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世纪”到底有什么目的?能让三个超级大国的机密部门首脑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在这种地方开会。但绝不可能是因为这个组织要狗血到毁灭全世界,如果是,在细菌攻击美俄之时,他们大可不必拿出疫苗,静静在某个地方等待着,等待着这个世界彻底陷入永远的死寂……
“三位首长,我有几个问题。”詹天涯慢慢起身,站得笔直,在得到蜂后三人的点头回应后,又继续说道,“关于突然崛起的‘二十二世纪’我们了解多少?我们又想从他们那里得到什么?最关键的问题是,仅仅只是凭借疫苗,他们如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获得如此高的支持,不仅是民众……”
詹天涯的话并没有说完,但在座的人都知道,他最后一句“不仅是民众”接下来还有一句“还有各国政府”。
聪明的詹天涯!蜂后在听完他的话之后,脑子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他这番话看似没有任何问题,也没有触及到三角桌前的三个机密首脑的敏感区,但实际上这三人如果要回答詹天涯的问题,就等于是回答了他们为什么要分别避开三国政府首脑私下聚会的原因。
詹天涯巧妙的绕开了让蜂后三人最为敏感的直接性问题,选择了另外一种方式,以此来试探下他们对自己的信任程度,到底是利用还是使用。使用和利用这两者从本质上完全不同,如果是利用,蜂后、狗鱼和迈克劳林带上了三个“忠心”的下属,不是没有理由的,他们本身掌握着很多核心机密,就算犯了某种错误,政府也无法将其彻底蒸发,充其量让他们指认所谓的“幕后黑手”,而詹天涯三人就是替死鬼——这只是詹天涯的其中一个判断。
他必须得想到所有的可能性,不仅仅是性命,还要查清楚这背后隐藏着的真相。
“啪——”迈克劳林用打火机点燃了已经熄灭的雪茄,抽了一口,吐出连串的烟圈,扫了蜂后和狗鱼一眼,在两人没有反对的前提下说:“这样说吧,中国正在被要挟着。”
“……同时美国现任政府不得不靠‘二十二世纪’来提升不断下降的民意指数。”狗鱼靠着椅背看着詹天涯道,接着蜂后则盯着茶杯接过话去,“而俄罗斯则怀疑国家杜马之中藏有大批潜在的‘二十二世纪’支持者,你应该明白轻重,如果照这样下去,我们找不到真正的证据指认‘二十二世纪’是幕后黑手,那么世界格局会在短时间内再发生一次变化,即时联合国都得改名了。”
狗鱼端起酒杯,一口气喝完,满脸愁容道:“我们做过最坏的打算,如果说‘二十二世纪’对美俄政府早就有了渗透,再加上他们未知的某些能力,最迟五年,最晚十年,他们的人就能控制政府,到时候世界就真的变了。”
“理由呢?”詹天涯摇头问道,“我们得找出他们控制世界的理由,如果他们做这件事没有理由,那是不可能的,他们的首领不可能找到这么多与自己志同道合的,做这件事的疯子们,如果有,那才是事情的关键。”
詹天涯其实很明白,“二十二世纪”完全是以二战结束之后,美俄从日本731部队中拿到的起源资料作为要挟,如果曝光,这两国会陷入内在的谴责,同时也会被其他盟友所孤立,而中国,面临的则是“明明知道不阻止”的责任,就算是关乎政治,关乎外交,可对普通百姓来说,他们明白吗?不明白,他们只知道受人欺负了,得还手,就如同现在大多数人不满中国为什么不学以色列那样,去追杀二战日本没有遭受审判的战犯是一个道理。
民众需要的只是泄愤,他们中绝大多数不会理会在泄愤完毕后带来的麻烦。因为时代不一样了,当战争结束之后,剩下的只有交易——美国为了拿到资料,与731战犯达成了协议。
“我们知道,这很可耻,但却是事实。”迈克劳林苦笑着,又一次掐灭了雪茄,“我动用了一切人力物力,政府的,民间的,充其量只能渗透‘二十二世纪’周边一些不痛不痒的分支组织,他们连真正的成员都算不上,更不要说核心的机密了。”
“观察!等待!”狗鱼用手指划着桌面,抬眼看着其他两人。
“同意!”蜂后点头应道。
“二比一,我也只能赞成。”迈克劳林道,“但怎么观察,又在什么地方等待?”
