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时四十五分后,日本名古屋直飞中国长春的航班落地,只拖着一个旅行箱的远藤贤知出现在出口处,仔细观察着出口处迎接自己的人,可没有预想中写有自己名字的牌子,也没有多少人将目光注视在自己的身上。
梳着平头,内穿西装,外套风衣的远藤贤知叹了口气,摸出自己的电话来,准备拨打回本部,选择了安全线路之后,却发现原本满格的信号变成一格,连听筒内传来的连接声都变得断断续续,只得把电话揣起来,绕了一圈后走进机场大厅,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了售卖电话卡的地方。
“一张五十元的电话卡。”远藤贤知很有礼貌地对服务员道,随后又低声嘟囔道,“经费吃紧,不知道本部的那群家伙会不会报销电话费……”
刚掏出钱来的时候,远藤贤知才想起来因为匆忙从日本离开,自己钱包中装着的还是日元,并未兑换人民币,他叹了口气刚准备问那小姐附近是否有可以兑换货币的地方,旁边就有人递过来一个电话,并且用不是很标准的日文道:“远藤先生,对不起,我们来晚了。”
远藤贤知放好钱包,同时转身看着身旁那个年纪比自己轻许多,但一脸老练,穿着打扮和自己差不多的三十出头的男子,还未开口,对方就伸出手来做了自我介绍:“我就是刘振明。”
“你好,刘先生。”远藤贤知紧握了一下刘振明的手,目光很快扫了一遍他的全身,再看向周围,似乎刘振明是独自一人前来。
刘振明松开远藤贤知的手之后,领着他来到了停车场,上车关好门,锁上窗户发动汽车后,刘振明这才又说:“远藤先生,你就不担心我是假冒的吗?这么随随便便就上了我的车?万一把你绑了怎么办?”
“不会的,先前在出口处,你一直站在那高举着‘安慧株式会社’牌子的男子身后,虽说打扮穿着和他们一样,可是你并没有在胸口如他们一样别有工作牌,而且眼神目光也和他们不同,他们眼中带着尊敬,对人的尊敬,可你的眼睛中带着的是对生命的尊敬,这种形容可能有点夸张,但这的确是我的感受。”远藤贤知笑道,这次却是用标准的普通话回答,又反问道,“刘先生,你就不担心我是假冒的吗?”
“担心。不过在得知你已经上了航班后,我核对了航班上所有乘客的资料,没有发现问题,再说日本政府不会这么草率,你的资料表上所写的经历至少百分之八十都是假的,虽说看起来你们没有诚意,但实际上那是惯例,我们能够理解,这也相反说明了日本政府很重视这件事,所以才会派你这样的人来。”刘振明挂档,踩下油门朝机场外开去。
“我还有几年就退休了。”远藤贤知笑眯眯看着前方,做着钓鱼的手势,“我希望退休后,能用退休金在北海道买一座小房子,每天钓鱼捞虾,顺便弥补下太太年轻时候的遗憾。”
“远藤先生看来有个很幸福的家庭。”刘振明顺势道,扭头朝远藤贤知一笑,却看到远藤贤知抬起自己的右手,拉开衣袖,露出里面那四颗连在一起的珠子,能看到有三颗珠子是白色的,里面应该是装有白色的粉末,而剩下那一颗却是透明的。
“我的家人一直和我在一起,如影随形。”远藤贤知指着第一颗珠子道,“这是我的太太。”又指着剩下两颗珠子道,“剩下两颗是我的女儿和她最喜欢的狗狗。”
“对不起。”刘振明意识到了什么,立即道歉。
“呵,没什么,这样带着他们,会给我力量的,会让我知道无论什么时候,哪怕是去冒险,都要先保护好自己。”远藤贤知指着最后一颗透明的珠子道,“最后这一颗是留给我自己的,有一天要是我离开这个世界了,我会拜托人将我的骨灰也装进去,然后放在四国的平安鸟居的笠木上……呵,当然,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家人能在一起就很好,很满足。”
说罢,远藤贤知拉好衣袖又问:“刘先生,你有家人吗?”
“有,父母在老家,但没有妻子儿女。”刘振明笑道,但此刻却想起来寻找烙阴酒时的一些经历,虽然有些断断续续,但引得他分心,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油门,减慢了车速。
“这就叫破冰吧?”远藤贤知双手比划着,“两个陌生人在一起,先增进互相的了解,成为朋友,才能够紧密合作,不产生莫名其妙的矛盾……那个,刘先生,冒昧问一句,你恨日本人吗?”
