诈尸!
钱户森一愣,还未来得及往下想,又听到有人带着哭腔喊:“妈哦!尸变唠!”
紧接着是宾客嘶喊,还夹杂着碰掉打碎各种碗碟的声音。随即又是一连串的枪声。
“出事了!我得赶紧回去!否则很容易引人怀疑!”钱户森拿着手枪,转身就要从民房的后门离开,刚走了两步,又返回来对李虎说,“你呆在这里,哪儿都不要去!除了我之外,任何人叫你离开,你都不能动!”
钱户森赶紧从后门返回酒店,因为今夜是刘文辉所收的干儿子白世辉冥婚的“大喜之日”。白世辉本是袍哥出身,后来又占山为王当了土匪,刘文辉为扩大自身的实力,减少周边帮会土匪对自己带来的威胁,以收其为干儿子的名义收编了白世辉的所有部队,又给了白世辉一个四川督军府旅长的空头衔,白养着他,但白世辉狗改不了吃屎,平日内依然干着欺男霸女的坏事。由于刘文辉与刘湘之间一直有摩擦,都想给自己头上戴上四川督军的光环,为此明争暗斗。前几日白世辉打着刘文辉的旗号强奸了一个民女,为了掩人耳目还将其残酷杀死,但纸包不住火,事情还是传遍了整个成都。刘文辉为了平息民愤,勒令白世辉办冥婚,娶了那个已死的民女,否则的话就自己把脑袋留在下莲池的刑场内。
冥婚要办,只能选在深夜子时以后,这是老规矩,谁也不能违反规矩,但作为白世辉干爹的刘文辉因为深信风水命理之说,根本不到场,但帮白世辉邀请了已到成都的中央组织部调查科考古小组组长韩成以及中央组织部调查科特工总部特殊稽查队队长钱户森,还有与白世辉表面上交好刚刚当上四川边防军总司令的李钰,以及一干成都略有名气的帮会大哥等等。
钱户森当然知道刘文辉将自己与韩成叫到一起的原因,他早已查到韩成与钱户森两人是面和心不合,也从特殊渠道探听到两人各为其主。在当时的全国局势下,存在南京与广州两个政府,还要面对**和刘湘带来的威胁,而刘文辉又力求在这四方势力中游走自如,在大局未定的情况下谁也不得罪。所以,刘文辉故意将韩成和钱户森这两个都是国民党中央组织调查科下的干部聚在一块儿,利用白世辉的一次冥婚来试探下他们到底来成都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不去刘湘占据的重庆。
钱户森从后门返回酒楼后,发现酒楼内一片狼藉,原本还有些热闹的酒楼已经人去楼空,更离奇的是就连摆在正堂上方,那个棺材表面上搭着红色绸带的的棺材盖已经被掀起,落在了一旁,上面还有人匆忙跑过留下的脚印,而就在棺材挡板下方,靠着坐的竟然是已经尿了裤子,吓傻了的白世辉。
钱户森看四下无人,赶紧提枪上前,低声询问:“白旅长,发生了什么事儿?”
白世辉没有回答,嘴角抽动着,嘴里的哈喇子慢慢流淌下来,挂在嘴角,用四川话来说已经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瓜娃子。
“白旅长,你没事儿吧?”钱户森又问,刚问完,就听到酒楼外的天空传来了一声炸雷!
钱户森被那炸雷声一惊,赶紧回头去看外面,却看到天空交织着的闪电霎时间照亮了酒楼外的院落,闪烁之间,忽明忽暗的院落中间蹲坐着一只黑色的大猫,那只大猫身材大小形同一只大狗,双眼中发出的那种暗绿色光芒就像是两把利剑一样!
猫?看见那只巨大的黑猫时,钱户森又惊了一跳。
“轰……”闪电过后,又响起来阵阵炸雷声!
