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通常会说鬼是没有影子的,因为鬼没有实体,只是虚无的东西。
此时的廖然看不见自己的影子,立刻回想起了从小到大都听说的那些一个个关于鬼怪的故事,越想越觉得害怕,甚至觉得当兵的煞气重,不怕这些东西都是喝醉酒后的吹牛话,因为你没有经历过,当然不会害怕……
如果说能知道回去的路,廖然肯定拔腿就跑,但现在四下都是漆黑一片,根本无法辨别出准确的方向,回宅子不行,往前走也不行,到底应该怎么办?
廖然握紧了手中的枪,看着四周,最终下了决定,在这等到天亮是不可能的,还是硬着头皮向前走吧,或许能走回刚才的宅子也说不定。想到这,廖然为了壮胆,竟对着自己手中的枪说:“兄弟,今天就全靠你了……”
“好!”
一个声音突然从廖然的身后响起,像是在回答刚才他的话一样。
廖然一下就愣住了,感觉后背从腰处有什么毛绒绒的东西顺着爬了上来,后背一阵冰凉。
“是谁!”廖然猛地转身,但自己却在转身的刹那间闭上了双眼,右手的手枪却笔直对准了那个方向,好像想用手枪来代替自己的双眼。
没有人回答,四周一片寂静,什么都听不到。
廖然慢慢地睁开眼睛,开始虚了一条缝,小心翼翼地看着。这完全是出自人的本能,就如同掩耳盗铃一样,以为看不见,就不会害怕,毕竟人都是以感官作为出发点的生物,可此时廖然却忘记了一点,人双眼看不见的时候,周遭发生的一切事情,其恐怖的程度会增加数倍……
“是谁!?”廖然又一次问道,没有人说话。
是不是我太紧张听错了,廖然稍微放松了下来,彻底睁开了眼睛,谁知道刚一睁开,又听到有人说:“是我呀……”
声音从自己的左侧传来,廖然赶紧一个转身,又朝向左边,这次他没有迟疑,扣动了扳机,向那个方向射出了一颗子弹。
手枪枪口的火光闪过的瞬间,廖然清楚地看见在自己对面的方向站着无数个……人。
是人吗?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虽然只有一刹那间,但廖然却看得很清楚,有无数人散开站在自己的前方,都保持着相同的站立姿势,没有任何动作,形同雕塑。
廖然愣了半天,最终决定将手中的火把向前高举,想要看清楚前方到底站着什么东西,是不是自己刚才眼花了,虽然这样想,但他的步子并没有挪动,只是身子前倾,左手使劲向前高举,同时右手的手枪也慢慢伸向前方,保持一个非常古怪的姿势。
什么也看不到,火光依旧只能照亮自己所在的范围。
自己所在的范围……廖然慢慢低下头,发现一个更恐惧的事实,虽然左手拿着火把前倾,但火把照亮的范围依然在刚才自己左手所放的方向,就如同火光停留在那,但火把却移动了。
廖然的双腿开始发抖,止不住地发抖,但同时也在安慰自己:不要害怕,老子是当兵的,煞气重,老子也杀过人,见过死人……
可这样一想,廖然脑子中又冒出一个念头来——那些自己杀过的人,会不会变成厉鬼前来索命?
这样的念头一个连着一个从他脑子中冒出来,一个比一个更恐怖,廖然已经接近了崩溃的边缘,右手一抖,又一次扣动了扳机,扣动的瞬间,廖然瞪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楚前方到底有什么。
枪口的火光闪过后,看清楚前方是一座瓦房,而瓦房周围什么都没有。
刚才肯定是眼花了,绝对是眼花了,没事的,没有什么鬼怪,肯定是天气的缘故。廖然自己笑了笑,如果有镜子的话,他看见镜子中自己那古怪的笑容一定会被吓到,那种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夹杂着一种绝望的表情。
向前走,到那个瓦房里面,再想其他的办法。
人在孤独无助的时候,总会找一个可以遮挡自己的地方,在广阔的黑暗中能找到一个狭窄的更黑暗的地方都会将那当做是救命稻草,可实际上也许真正的恐惧就在那个地方等着你,你步入的只是一张别人铺好的大网。
向前走了一会儿,廖然终于来到那座瓦房前,瓦房很破烂,但上面却挂着一块什么牌匾,看起来像是庙宇一样的地方,廖然举起火把去看,当看清楚之后,他立刻向后退了几步,因为牌匾上写着两个字——义庄!