刘振明听完笑了笑:“我不能代表所有中国人,但我很恨二战时期的日本,更恨现在的日本右翼激进分子。”刘振明没有想到远藤贤知会冷不丁问出这样一句话来,他这句话有什么含义呢?不过刘振明回答完他这个问题后,又反问道,“请问远藤先生,你是怎么看待南京大屠杀问题的?”
“如何看待?你的意思是我的内心中认为那是真的还是假的,对吗?”远藤贤知正色道,“很多年前,我去过南京,参观过大屠杀纪念馆,以及其他地方,我不认为中国人会故意伪造几十万人的死,不过……”远藤贤知说到这苦笑道,“不过我这番话也不能代表所有日本人,要知道在教科书上对于那段历史只是一笔带过,相反着重叙述的是日本是如何遭受战争攻击的,例如东京轰炸,广岛和长崎的原子弹攻击等等,当然这还不是最可笑的地方,最可笑的是,二战后到上世纪八十年代期间,日本民众心中的最大敌人是苏联,甚至在那段时间还幻想过与中国结为军事同盟。”
“我知道,那段时期称为中日蜜月期,日本民间也创作了一部分幻想小说,小说中幻想中日是军事同盟,共同击退了苏联。”刘振明笑道,“不过那始终是幻想小说。”
“是呀,幻想小说,可实际上日本大部分民众内心中,最痛恨的却是美国,大家都知道全世界都称我们为美国的附属国,战后日本的国铁三大谜案——松川事件、下山事件及三鹰事件,都认为幕后黑手是ghq,从而栽赃给日本左翼,那三个事件引起民众巨大恐慌,还因为1950年在日本大阪泉州地区,发生了一件非常严重的集体食物中毒事件……”
这件事刘振明并不知道,只是默默的听着,那次的食物中毒事件是自二战以来日本最严重的集体食物中毒事件,当时中毒的一共有近300人,死亡20人,患者腹部剧烈疼痛导致上吐下泻,最后调查发现,这些中毒者都是食用了当地鱼贩所贩卖的青鱼干,警察当即怀疑是有人投毒,于是带回青鱼干研究,却没有在其中检验出有毒物质。不过大阪大学的一名教授,却在对青鱼干做动物实验后发现,青鱼干中存在一种新型细菌,被命名为肠炎弧菌。
“虽然说那种新型细菌震撼了日本医学界,但情报本部方面却认为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因为他们发现,在他们没有插手之前,美国cia已经派遣了日籍探员前去调查。情报本部为了抢在美国之前搞清楚,暗中启用了一部分民间的侦探,最终发现了一个名叫‘日兴教’的团体,这个团体并未注册,属于非法的,而这个团体热衷于细菌研究,其中一部分甚至是前731部队的成员,但是最奇怪的是……”远藤贤知从自己的旅行包夹层内拿出一个笔记本,又从笔记本皮套角落拿出一张存储卡来,“这个团体突然解散了!一直到二十一世纪初,那个团体中的某个已经老得只能躺着靠氧气瓶活着的研究员却出现了,出现的时候他的身份竟然是‘根来众’的一名高级干部,从那个时候起,警视厅和情报本部就开始盯上了这个组织,启动了日本有史以来最大的监视行动,也增加了一项紧急预案,只要掌握了确切的证据,我们就会立刻在全国范围内逮捕监视名单中的组织成员,但是这个组织的成员竟然遍布全世界!”
说罢,远藤贤知将那张卡放在仪表台上,看着刘振明道:“刘先生,我们不仅仅是肩负着各自祖国的安全,也扮演着拯救世界的英雄角色,虽然历史不会记住我们,相关资料都在卡里面,已经得到了一级授权,派我一个人来也是这个意思,因为人手实在派不开,都盯着身在日本的重要成员。”
“人手不足?”刘振明觉得很奇怪,目光落在那张卡上,“他们到底有多少人?”
“团体注册时,官方数据为……五万人!”远藤贤知一字字道。
“五万人!?”刘振明十分惊讶,这是多么庞大的一个数字,但远藤贤知又补充道,“仅仅只是在日本有五万人,全世界范围至少有十万人,我们监视名单上的高级干部有两百人,他们在日本各行各业,甚至有一部分警察和自卫队军人也加入了这个教派,所以这件事很严重。”
严重?这是能用严重来形容的吗?不能,太可怕了,这些人的人数是日本某些大型党派的十分之一,而且现在还算是合法的,如果不加遏制,人数就会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今天世界范围内是十万,明天有可能翻一倍变成二十万,后天有可能是四十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