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巴掌与鞋子碰撞的声音响起,金胜泰身体失去平衡,横着栽倒在雪地之中,又迅速爬起来,刚爬起来就感觉到被拍打过的右脚背阵阵酸麻,随后变得毫无感觉,再抬眼看魏玄宇。魏玄宇站在那冷冷地看着他,挥出的右手还抬在半空。
“打扰人家和长辈说话是件很不礼貌的事情!”魏玄宇说完,抱着叠得整整齐齐的大衣向空地中又走了几步,重新放好,侧头看着有些惊呆的金胜泰道,“我爸过世前,留给我唯一的遗物就是这件旧军大衣,还有一个会陪伴我一生的好朋友。”
电机房中的皇正黄看到外面突然逆转的局面,脸上浮现了微笑,只是不明白魏玄宇在说什么,什么叫陪伴一生的好朋友?
金胜泰吃力地翻身爬起来,活动着自己麻木的右脚,脚趾朝地为中心旋转着,还没有计划好下一步怎么攻击时,下巴就被魏玄宇击中,击中他下巴的拳头并没有抽回去,而是被魏玄宇顶着向前冲了四五米,这才抽回来。金胜泰下意识抬腿就踢,魏玄宇侧身避过,举拳又朝着其大腿位置揍了下去,连揍了四五拳,每一拳击中后金胜泰都感觉腿部火辣辣的疼痛,再低头去看,发现大腿上全是血洞,再一摸下巴,也全都是血,这才去留意魏玄宇的手部——魏玄宇拳头中握着四把钥匙,钥匙尖从拳缝之中露出来,还带着鲜血。
“你犯规了!”金胜泰暴怒道,挥拳就向魏玄宇揍去,魏玄宇直接举拳朝着金胜泰的拳头迎了过去,接下来只能听到金胜泰嘶声的惨叫。
“犯规?你以为这是跆拳道比赛?你的右腿和右手都废了,也没有办法睡女人了,滚吧!”魏玄宇甩了甩拳头上钥匙尖的鲜血,又指着自己的嘴巴道,“你们的情报太不准确了,我是个在穷街陋巷长大的孩子,最擅长的不是幻术,也不是赚钱,而是打架!”
在学习异术,拥有地师头衔之前,魏玄宇最擅长的便是打架,除此之外他一无是处。还常被母亲骂没有脑子,卖个废品连秤都不会看,明明攒够了十斤纸板,卖给废品收购站时,别人看他是个小孩子,只会给他八斤的钱,他明明知道是在坑自己,也不敢说话,原因太简单了,他只是担心自己争辩会换来别人一句:“你爸是俘虏!是叛徒!是骗子!你也是个小骗子!狗日的!”
他背负着父亲的“罪孽”慢慢长大,同时也担心这番话会让自己那个朋友从身体内钻出来,那个朋友第一次钻出来是什么时候?魏玄宇都已经忘了,是七岁还是八岁?总之是十岁以前的事情,那时候他刚刚上小学,那也是冬天,大雪纷飞,下午四点就已经天黑,放学的路上,大多数同学都三五成群的回家,只有他这么一个没有朋友的可怜蛋独自走在小巷中,随后被一群反穿着校服的初中孩子给围住了,让他把钱交出来,还有课本,因为课本可以拿去卖废纸,供他们去游戏厅玩上一会儿。
魏玄宇把身上仅有的五毛钱给了他们,哀求他们不要拿走自己的课本,否则回家无法交代。那群孩子当然不肯,伸手就抢过魏玄宇手中的书包,魏玄宇拼命抱着自己的书包就是不松手,接着换来的就是那群初中生的拳打脚踢。
魏玄宇被揍翻在地,他翻身将书包压在身下,抱着头缩在那挨打,那群初中孩子像疯了一样打他,似乎和他有着天大的仇恨。终于魏玄宇的脑袋在被重击好几次之后,意识变得模糊,随后晕了过去,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解脱了,感受不到疼痛,感受不到冬季的严寒,什么感觉都丧失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魏玄宇醒来了,醒来的瞬间他发现自己是站着的,还好好的背着书包,可满手是血,自己的衣服上也沾满了鲜血,再看周围,那五个初中生倒在雪地之中一动不动,被揍得像猪头一样。
魏玄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前经历的一切就像是做梦一样,随后他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他抬头看见推着三轮车的父亲魏亚军目瞪口呆地站在巷子口——父亲刚刚卖完烤红薯回来。
