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监狱中到底做了什么?
所做的事情又是正确的吗?贾鞠在没有听说那些罪犯生前,犯下的罪行时,他认为是错误的,不人道的,也是极其残忍的,是对心理和生理的双重折磨,还是在同一时间。
有句常听到的诅咒性话语叫“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而在监狱中高锦堂和陈金城所做的事情,需要调整下这句话中字和词语的顺序,再加上几个字变成“就算你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你”。
是的,嫉恶如仇已经无法用来形容高锦堂和陈金城了,他们几乎已经不把那些犯下罪行的犯人当做人来看待,甚至比畜生还不如。各种双重折磨的酷刑,加上每日对他们罪行的提醒……贾鞠曾经亲眼看到一个装疯的杀人犯,被高锦堂强迫着用手在澡堂子的墙壁上,写一千次“我错了”。
他永远都记得那个杀人犯**着身体,一开始还捂着自己的下身,慢吞吞走到墙壁处,回身时双眼中呈现的那求助的眼神。贾鞠无能为力,甚至在这一刻开始前,还认为高锦堂所做的是正确的,因为他杀人了,而且还装疯卖傻,所以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
那家伙用手不断地在墙壁上写着那三个字,终于写完了一千次,高锦堂却淡淡地说:“我没有看见,你用什么写的?”
那家伙急了,反驳道:“水,这里只有水!我明明写了,真的写了。”
“我看不到,重新写。”高锦堂微笑着回应,像是个认真教导学生的变态老师。
几天过去了,那家伙的精神已经接近崩溃了,他没有办法用手指蘸着水写出来的字,清楚地呈现在高锦堂眼前,最终他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开始用血在墙壁上写,可是雾气蒙蒙的澡堂中,血要凝固在墙壁上是很困难的,或许应该说不可能的。
食指被咬破,伤口愈合,又开始咬中指,中指过后是无名指,无名指过后是小指,左手咬完了来右手,右手咬完了又开始咬左手,如此反复。
终于,杀人犯倒下来了,精神崩溃,生理系统也崩溃,浑身苍白如雪。在他倒下来的那一刻,贾鞠开始后悔告诉高锦堂烙阴酒的方子中最不可缺少的就是死人泪。
随后,高锦堂开始趴下来,面朝那人的耳朵说着一些话语,脸上的表情不断在变化,像是在讲一个充斥着各种情节的故事,杀人犯面无表情的脸逐渐有了变化,面部肌肉抽搐着,像是肌肉被通了电一样。
贾鞠不知道高锦堂说了什么,但似乎有一定的效果,那杀人犯随后撞墙死了,而高锦堂就站在那默默地看着,许久后才摸了他脖子的动脉处,确定他已经死了,这才将杀人犯的脑袋直接扭过来,用试管接下来那家伙死后流出的眼泪,递给贾鞠时问:“需要多少?”
“多……”贾鞠本想说多少都够了,但为了烙阴酒,他似乎入了魔障,竟说道,“需要很多,因为还在试验阶段。”
“真他妈麻烦,好吧,等着。”高锦堂说出这句话来,就像是做一件会让自己伤神的普通工作一样,紧接着开始筛选着犯人……
贾鞠说到这,双眼有些发直,葬青衣也听得头皮发麻,夜叉王却面带笑容。
胡顺唐默默地听着,随即问:“一开始,他们是怎么控制监狱中的警卫的?既然没有控制全部的监狱,又怎么会任由他们胡来?”
“每个人都有弱点,对吧?我也有,我的弱点就是想制造出烙阴酒,曾达他们抓住了这一点,当然也能抓住其他人,当那些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因为那座监狱本来就是不存在的,所以无论里面的人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在一张纸上写上伪造出来的死因文字就行。”贾鞠叹了口气道,“我不断告诉自己,那些人死有余辜,被他们伤害过的人和亲人们,也期待着他们这样的死法,这是惩罚,应该有的惩罚。”
“我同意!”夜叉王抢白道,嘴角微微上扬,“应该是这样,知道吗?我曾经做某些不可饶恕的事情时,也想过希望有人出来阻止我,我不是为我自己辩白,我真的那样想过,我想那些罪犯中也有这样的人,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但大部分人都会在一个自己被残酷报复的恶梦中惊醒,所以,我理解,也很赞成。”
“你不一样……”胡顺唐说这句话有些违心,门外的莎莉听到夜叉王这一番话,正准备调头离开时,却看到夜叉王扭头来看着她,冲她眨了眨眼睛,瞬时间,莎莉脑子中冒出了胡淼当初的记忆,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灌满了全身。
“不!一样!”夜叉王扭头来又看着胡顺唐,丝毫不去理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的贾鞠,还有葬青衣,“你现在说不一样,只是因为你我之间因为一同经历过某些事情,所以变得有些不愿意相信我曾经就是那样的人,如果我们现在还是敌人,你也会如他们一样,甚至是用残忍一百万倍的方式来对待我,这是事实,不要压制自己心中的念头,坦白一点,这样对睡眠好!”