“对阿拉斯加的疫苗基地近距离观察。”古拉耶夫忽然说话了,他是一直保持沉默的人,詹天涯对古拉耶夫产生出来的变化觉得很不可思议,从前的古拉耶夫不是这样的,他是个爱说话的俄罗斯汉子,用中国话来说就是仗义,现在看起来却是那么的“心事重重”。
“什么?”迈克劳林看着古拉耶夫。
狗鱼示意古拉耶夫上前来说,古拉耶夫起身靠着桌子,双手背着后方站好道:“我的人可以在人类无法生存的恶劣环境下,靠着自然资源存活几年时间,所以我只需要派出两个人在当地潜伏观察着,这比用卫星在太空上看要可靠得多,再者……”古拉耶夫偏头直视着迈克劳林道,“派我们的人比派你们美国自己的人要方便,毕竟阿拉斯加是美国人的领土。”
“……那也是你们曾经卖给我们的。”迈克劳林故意嘟囔着,实际上算是赞同了古拉耶夫的提议,“对,你们去如果被发现,我们可以介入,假装以国家安全的名义逮捕你们,接下来你们就安全了。”
“那中国呢?”一旁的凯特突然插话,众人看着他,特别是迈克劳林,这次他是真的生气了,觉得凯特是个白痴,不过詹天涯突然却有点欣赏他了,虽然他有点“笨”,但这种口快心直的人,其实也可以交朋友,至少你不用担心被利用了还被蒙在鼓里。
“关你屁事!”詹天涯突然脸色一沉,对凯特说,说完马上变了笑脸道,“开玩笑的……”
凯特傻了,倒是尴尬的气氛少了些,詹天涯是在替蜂后解围,而且解得很傻,如果不这样傻,这个围还真的解不开。
会议结束了,在并没有说明蜂后应该做什么的前提下结束了。此时飞机已经驶离了所谓的航线,朝着原先的位置飞去,先送走蜂后和詹天涯,再掉头飞往冲绳附近放下迈克劳林与凯特,接着狗鱼和古拉耶夫则直接乘坐飞机直飞向北极圈附近……
一觉醒来,飞机已经飞回了十个小时前接蜂后和詹天涯的船只附近,等a380下降到一定高度后,两人和苍穹a组再搭乘直升机离开,返回船只。当返回船上之后,詹天涯双脚刚踏上甲板,蜂后就忽然说道:“他们死了。”
“谁死了?”詹天涯浑身一震,看着蜂后,那一瞬间他第一反应想到的就是胡顺唐……
“那两个日本人,远藤贤知和森下三敬。”蜂后的脸色很是难看。
詹天涯听到这,虽然心里那块石头落下去了,但依然有些小小的诧异,虽说他心中明白,就算这两个人活着,回去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但没有想到来得竟然这么快。
“怎么死的?”詹天涯问,“为什么?”
“远藤贤知在返回日本的航班上就死了,落地后才被空乘人员发现,官方没有报道这件事,是日本的朋友从其他渠道告诉我的,死因是心脏麻痹,应该是服药了。森下三敬在下飞机之后遭遇车祸,碾成了两截。”蜂后活动着自己的胳膊,“下手真够狠的。”
“‘二十二世纪’干的?”詹天涯明知不是,却故意这样问。
“不敢断言!让想知道真相的人猜去吧!”蜂后摇头,看着没有边缘的大海长叹一口气,“不过他们这种做法很蠢,为了掩饰某些东西就杀人灭口,殊不知这两个人也许还掌握了其他他们感兴趣的情报,詹局长,你怎么看?”