钱户森浑身一抖,蹲下来的双腿一软,身子一个倾斜撞在了棺材上,随即再定睛一看,外面的院落中那只巨大的黑猫已经不见了踪影,就像是从未出现过,刚刚自己看到的仅仅只是幻影。
“娶婆娘,嘿,婆娘死唠,又活唠……”一旁的白世辉突然张口喃喃自语道,还带着傻子一样的笑声。钱户森扭头去看着嘴角还挂着哈喇子的白世辉,随即又探头去看那副棺材,想知道白世辉到底说的是真还是假。
果然!棺材内空荡荡的,原本躺在里面浓妆艳抹,穿金戴银的尸新娘已经不见了,留下的仅仅是尸新娘头上的那根发簪,还有旁边一撮不知名的黑毛。
钱户森的目光在棺材内搜索了一番后,伸手将那支发簪给拿了起来,谁知道手抓稳那支发簪的时候,自己的大腿就突然被一双手给抱住,钱户森以为那是白世辉略微清醒过后,害怕得抱住了自己,并没有管太多,只是拿着发簪仔细看着,却没有想到那双手抱着自己大腿的力道越来越大,隐隐感觉到了疼痛。
“白旅长!”钱户森想要将抱住自己的手给甩开,扭头一看却发现白世辉依然傻傻地坐在旁边瞪大双眼,而他的那双手却摊在两旁,并没有抱住自己的大腿,那这双手是谁的?
钱户森一惊,大腿一抖,那双手快速地松开了自己的大腿,立刻缩回到了棺材下方顶住棺材的两个板凳之间。足足愣了几秒后,钱户森才反应过来,浑身一片冰凉,联想起了先前那些宾客所说的诈尸、尸变,还有自己都不能确定是否真正出现过的黑猫。
不过在中国的民间传说中,在电闪雷鸣之夜,通常是在夏天,家中如果停尸,切忌不能让黑猫进屋,因为如果在闪电从空中划破的同时,黑猫从尸体上方跃过,那么就会发生尸变,原本的死人则会重新以另外一种形态复活,开始袭击活人。
那双手……会不会就是尸新娘的?
钱户森没有立即蹲下来,虽然浑身冰凉,双腿也因为害怕有些发麻,但依然慢慢向后退了两三步,俯身下去,基本上将棺材底部看了个清清楚楚,但那里什么都没有,没有什么尸新娘,也没有凭空出现的双手。
奇怪了,明明有双手,自己看得很清楚,而且感觉总不至于是假的吧?再说了,就算是尸变,也不至于速度那么快,瞬间就消失在棺材底部。钱户森很纳闷,在害怕之余,脑子里出现了无数个问题,他慢吞吞地直起身子来,谁知道起身刚一抬眼就看到一张青灰色的脸凑在自己的跟前!
钱户森差点和那张青灰色的脸给撞上,愣了一秒,明白那是什么后,快速退后了好几步,都忘记了自己手中还紧握着手枪,呆呆地看着那张青灰色脸的主人,那不是别人,正是白世辉办冥婚要迎娶的尸新娘!
不会错的,钱户森来酒楼之后,按惯例就来棺材边上,看过尸新娘一眼。
此时,尸新娘整个身子蹲在棺材挡板的边缘,脚上的镶珠绣花鞋已经脱掉了,脚趾死死地扣住挡板的上端,双手抓在两侧。这种姿势,就算尸新娘本身娇小,并不沉重,棺材也早就已经侧翻了过去,可那副棺材却好端端地放在两根板凳上,连倾斜都没有。
真的尸变了?钱户森站在那,盯着蹲在棺材上保持着奇怪姿势的尸新娘,没错,那的确是尸新娘。钱户森曾是军人,参加过北伐战争,在战场上见过的死人不少,死人的皮肤是什么模样的,他再清楚不过了,那种颜色不是化妆能化出来的。青灰色的脸颊两侧还有红晕,那是水粉,涂成红色的饰唇,本来艳丽的新娘妆此时看起来却是那样的怪异和骇人。
一尸一人保持了几米的距离对峙着,中间还坐着一个被吓成了白痴的白世辉,不知道这算不算天谴?亦或者是尸新娘死前高喊那句“白世辉,我就算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的诅咒变成了现实?
尸新娘喉咙中发出奇怪的声音,两只手的指甲划在棺材挡板的边缘发出“咯”的声音,眼眶中的眼珠翻起,将头慢慢昂起对准酒楼的上方。钱户森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举起枪来,担心自己有所动作的结果便是尸新娘向自己发起攻击,但现在应该怎么办?是跑?还是战?
