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六点,胡顺唐四人终于顺利地抵达了郪江镇,虽说体力基本上都恢复了,但因为精神过于紧张,都没有彻底缓过来,特别是在胡顺唐将半夜发生的事情告知给盐爷和莎莉后。盐爷还好,倒是莎莉受到的惊吓不小,虽说也亲眼目睹过好像精神病一样的夜叉王在阿柱和那个直升机驾驶员的身上泄愤,但只要一回忆联想起来就觉得可怕。
四人在郪江镇外找了一个农户人家住下,因为至少这样不用登记身份证,条件虽然差了点,但还不至于被发现。因为詹天涯说过国家早年建立的“天网”系统,不仅仅是表现在监控上面,基本必须让各家酒店和汽车站、机场等地方的系统联网,一旦身份证号码有显示,所在市区的天网系统主机就会立刻显示,随后就开始抓捕行动,所以部分反侦察能力较强的罪犯,为了不被抓到,都尽量不会住太好的地方,哪怕是露宿街头或者躲在偏远的地方。
安顿下来之后,图财却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矢口否认自己知道牧鬼箱的事情,一口咬定那天晚上只是为了脱身故意欺骗胡顺唐,所说的话也仅仅是误打误撞说对了而已。
胡顺唐见图财不肯说,更加肯定图财知道什么实情,可因为某些缘故不愿意说出来,可现在用威逼的方法也不见效,因为只要说话的语气略微重了一些,图财就会立刻叫嚣着要去“自首”。
图财一路上也估计到胡顺唐和皮夹克这批人不一样,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主,不会对自己下黑手,所以愈发肆无忌惮起来。倒是盐爷在一旁静静听着,也不插话。
图财抽着烟,看着窗户外,完全不搭理胡顺唐的话,盐爷见状让莎莉去隔壁屋子里帮主人家做做饭什么的,等莎莉走后,自己才靠近图财,问:“朋友,我们只是来走货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到那东西而已,不会伤害你,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图财哼了一声,也不答话,盐爷递了个眼色,胡顺唐拿出一叠一万的钞票在图财面前晃了晃,放在他双膝之上。一万块钱好像对图财的诱惑并不大,他连正眼都没有看,只是说:“你们当我是什么了?我虽然绰号叫图财,但也知道什么叫无功不受禄,我说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别费劲了,你们还是放我走吧。”
盐爷也来得痛快,一拍图财的肩膀说:“好,我放你走,你现在走吧。”
图财一愣,在一旁靠在墙上的胡顺唐也是一愣。
“真放我走?”图财不相信。
盐爷伸手指着大门道:“走吧,我不会骗你,生意人,讲的就是信誉。”
图财将膝盖上的钱放在一边,看了看胡顺唐又看着盐爷,还是不愿意相信。
胡顺唐见盐爷说得这么肯定,心知他肯定有其他的打算,于是挪动步子站在角落,让出大门口来,示意图财离开。
图财起身来走了几步,站在门口停顿了一下,然后撒脚丫子就向外面狂奔,等着图财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胡顺唐站在窗口看了一眼道:“真放他走?”
“真放他走,但走不走得掉,就看他运气了。”盐爷坐下,摸出旱烟杆开始装填烟叶,“你说过夜叉王出现,帮你们脱身,我想他现在离我们也不远。”
胡顺唐意识到夜叉王一直跟着自己,虽然也知道图财的重要性,但反之未想过如果图财真的离开了,这次还想找到就难上加难,就算他肯,夜叉王也不会肯,盐爷的意思很明白,图财跑不了多久就会被夜叉王赶回来。
果然,还没有过十分钟,图财就跑了回来,衣服也被撕开,满头大汗,一进屋就跌倒在地上,浑身抽搐,双手就像鸡爪子一样,好半天才吐出来两个字:“救……我。”
盐爷扔掉旱烟杆,双膝跪在地上,查看了一下图财,随后将他胸口撕开的地方裸露出来,就在胸口正中间出现了一个类似纹身的东西,像是由无数个小字组成,每个字上方都有一个“雨”字,下方的却好像不是字体,十分潦草。胡顺唐盯着那“纹身”,想起在白骨囚笼中看到的符纸,脱口而出:“符咒?”
