,将刚收回的最后一根棺材钉直接刺向那安保人员的右耳旁,再抓起旁边柜子中的干毛巾扔过去,遮在其脸上,问:“船上的其他人呢?”
安保人员呆呆地看着舱门,好半天才慢慢抬眼来看着胡顺唐,用毛巾擦着头发和脸,越擦越用力,但也不回答胡顺唐的话,胡顺唐急了,一把将其抓起来,顶在船舱墙面上厉声问:“船上其他人呢!?”
“这是艘死船!”安保人员终于开口回答,“船上除了我们和你之外,没有其他的活人。”
“死船?没有活人!?什么意思?”胡顺唐盯着安保人员的双眼,从他的双眼中没有读出谎言,目光也并不闪烁,看样子不像是撒谎。
安保人员伸手打开旁边的柜子,胡顺唐看着崭新的柜子中还有未干的油漆,伸手用手指头沾了沾,似乎这些油漆涂上去还不到几个小时,这是什么意思?此时那安保人员一屁股坐下来道:“我们原以为整艘船上只有我们三个活人,因为按照计划先前上船的那些人都只是雇来的人,就像演员一样,开船前其他乘客都已经悄悄离船,然后我们三人将船开到渤海,再去黄海,然后弃船就行了……”
“什么意思!?”胡顺唐还是不懂那名安保人员话中的意思。
“这艘船原名叫安阳号,是一艘早就应该废弃的中型游轮,你大概没有乘坐过这类的船,所以看不出来,这上面的装饰都是翻新过的,下层船舱内很简陋,根本无法支持远海航行,不遭遇暴风雨还好,一旦遭遇暴风雨肯定沉没,但是这种暴风雨根本就不在我们的计划之中……”安保人员的话还是说得有些模棱两可,胡顺唐又想起失踪的薛甲宏,担心着胡淼和莎莉的安全,只得从所在的船舱内找出了绳子,分别绑在自己和那名安保人员的腰间,然后离开去寻找其他三人,等确定人都安全了,再想下面该怎么办。只是胡顺唐心中怀疑难道这一切都是蜂后安排的?
但想想又觉得说不通,蜂后让他们到达的目的地是直接前往山东龙口的桑岛,从烟台港下船,再直接前往龙口,没有任何必要在过程中玩这样的手段,这其中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胡顺唐和安保人员在走廊中慢慢走着,船身也摇晃得越来越厉害,好像立刻就会沉船一样,行了几米后,快到胡顺唐和薛甲宏所住的房间门口时,船体开始向右侧猛烈倾斜,安保人员一时没站稳,直接撞向了旁边那扇舱门,径直撞开门之后,连带着胡顺唐一起跌了进去。
安保人员撞进房间,抱着脑袋摔得“哇哇”乱叫,好在胡顺唐用双手撑住了舱门两侧,没有滑到,可就在那一瞬间,胡顺唐看见房间门左右上下铺的四张床上竟然躺着四个还在“安睡”的男女。
三男一女安安稳稳的躺在床上,一眼就能看出上半身和下半身都由皮带绑住固定在床上,现在回想起来,先前上船时是由安保人员领着去了房间,去的时候也没有看见其他房间的门敞开着,这一点的确值得怀疑,但因为没有乘船经验便没有顾忌那么多。
“死人……”胡顺唐把着床沿看着船上“安睡”的男子,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那是一具尸体,根本不是什么活人,而且是个至少死了很久的人,虽说面部和身体都化过妆,晃眼一看看不出什么端倪,但凑近之后就能清楚看到面部呈现出的那种渗人的青灰色。
胡顺唐看着那尸体下方床铺渗湿的位置,伸手摸了摸,又用手背贴了下尸体的表面,衣服也全部湿透了,应该是从停尸房之类的冻库中搬运出来的,因为船舱较为暖和,便开始融化。
安保人员靠着桌子站着,看着那尸体,又看着胡顺唐。
“从模样上来看,这些尸体不是新鲜的,至少死了十天半个月,甚至更久!”胡顺唐扭头看着那安保人员,“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船上原本计划中只有你们三个活人,就是指除了你们之外,其他的所谓乘客都应该是一具具尸体!?”
安保人员使劲点了点头:“我只是受雇于人……”
“受雇于人!?什么人会干这种事,又有什么意义?”胡顺唐边问边检查着其他三具尸体,差不多都一样,但的的确确是精心修饰过的,尸体内衣内裤穿得很好,外套等东西也在旁边挂得好好的,还有自己的旅行箱,箱子中也放着自己的生活物品,只是无法找到任何可以识别其身份的证件。
“我还有个同伴,你知道去哪儿了吗?”胡顺唐问安保人员,但看他那个模样,估计也不知道,于是立即话头一转又问,“你叫什么名字?是干什么的?”
“我叫谢根源……你……你到底是什么人?”谢根源却又反问胡顺唐,因为他发现胡顺唐对尸体似乎很了解,不像是普通人。
胡顺唐掏出早先伪造出来的证件,打开给谢根源看了一眼道:“我是警察!”
实际上胡顺唐这样做,一方面是为了掩饰身份,另外一方面是想试探下谢根源的反应,未曾想到谢根源看见警官证之后,脸色瞬间就苍白了,不自然地吞了口唾沫。
“先去找我的同伴!找到之后你再一五一十告诉我们!”胡顺唐拽了绳子,拉着谢根源就向一等舱方向走去,沿着楼梯向上爬,但好在是透过船舱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暴风雨已经减弱了,船体也不再摇晃得那么厉害,至少不用扶着旁边的东西就可以平稳走动。
“找到他们又怎样?如果我们遇不到其他的船,肯定死定了。”来到胡淼和莎莉的房间门口时,谢根源冷不丁说了这样一句话,等胡顺唐转身看着他,谢根源又苦笑道,“弃船逃亡的工具只有那么一艘小船,其他的逃生船只是摆设,根本没有任何作用,是固定死的。”
门开了,薛甲宏站在门内,身后坐着的是端着热茶双眼发直的胡淼,还有蹲在地上检查着一具男性尸体的莎莉。薛甲宏看着胡顺唐身后还跟着谢根源,倒是有些诧异,但也没有立即问什么,只是开门让他们进来。
在场五个人中,倒是谢根源觉得头皮有些发麻,因为这四个计划外的乘客竟然对这么诡异的一艘船没有表现出害怕,相反有着不同于常人的冷静,那个模样最漂亮的女孩儿,竟然蹲在那“摆弄”着从其他船舱内搬来的尸体。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谢根源站在门口的角落,目光一一扫过薛甲宏、莎莉和胡淼,唯独只有胡淼的精神状态和常人无异,双眼中透出了害怕。
“警察!”胡顺唐冷冷地看着他,又问,“现在轮到你说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谢根源话中“不知道”三个字还未说出口,薛甲宏反手已经将宝剑拔了出来,用剑身剁下那死尸的一只手,看着雪白的切口处,深吸一口气道,“这个家伙死后被人把血给抽干了。”
薛甲宏刚说完,谢根源就立即拼命摆手道:“我不知道!别问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