义庄也就是现在所称的停尸房,在古时到清末时期之所以称为义庄,仅仅是因为图个吉利,重点就在那个“义”字上面,因为大部分尸体在没有死者亲属认领之前,都是放在义庄里,而恰恰在清末之前大多数义庄都紧靠着荒山,在荒山的半山腰处就是一片孤坟……
好走不走,跑到义庄来了?我怎么这么倒霉!
廖然此时都要哭出来了,如果没有手中的火把,还有那把枪,恐怕他早就撑不下去了,即便他是个男人,还是个算身经百战的军人。
廖然站在义庄的门口徘徊了阵,终于还是决定进去,因为手中的火把都快燃尽,万一自己离开义庄再去其他地方的途中火把熄灭怎么办?黑暗之中,自己吓自己都能吓死!
推开义庄那扇摇摇欲坠的门,廖然走进去,这次他学聪明了,并没有将火把举得太高,但依然是掩耳盗铃的办法,觉得眼不见心不……怕,火把照亮自己的前方就行了,不管周围发生什么事情,先找些能够点燃的东西,弄个火堆来,放到义庄门口,万一其他的士兵看见,也好聚拢过来,只要人多,那就好办了。
义庄内,左右各摆放了三口棺材,一共六口棺材,其中右边的三口棺材棺盖是打开的。
廖然留心看了下,左边三口棺材处并没有摆放板凳,右边三口的邦首则摆放有板凳,板凳上都放着一只涂有红漆的装有大米的碗,大米之中还插着三炷已经燃尽的香,这就说明右边棺材内还停放着尸体。
廖然站在六口棺材之间,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到左边几口棺材处去找找有没有什么可以燃烧的东西,可找了一圈,连半根稻草都没有,举起火把时,隐约看见对面三口棺材方向好像放着一些木块,就算没有木块把那些板凳劈开,应该也可以当柴火烧。
廖然打定主意,向那三口棺材走去,刚走到那口棺材的跟前,就听到“咔吱”一声响,廖然浑身一抖,忙一转身看向大门口,发现一扇门竟缓缓关上,好像门口有人在伸手推动一样。
大概是风吧,不要瞎想了,廖然深呼吸一口气,又转过头去,准备去拾那三口棺材邦尾的木块,可在转身的瞬间,眼角的余光扫过门后时,好像看到那里站着一个人影……
廖然没有去管,虽然在发抖,但依然还是硬着头皮去捡那些木块,走过两口棺材之间的缝隙时,虽然他一再告诫自己不要去看棺材内,但越这样想,眼睛越是控制不住往其中一口棺材中看——还好,里面什么都没有,除了一双破破烂烂的草鞋之外。
捡起那些木块后,廖然顺势将手枪放在了旁边一口棺材的边缘上,抱起木块后,伸手就去拿,谁知道一不小心手枪掉进了棺材内,廖然也没有在意,直接一把就抓了下去,在抓到手枪的握把同时,手指也碰到了什么黏糊糊的东西上,他心中一惊,低头一看,棺材中虽然没有自己预想中有什么人的尸体,却铺满了整整一棺材的黑色老鼠!
那些个老鼠个头和先前在村口看到的一样大小,但都已经四脚朝天死去,而且体表的黑毛上还混着一种奇怪的黏液。
廖然把枪赶紧拿出来,伸手甩了甩,刚甩了几下,发现刚才自己拨开的地方露出了一片红色的东西,于是拿起枪,用枪管去拨开那一层死老鼠,刚拨开,就看到在那层死老鼠的下面竟然有一颗人头!
棺材中有人头并不可怕,因为那是正常的,可怕的是那人头上的双眼,一只睁开,一只闭上,睁开的那只眼睛中竟然没有眼珠子!