此时,钱户森遗忘了自己曾经受过的一切培训,但那些培训仅仅是针对活人,从未学习过如何对付这种异物,从另一个侧面来说,政府挑选出他们这些人来,首要的条件便是胆大,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要质疑自己所看到的一切,这样一来才可方便行事。
方便行事?钱户森终于明白为什么要说这四个字了,让我们不要相信,实际上组建特殊稽查队的人很清楚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无法解释的事情。
“不要动。”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钱户森身后的那根柱头后响起,钱户森没有转头去看,就知道那是自己的死对头韩成。
韩成靠在柱子后方,双手握着一支毛瑟g98步枪,这种步枪在当时那个年代算是先进武器,有提醒持枪人弹仓已空的空仓挂机设计,在德国都是军队的制式步枪。1930年国民政府采购了第一批g98,但并未大量装备部队,而是想办法从比利时搞到了当时这种步枪的图纸,在1935年以g98步枪作为基础,仿制了国产步枪,也就是后来在二次大战中国战场上赫赫有名的中正式步枪。
这支g98本应是韩成送给白世辉的礼物,在当时的大环境下,中国采购军火受到严格的控制,从所谓的正规渠道无法采购到当时世界上先进的武器,但手枪没有限制,故此毛瑟手枪,也称的快慢机大批量装备中国各地方军队,就连土匪手中也有这种家伙,可步枪却很罕有,四川军队中大部分还使用的是老式的汉阳造步枪。
“才木兄,上趟厕所,怎么去了那么久?”韩成在柱头后方往毛瑟步枪中装填着子弹。
才木是钱户森的表字,姓钱名户森,字才木,意为森字三木,木同材。而韩成,则字公然。
钱户森没有回答韩成的话,因为他依然很紧张出现在眼前的尸新娘,若这个尸新娘是他人假扮,做了多年特务的韩成没有理由发现不了,但韩成此时都躲在一旁,说明这东西的确是真实存在的,而不是他人的伪装。
“公然兄,到底是怎么回事?”钱户森还是开口低声问,但语气没有那么生硬,算是回敬了韩成的礼仪。
韩成上好子弹,轻轻上膛,枪口向上紧握着,手指轻轻扣住扳机,回答:“不知道,我也去上厕所了,但没有看见你,回来的时候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无论韩成说的是不是实话,他话中意思已经很明白,他先前的确不在这里,而且怀疑过钱户森的突然离开是有其他的目的,巡逻的枪声并不是偶然,韩成也不是傻瓜,也许就在钱户森与李虎说话的同时,韩成就隐藏在角落中偷偷听着。
“这是什么东西?”钱户森终于开始问出了这个问题,他想至少考古组组长韩成应该明白这是什么。
“不知道。”韩成很冷静地回答,“但我想是有人想把我们俩都给弄死在这。”
说完,韩成从柱头后方快速闪出,同时手中的毛瑟98g步枪对准了尸新娘的头颅,但并未立刻开枪。
“我数三声,我开枪,你跑。”韩成瞄准着尸新娘说。
钱户森“嗯”了一声,但同时目光从尸新娘身上扫过后,留心到在棺材首邦前的尸新娘牌位以及白世辉的长生牌前方点着三炷香,三炷香看样子就知道是刚点燃不久,而且那香似乎没有任何气味,虽在燃烧,也没有看见有青烟缭绕。
“一——二——三——跑!”韩成说完后,扣动了扳机,枪声响起的同时,钱户森转身就跑,与此同时尸新娘也被击中,向后仰去。
钱户森闪到柱头后方后,韩成也闪身退了回去,背靠柱头,竖起耳朵听着动静。
“你为什么不跑出去?还呆在这?”韩成紧握手中的步枪问。
“你不觉得奇怪吗?这么大的动静,刘文辉的部队半个人影儿都看不见,还有李钰呢?今天晚上在这的人,除了你我之外,带枪的不是少数吧?”钱户森问,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才木兄,你刚才的话要传出去,就不是什么怀疑,而是指控了。”韩成又闪身出了柱头,却发现尸新娘已经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