“不知道!”詹天涯摇头,竖起衣领来,双手合在一起,海风吹打在身上使得自己感觉身处海中,比哈市还要寒冷。
“不知道还是不想说?”蜂后搓着手,“这里只有我们两人,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詹天涯身子俯在栏杆之上,道:“其实我也知道他们回日本,迟早是死路一条。如果他们死在中国,哪怕回去的只是骨灰,那么他们也是英雄,可惜的是他们还活得好好的,况且某些人心知肚明他们不算是所谓的俘虏,而森下三敬也不是他们情报本部的人,可这个人前往刘振明处时,声称自己是去‘投诚’的,自然会被视为叛徒。这样一来,就给了那些打着爱国和复兴旗号的激进人士‘天诛’的借口,而他们的所作所为就算被公众得知,换来的大部分是喝彩,而不是谴责。”
“呵呵——”蜂后干笑道,“你的言语措词很官方,你应该去当个什么新闻发言人之类的。我的推测是远藤贤知是自杀,他很清楚自己回去是个什么下场,而自己又没有完成预定目标,找回已经彻底投入‘二十二世纪’怀抱的松本雾源,我想对他来说,那个代号叫‘zero’的松本雾源,就像是他儿子一样,而就是松本雾源,用真相摧毁了森下三敬的内心世界。就算森下三敬不被谋杀,也迟早会走上自杀的这条路。白木天行对我说过,当他知道森下三敬的真实身份时,就已经下了他横竖都是死的断言。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了解边缘人的只有边缘人,他在根来众卧底数年,很清楚没有任何后援是什么感觉,他随时都做好了死的准备。”
“我赞成!”詹天涯点头道,“非常赞成!不过我不一样,我看人呐,通常是看面相和手相,我算命很准的!”
蜂后扭头看着他问:“那你给我算一卦,看看我……”说到这他顿了顿又道,“看看我什么时候死?”
“您?一看面相就知道万寿无疆!”詹天涯开着玩笑。
蜂后摇头指了指詹天涯:“真够贫的!要是刚才我们俩的对话放在十年动乱期间,我们都得完蛋。”
“首长,我想问个私人问题。”詹天涯转身看着另外一面的海。
“你该不会又想问你是谁吧?”蜂后收起笑容。
“不……”詹天涯摇头道,“我突然觉得这件事不重要了,我想问的是,胡顺唐对你来说,算是什么?人还是武器?”
“我也想问你这个问题。”蜂后转身走向船舱内,“你很欣赏胡顺唐,理由是什么?他善良?还是他憨厚?亦或者是因为你们同是开棺人?”
詹天涯跟在蜂后身后,走在狭窄的船舱过道中:“我觉得他在做我曾经不敢做的事情,我很敬佩他。”
“你的意思是——胡顺唐是世界上另外一个你?”蜂后推开房间的舱门,顺手按下电水壶的开关,从旁边拿出茶壶和茶杯,等詹天涯安坐下,蜂后又冷不丁地话头一转问,“你认为当初你和胡顺唐在棺材镇相遇,是命运吗?”
“我相信命运,因为风水命理学,是我们研究的一个课题,但越研究越发现,所谓的转运也是注定的。开棺人是个很矛盾的群体,客观来讲,他们算是不彻底的无神论者,否则也不会写出‘忌信神己不敬神’这样的话来。”詹天涯并未直接回答蜂后的问题,只是他心中开始怀疑了,怀疑开棺人的过去和现在之间存在的联系,越来越小。
“喝杯茶就回去休息吧,还有事情要做,接下来你的工作重点要放在国内那些开始冒头的异术者身上。”蜂后又一次跳开话题,“‘二十二世纪’的崛起,肯定会让这些人看到希望,异术和宗教通常是密不可分的,‘二十二世纪’尊重世界上所有的宗教,这句话中必定隐藏着其他的意思,有点脑子的人都能听出来,如果真的这样下去,到‘二十二世纪’的时候,这个世界再也不会存在普通人了。”
詹天涯“嗯”了一声,端起热茶一饮而尽,向蜂后道别后转身离开房间,当他来到过道处时,抬眼就看到站在过道尽头的化尸,同时也听到房间内的蜂后道:“回答你先前的问题,我对胡顺唐所做的一切,一方面是出于国家利益,另外一方面也算是受人所托。”
“谢谢。”詹天涯点头,应了一声后朝化尸的前方走去,两人擦肩而过,听到的只是对方的呼吸声,还有船头机械拖起海底船锚的沉重“咕噜”声。
“谢谢——”詹天涯掠过化尸身边的刹那,听到他那防毒面罩下冒出这样两个字,他猛地回头,却看见先前站在那的化尸已不见踪影,空空的过道之中除了他之外,再没有半个人,黑漆漆的船舱顶部的照明灯亮起,而船体外的海面却依然是漆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