夜叉王的这番话,让胡顺唐突然间对眼前的这个男人模糊起来,他是以前的夜叉王,还是现在的夜叉王,亦或者他一直就是那个人,只是自己对他的主观印象改变了,他决定岔开话题,继续回到关于死人泪的问题上,而此时莎莉却走到门口,蹲在门旁的酒曲砖墙面下默默的发呆。
“这么说,那个李世坤也采集过死人泪?怎么收集呢?用什么方式?推磨吗?这感觉不出来有多残忍。”胡顺唐连续问了好几个问题,其实他心中有了答案,只是为了跳开夜叉王的话而问出来,希望夜叉王能回答,然后结束先前的问题。
“半桶水,不要自欺欺人,迟早我们还是会面对没有解决的问题。”夜叉王说到这立即跳开话题,在胡顺唐还没有反应过来露出尴尬的表情时,又道,“有时候残忍是看不见的,你虽然死过一次,但没有变成过鬼魂,当然不知道他们的想法,因为他们只有一种想法,那就是‘为什么’?”
胡顺唐还未点头,夜叉王又跳开了自己的第二个问题,一把将葬青衣拉到自己的跟前来,把着她的双肩,站在其身后看着胡顺唐说:“我先前和这个孩子达成了一个协议,为了她能具有明确的目标活下去,我第二次同意她可以随时随地干掉你,当然前提是不能用要挟等方式,而且我还会恰当地帮助你,知道这样有什么意义吗?”
“喂!你想干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贾鞠刚说到这,夜叉王就回头来狠狠地瞪着他道,“你有什么资格?你是这个孩子的监护人,却差点把她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傻子,她还是个孩子,女孩儿,这是她天真活泼,追求自己理想的年龄,即便天生下来就是个刺客,也应该有自己的目标,明白吗?”
夜叉王的一席话,堵住了在场所有人的嘴,胡顺唐知道夜叉王不是在开玩笑,但随即只是露出个微笑,伸出手握住葬青衣的手,道:“我喜欢助人为乐,能帮助你是我的荣幸。”
“贾老爷子,看见没?这才叫爷们!”夜叉王放开全身都有些僵硬的葬青衣。
人活着的时候会有追求的目标,其实死了也一样。人死后会成为生魂,那时候生魂的目标是去阴间,去阴间做什么?当某种形态的东西引领他们来到阴间,抹去他们在活着时候的记忆,他们剩下来该做的事情就是等待。但如果有人利用异术将这些已经成为鬼魂的人重新拉回阳间,塞入他们原来的身体内,这种方式就像是用绳子死死绑住一个活人,永远都不松开一样。
绝望!
让人最害怕的就是绝望,活人如此,鬼魂也如此,他们没有以前的意识,但也知道绝望,知道自己离不开这个地方,他们会带着绝望的念头一直在这里徘徊,没有攻击性,没有危害,只有徘徊,这还不够可悲吗?绝望的悲伤也会导致重新塞回人体的鬼魂流泪,而这种眼泪会转化成另外一种东西从那副皮囊的眼眶中滑落出来——死人泪。
“人不仅不会放过其他的物种,更不会放过自己的同类。”胡顺唐盯着那四具一动不动的尸体道,“夜叉王,你有办法让他们开口说话吗?”
“不能。”夜叉王摇头道,“如果是生魂还好,至少有意识存在,鬼魂存在分两种,一种是进入阴间成为鬼魂,一种是成为鬼魂却抹去记忆的,平时人们见鬼应该是前者,他们就算通过阴阳缝回来,也必须有一定的时间转化形态,否则就像是熔化的蜡烛一样。我相信能在这里安分推磨的鬼魂,一定是后者,没有办法说话,但有一种方式,可以尝试下让他们引领我们离开,你带五禽骨粉了吗?”