“玄宇!”魏延军向魏玄宇奔去,一把抱住他,用满是老茧的手摸着自己儿子的脸,心疼地看着他满是伤痕的面部,却没有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随后魏亚军将魏玄宇放在了三轮车上,让他挨着那个温暖的烤红薯铁桶,随后去报了警,声称有五个初中孩子被流氓袭击,自己碰巧遇见了,赶走了流氓。
回家后的魏玄宇并没有挨骂挨打,父亲只是带他去了浴室,给他好好洗了一个澡,再回家上药。那天晚上魏玄宇却失眠了,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失眠,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并不是因为痛苦让他睡不着,而是因为兴奋,他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热得他想跳进冰窟窿里面去降温。
他从被窝中钻出来,想要出去吹吹风,却意外发现自己的父亲就穿着一件背心,背心上还用红字写着“对越自卫还击纪念”。魏亚军坐在院落之中抽着烟,旁边的花坛上放着他那副眼镜。
魏玄宇抓了父亲的那件军大衣悄悄走近,将军大衣吃力地披在父亲的肩头。魏亚军转身看着魏玄宇,魏玄宇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魏亚军一把将儿子搂入怀中,低声问:“儿子,你也热对不对?”
“嗯!”魏玄宇点头,“爸,我是不是发烧了?”
“没有,你身体好嘛,和爸爸一样。”魏亚军笑道,抓起一把雪来,看着雪在掌心中熔化,变成水从指缝中流下。
魏玄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爸,你像我这么大也这样?”
魏玄宇一愣,随后慢慢摇头,并没有回答儿子这个问题,而是话题一转道:“今天傍晚你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记得了,我只知道我睡过去了!”魏玄宇很天真的说,还把“晕”看做是“睡”,因为在他看来“晕”很难受,而“睡”却是很舒服的一件事,他当时的的确确感觉到很舒服。
“嗯,你睡过去之后呀,有个好朋友出现帮助了你,打倒了那些坏孩子。”魏亚军抱着魏玄宇轻轻摇晃着,“那个好朋友和你一样大,他是正义的使者,喜欢帮助别人,就像……”
“就像雷锋一样,对不对?”魏玄宇看着自己的父亲。
魏亚军笑道:“对,像雷锋一样,但是雷锋叔叔不打架的,你那位好朋友呢像是侠客。”
“爸!什么叫侠客呀?”魏玄宇从魏亚军怀抱中钻出来,看着自己的父亲。
魏亚军单手成掌,空劈了一下,解释道:“就是行侠仗义,帮助他人解决麻烦。”
“噢,我明白了。”魏玄宇点头,“那这个朋友会不会帮我写作业呀?”
魏亚军笑了,看着自己天真的儿子摇头道:“不会,作业得自己写,他会在你被人欺负的时候出现,帮助你。”
“嗯!作业自己写!”魏玄宇使劲点头,接下来却说了一句让魏亚军陷入沉默的话,“爸,这位朋友这么厉害,为什么不帮助你呢?这样的话,你就不会被人骂是俘虏,叛徒,卖国贼了!”
魏玄宇说完,魏亚军下意识抱紧了自己的儿子,深吸一口气,咬着牙,过了许久才低声说:“儿子!你要相信爸爸,爸爸绝对不是叛徒、卖国贼!不要听他们胡说八道好不好?”
“嗯,爸爸不是!爸爸不是!”魏玄宇仿佛认为这番话多说几遍就可以改变周围人的看法。
“对,爸爸不是……”魏亚军抱紧了自己的儿子,又道,“你答应爸爸一件事,以后不要和人打架好不好?这样也不用麻烦你那位好朋友来救你了,如果你听话,爸爸就把这件军大衣送给你,我知道你一直很想要的。”
“真的!?”魏玄宇爬起来,站在雪地中举起手,学着武侠电视剧中那样,起誓道,“我魏玄宇!对天发誓,以后绝不打架,天地为证,要是违背,我就娶不到媳妇儿!”