盐爷点点头:“对,是符咒,看起来像是铜楠符。”
“什么意思?”胡顺唐按住还在抽搐的图财,图财双眼翻白,不停地点头,模样十分骇人,此时走进来的莎莉见状尖叫了一声,胡顺唐示意她小声点,不要惊动周围的人。
莎莉也算是聪慧,忙转身出去,把这家的主人给支开。
“铜楠咒按理说应该是属于和金刀利剪符是一样反诅咒反厌胜的符咒,不过这上面的符咒是倒着所写,而且字体呈暗黑血红色,应该属于血咒符,是夺命的。”盐爷在那符咒上慢慢摸索着,手一旦触碰到地方,图财抽搐得便更厉害了,“我试试原来的咒语灵不灵。”
盐爷让胡顺唐退开站到一侧,伸出两指按住那符咒的顶端,另外一指插入图财的肚脐之中,接着两指的手掌往下一压,念道:“吾在此处划井格,划在吾底万丈坑,若有邪师妖魔法,反手踏在坑井存,踏在楠里不容情,一切魑魅魍魉化风尘,谨请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念完后,图财还在抽搐,没有丝毫的作用,盐爷松开手摇头道:“没作用,这符咒被人做过手脚,轻易没有办法解开,因为这符咒在《鲁班书》上就有记载,不可能这么简单的。”
“那怎么办?他眼看着就撑不下去了。”胡顺唐有些着急。
盐爷重新捡起来旱烟杆,慢吞吞地往烟锅中装填烟叶:“顺唐,我还记得那天晚上你和振明还有詹天涯将我逮捕时候的经过,几乎每天晚上都能梦到,但我不害怕,还十分庆幸,如果没有你,我恐怕现在也已经成为了一个疯子,你永远记得,某些事情你自以为明白的时候,其实只是被表面现象所蒙蔽了双眼,不要用双眼去看,要用脑子,要用你的心。”
要用脑子,要用心……对,夜叉王需要图财,不会让他就这么死掉,仅仅是给他一个教训而已,让他知道如今摆在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不合作,要不就是死路一条。
又是一个不眠夜,虽然胡顺唐明白图财不会死,但一直在那抽搐的图财将屋子所有人的睡意都给吸走了,莎莉整夜都呆在胡顺唐的后背,看着在那变换着各种姿势的图财,在旁边还有一大堆恶心的呕吐物,清晨鸡叫之时,图财已经差不多缓和过来了,却开始咬自己的手指甲,把所有的手指甲都咬了一遍,最后蹲在角落抱着自己的膝盖,低声嘟囔着。
胡顺唐倒了一杯热茶,递到他面前说:“我们不想折磨你,但如果你不告诉我们牧鬼箱的所在地,那个家伙还会出现,就算你死都不会放过你,我不是危言耸听,你死了鬼魂都会变成他的奴隶。”
对图财来说现在不是信与不信的问题,而是那种恐惧感还没有彻底消散的问题,整个夜晚,他都在无数的幻觉中渡过,不知道的物体在眼前晃动,又亲眼见着一只怪物将自己的整个身子一点一点的吃尽,只剩下一个头颅。那种痛楚记忆犹新,就好像那些事情真的发生过一样。
许久,图财终于开口道:“牧鬼箱确切位置我的确不知道,只知道是在崖墓之中,而且要进入崖墓的正确方法是要走江边的水道而入。”
胡顺唐回头看了一眼盐爷,又问:“还有呢?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图财苦笑道:“我也不想知道,但这是祖上传下来的事情,我们家族中这几代人都知道,只要有人上门来找,说出这三个字,一概要摇头说不知道,不管给多少钱都不能,而且也不能重操旧业。”
“为什么?照你的意思说,你祖上曾经是盗墓的?”
图财点点头说:“对,祖上都是做这个的,干了多少代我不知道,总之到我爷爷、我爸那一代就没有再干过了,都是老老实实的生意人,很本分,因为他们担心再有麻烦找上门来……”
“什么麻烦?牧鬼箱?”胡顺唐问。
图财想要一支烟,但因为胡顺唐不抽烟,只得将就拿了盐爷的旱烟,盐爷本不愿意给,依然有些厌恶图财,但看在他受了一夜的苦上面将旱烟杆递给他,图财抽了一口,开始剧烈咳嗽起来,连连摆手表示抽不习惯,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这才开始讲述他祖上与牧鬼箱之间的联系——
图财的祖先原本姓什么叫什么己不清楚,只知道不是汉人,而是所谓的满族人,也是后来所称的旗人。当然那也是明朝万历十九年,努尔哈赤统一了建州各部,制定了八旗制度后,又经由皇太极废除“女真”族号,改称“满洲”后的称呼。但图财的祖上虽说是“佛满洲人”(既旧满洲),可却不是早先称的额真(蒙语“主人”的意思),又与人有怨,为了躲避仇人,拖家带口来到了中原。
在当时的大环境下,图财祖上改变自己的身份相对来说比较容易,只是不习惯中原地区的田园生活,日子过得比较窘迫。后来在机缘巧合在遇到一个独臂的老头儿,谁知道老头儿是个掘冢的,图财祖上虽然知道做这种事损阴德,但那个也是除了占山为王,打家劫舍之外发财致富的最快办法,于是硬着头皮开始跟那老头子学起盗墓来,为了隐姓埋名,不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干脆跟了老头改姓为曹,开始了自己的掘冢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