“钉鞘中应该还有一些。”胡顺唐道。
夜叉王挥手让贾鞠和葬青衣出去,随即自己来到门口,指着那黑香和黑香插着的空白符纸,胡顺唐明白他想做什么,立即拿出钉鞘中藏着不多的五禽骨粉撒在了大门口,随即冲夜叉王点头道:“开始吧。”
夜叉王拔出那黑香,连带着符纸,拔出来的瞬间两样东西都化成粉末,随即在磨盘周围的那四具尸体立刻软了下去,除了化成粉末的黑香和符纸在掉落下去的瞬间,被一阵胡顺唐和夜叉王感觉不到的微风吹散,并没有发生其他离奇的事情,没有鬼哭狼嚎般的怪声,更不存在阴风阵阵。
瞬间,一切结束了。
“走吧!现在有人引路了!”夜叉王盯着无数杂乱带着五禽骨粉的脚印向前方延伸,一开始还有些密集,渐渐地开始隔好几米才出现一两个。夜叉王吹响了口哨,先前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的傀儡怪尸突然出现,紧追着白色的五禽骨粉脚印小跑前进。
其他人先是发愣,随即在夜叉王的直视下,开始跟随着傀儡怪尸前进,胡顺唐拉起在门口的莎莉,莎莉这次没有甩开胡顺唐的手,而是任由他拉着向前跑去。
“走!”跑过还呆在原地的刘振明身边时,胡顺唐喊了一嗓子,可刘振明依然呆呆地看着来时的那条酒曲砖铺成的小路,在这里看不见竹林外的桃树林,映入眼中的只有一片翠绿色的阴暗。
“你怎么了?”胡顺唐以为刘振明发现了什么。
“没什么!”刘振明扭头来看着胡顺唐,又下意识去看那间平房,这才发现所有人都已经离开了,他苦笑了一下,觉得自己与这群人显得太格格不入了,自己也许就适合当个警察,在有规矩的范围内活动,而不是这样毫无约束的冒险。
“你是不是想你妈妈了?”胡顺唐见刘振明向前走去,自己跟上去问道。
“没……”刘振明看了胡顺唐一眼,决定实话实说,“我是不敢想,想了没用。”
“你放心,我说到做到,这件事结束之后,我一定会带你去见你妈,不,是挟持你去。”胡顺唐故作轻松地说,其实在这件事上他心里也没底,毕竟詹天涯的脾气他也清楚,在阎王刃事件结束时,如果不是自己反应极快,恐怕已经被那个拿轻机枪的士兵给打成蜂窝煤了,但话出口了,就一定要做到。
“不用了,我会自己想办法的……”刘振明摇头,刚说到这,却又看到前方原本向前跑着的几人又奔了回来,而且还变成了葬青衣抱着莎莉,傀儡怪尸背着贾鞠,唯独不见夜叉王的身影。
胡顺唐的第一反应就是出事了!忙疾跑了几步上前问葬青衣:“怎么了?”
“虫!”葬青衣就说了一个字,随后就抱着莎莉掠过了胡顺唐的身边,向着先前他们离开的那间屋子跑去,向前奔了几步又扭头道,“跑!”
虫?跑?什么意思?胡顺唐和刘振明愣住了,一刹那间,其他四人就已经奔进了那间屋子,莎莉站在门口向胡顺唐招手道:“顺唐!快进来!快点!”
夜叉王呢?胡顺唐盯着前方,又过了几秒后,终于看到前方原本还有些光亮的竹林丛中立刻暗了下来,细看之后才发现导致竹林彻底黯淡下来的原因是——远处翻滚来了一团团乌云!
一朵朵乌云越来越近,翻滚着,互相吞噬着,组合成为各种各样奇怪的形状,像人手,又像是怪物的头颅,就在胡顺唐推了刘振明一把,让其逃走的时候,乌云前端突然破开了一个缺口,一个身影从中钻出,跃向前方,在地面翻滚之后,俯身向胡顺唐所在的方向冲刺而来。
胡顺唐只需要看个轮廓就知道那是夜叉王,此时刘振明已经转身奔向屋子,但速度却不是很快,夜叉王掠过胡顺唐身边,一把拽住速度不快的刘振明就往屋子方向冲,同时仰头喊了一句:“半桶水!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