魏玄宇对着天发誓,魏亚军坐在那,欣喜地看着自己儿子天真的模样,眼泪却止不住从眼眶之中滑落,而在旁边的瓦房内,一直贴着门听着俩父子对话的魏玄宇母亲却已泣不成声。
不久后,魏亚军自杀了,在和儿子吃完了一顿肘子肉之后死了。魏亚军的死没有给那个院落带来多大的改变,魏玄宇依然被人咒骂为叛徒的儿子,只是在魏亚军的骨灰从殡仪馆带回来后,有个伯伯找上门来,留下钱并问魏玄宇母亲需要什么帮助。魏玄宇母亲把钱扔出了门,并让那个伯伯滚出去,喝道:“我们家亚军一辈子没有为国家找过麻烦,死后也不会占国家的便宜!”
那天,魏玄宇将那个伯伯的面容记在了心中,他问母亲那个人是谁?母亲压着火气只说了两个字:“首长。”
再后来,魏玄宇被学校开除,那个伯伯又上门来说孩子不读书不行,他想办法让魏玄宇读书,读完高中就上军校,声称魏玄宇有资格上军校。这番话遭到了魏玄宇母亲强烈反击,魏玄宇从来没有见母亲愤怒成那副模样。
魏玄宇母亲指着那个伯伯喝道:“亚军一辈子都给了国家,现在你们还想把我儿子也带走,不可能,你们要带走玄宇,除非杀了我!”
那个伯伯坐在那长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弟妹,不会再打仗了,玄宇读了军校,我会想办法安排他做文职,从文书开始做起,做政工,不做军事,你考虑一下……”
伯伯说完起身走了,又一次留下了钱,但这次魏玄宇母亲依然将钱扔了出去,砸在那个伯伯的后背。伯伯捡起来,走到在院落树下掏蚂蚁洞的魏玄宇跟前,将牛皮纸包着的钱塞入魏玄宇手中,摸着他的头道:“玄宇,把钱拿好,不要乱花,要孝敬妈妈和爷爷,做个好孩子,有什么事你打这个电话找我,我叫齐风。”
魏玄宇拿着钱包,也没有点头,此时他的母亲站在门口,捂着嘴抽泣着。齐风又摸了摸魏玄宇的脑袋转身走出院落,前脚刚迈出门槛的时候,魏玄宇就奋力将那个钱包砸在了他的后背上。齐风有些诧异地回头看着魏玄宇,看着这个十来岁出头的孩子,他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仿佛他只是在无意识模仿自己母亲的动作而已。
魏玄宇的母亲走出来,将魏玄宇抱回了屋子中,魏玄宇的脑袋搭在母亲的肩头,看着齐风俯身捡起来了钱,又指了指自己的胳膊,示意他把电话号码写在了魏玄宇的胳膊上,随后齐风走了……
那天的事情魏玄宇至今记忆犹新,原因很简单,因为齐风穿着的是绿色的警服,而不是第一次来时穿着的那身军服。
后来,魏玄宇母亲搬家了,他们搬到了更偏僻,更能代表贫穷的地方,那个地方用简单的四个字来概括,那就是——穷街陋巷。在那个地方,充斥所有的罪恶,每年只有在严打期间,罪恶才会暂时消失一段时间,当严打结束,罪恶又会重新生根发芽,伴随着魏玄宇的成长。
可惜的是,在那个地方魏玄宇没有办法遵守自己不打架的诺言,他几乎是天天打架,将打架当做了家常便饭,以至于后来魏玄宇常常嘲笑自己,就是因为不遵守诺言,所以娶不到媳妇儿,遇到过好的女孩儿,却没有办法在一起,也许就是天谴吧。
奇怪的是,魏玄宇每次因为斗殴而关进派出所之后,总会莫名其妙被放出来,弄得和他一起关进去的流氓逐渐都不敢招惹他了,他们不笨,知道魏玄宇背后有某个具有权势的人在帮助他。打架打不过他,就算是被关进派出所之后出来也没有他快,这种前提下,和他成为敌人没有任何必要,干脆还是和魏玄宇成为朋友得了。
多年过去,魏玄宇成为了那几条街的流氓无赖心目中的“神”,甚至多次推举他成为首领,都被魏玄宇拒绝了,但拒绝的同时也警告那些流氓做正道,否则他见一次打一次。
再后来,魏玄宇没有成为流氓头目,而是成为了地师,同时还有一个霸气又响亮的头衔——街头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