廖然就那样站在棺材的边缘一直盯着那眼珠子,看了不知道多久,才缓过神来,不明白为何这义庄棺材中竟然会装满死老鼠,难道说这些老鼠来不及跑,于是都跑到这口棺材中来躲避吗?它们又是在害怕什么东西?还有那棺材中那个头颅,从表面上来看,头颅根本没有腐烂的迹象,好像是刚死不久。
算了,不要想这么多了,先点起火把来再说。
廖然抱着那堆木柴,走到义庄门口,向四周一看,依然是黑乎乎的一片,能见度不过两米,于是堆好木柴,又将身上的酒壶取下来,淋了一半在木柴上,接着用洋火点燃。
因为酒精的缘故,火堆一下就腾起了火焰,当火焰腾起之后,立即就照亮了四周,同时廖然也愣住了……就在义庄门口,四面八方都站着一动不动的人,有村民,也有士兵,甚至还有牛羊等牲畜。
无论是人还是牲畜,都保持着静止不动的姿势,而脸上的皮肤已经开始溃烂,就好像死了很多天的腐尸一样,唯一看起来鲜活的只有他们身上穿着的服饰。
廖然抬起枪,想起了在村口遇到的那个洋人腐尸,担心这些东西也会动弹,向后缓慢地退了一步,一时没留意竟然撞到了门槛上,向后一仰,直接摔了个四仰八叉,手枪也因此掉落在了地上。
廖然连滚带爬起来,去捡掉落在被抬起来的一口棺材下的手枪,手刚伸进去,抓着手枪,一抬眼竟然看见有一双眼睛瞪着他。
廖然叫了一声,屁股着地,双脚瞪着,向后退去,都忘记了手中还有手枪,一直到自己撞到了身后另外一具棺材上,这才停住,可一直在身后撑着的双手却碰到了什么东西上面,像是毛发?廖然的手一摸,一扯,是辫子?
该不是……
廖然转身过来,看着在棺材下果然也躺着一具尸体,不同的是,刚才自己抬眼看见的尸体是趴着的,而这具尸体则是躺着的。
难怪棺材内没看见尸体,原来都在棺材下面?刚下没有点起篝火之前,义庄内太暗,被架起来的棺材下面黑乎乎的一片,廖然完全没有察觉,更不可能故意举着火把去看,那等于还是自己吓自己……
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可能尸体从棺材中掉出来了?棺材下面又没有洞,总不会尸体自己会走路吧?僵尸?
廖然脑子中冒出这样一个念头,但立刻被自己否定了,如果是僵尸的话,早就跳起来了,不可能还躺在那,况且听人说,僵尸见不得活人,就算平静下来的僵尸,一见到活人就会立刻蹦起来,怎么还好好地躺在那。
廖然起身来,探头向外面看去,却发现原本还在义庄外那一具具保持站立姿势的腐尸,此时却消失了,一个都看不见,再看地面,光滑平整,一点痕迹都看不到。
见鬼了……这才真的叫见鬼了。
廖然咬住牙,将两侧的大门一拉,死死闭好,然后靠在门上喘着气,不断地对自己说肯定是眼花,肯定是眼花,这样说了数遍之后,以为自己平静下来后,这才慢慢坐在地上,但背依然靠着大门。
廖然在口袋中四下摸着,终于找到一包烟,这种烟还是洋人的玩意儿,自己都没有舍得抽,因为太香了,这个时候终于派得上用处了。廖然含住一根烟,划燃洋火刚点上,后背顶住的门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撞击了一下,廖然差点被撞开,向前趴了过去。
那股力量虽大,但还没有足以撞开大门,廖然赶紧双手撑着地面,用后背死死地顶住门,但自己的手枪又一次掉落到了一米开外的地方,如果自己伸手去抓枪,那么力道就会松懈,门外一直在撞的那个东西就有可能把门给砸开。
“嘭……”那股力道又撞了一下门,一次比一次更猛,廖然死死地撑住地面,自己双脚的脚后跟也撑着地面,努力不让门被撞开,但同时又想去拿到枪。
过了一会儿,终于那股力道没有撞门了,又恢复了平静,廖然保持了一个很艰难地姿势,伸手去拿枪,就在手指刚摸到枪柄的时候,便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
“咔吱、咔吱”
好像是……磨牙的声音?
廖然全身都僵硬了,因为那声音并不是从门外传来,而是从亦庄内的某个棺材中发出。
腹背受敌,这次真的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