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手!”
那活人俑被那双手缠住之后,竟然吼出这样一句话,随后身子一翻,扑倒在旁边,抬头道:“你是何人?”
胡顺唐没有回答,只是举起双手看着长出来的那双孟婆手又慢慢地缩了回去,随后双手恢复了原状。
“你是何人?”那活人俑又问,不过这次说话的语气没有先前那样恶劣。
胡顺唐依然没有回答,因为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他就连眼前这个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胡顺唐起身来,后背火辣辣的疼,想来肯定是刚才被压倒时皮肤被磨破了。
“你又是谁?”胡顺唐摸着后背问,但依然和那活人俑保持了一定距离。
那活人俑慢吞吞地挪动了自己的身体,坐起来道:“我乃大顺国师潘独鳌!”
潘独鳌?潘独鳌是谁?胡顺唐脑子中冒出一连串的问号,还有什么大顺国,隐约觉得在哪儿看见过,但记不起来了,正在纳闷的时候,在旁边的胡淼摸索着走过来说:“你是潘独鳌?”
“正是在下!”自称为潘独鳌的活人俑恭敬地说,并自称在下。
胡顺唐将胡淼搀扶过来,胡淼抓着胡顺唐的手说:“不可能,潘独鳌死了几百年了!”
胡顺唐盯着那活人俑潘独鳌问:“潘独鳌到底是谁?”
胡淼说:“你应该知道张献忠吧?”
“知道!”胡顺唐答道,“就是那个明末农民起义军首领,后来在四川建立自己的政权大西国那个,噢……我想起来了,大西国年号当时是大顺。”
胡淼说:“对,潘独鳌是当时张献忠麾下的第一军师,所以他不可能是潘独鳌,这个人是干嘛的?怎么会和我们在一起?”
胡顺唐不知道应该怎么给胡淼解释,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眼前这个东西到底是个什么,总之绝对不可能是活人!
“三百多年了?”潘独鳌的语气有些惊讶,又在地上摸索着,找到刚才掉落下去的面具重新戴好,戴好面具后,胡顺唐也觉得不再去看那张烂脸心中舒坦了许多。
“你到底是什么……”胡顺唐忍住没有将“东西”两个字说出来,这种情形下,要是换做其他人,恐怕早就吓了个半死,但胡顺唐短时间内经历了太多诡异的事情,已经觉得见怪不怪了。
“我已说过,我是潘独鳌!觉无半句虚言!年轻人,看你有孟婆手,应该是开棺人吧?”潘独鳌问道,语气中带着尊敬。
“算是吧……”胡顺唐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不算开棺人,难道说只要有孟婆手就能做开棺人吗?也许这是必要的条件之一。
“嘿,想不到三百年过去了,还有开棺人活着,秉忠呀,如果你还能看到,就会明白当年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开棺人是杀不尽的。”潘独鳌长叹了一口气。
随后潘独鳌将当年张献忠入川之后,私下命人找寻开棺人的事情一一告知了胡顺唐和胡淼——入川前的张献忠,本已接受了当时明皇朝的招安,但又不满当时的现状,加之受到李自成起义军的影响,于是决定再次起兵,但不知自己起兵方向为何地?作为军事的潘独鳌告知他:“中原大地经十年兵燹,已成焦土,争之无益;巴蜀乐土,尚未重创,可据而有之,以待天下有变,成就大业;江南数十州府,民殷物富,乃未经兵祸之区,仅有小股流军,若派人连结,则传檄可定。”
张献忠接受了潘独鳌的策略,自称与其的一番话为“隆中对策”,自命为刘玄德,还将潘独鳌当做了再世诸葛亮。崇祯十三年,张献忠准备发兵攻打四川,却遭到重创,只得重新聚集兵力,最终在四年后,既崇祯十七年攻破成都,同年,号称六十万之众的张献忠宣布成立大西国,年号大顺,随即称帝。
称帝之后的张献忠,当然最关心的是自己这个皇帝到底能坐稳自己这一小片江山多久,便密诏潘独鳌商议,因为潘独鳌在跟随张献忠之前,是一名读书人,家中富贵殷实,年少时就跟随一名地师学习过多年的风水之术,甚至在布阵打仗时都依赖风水八卦,以达到无往不胜的目的。
潘独鳌告诉张献忠,需找到龙脉一处,点下金穴,以保皇运长久,可龙脉不好寻,金穴更不易点,要花费点时日。那时的张献忠已经无比心急,甚至私下还召集了一批会巫邪之术的神棍,命他们与潘独鳌一起在川内寻找龙脉金穴,时间只给了两年。
就在清兵入关时,潘独鳌和那批神棍终于发现了一处龙脉,但同时也发现此处早已有人下葬,所采取的方式竟是正道地师之中最不齿的“活人葬”。
活人葬?这不是和胡家当年相同吗?胡顺唐心想。
潘独鳌又道:“我深知那活人葬可怕,虽说原本是一块好地,但早就被阴气所毁,如果再次下葬,必要取出其中的所有骸骨,而后采取相同的活人葬,而且数量要在先前下葬之人的数倍甚至百倍。”
潘独鳌将此地的利弊告知给张献忠后,张献忠因为心急改变命程,便令潘独鳌立即开穴进行活人葬。因为早年就有人给张献忠批过一命,说他命中可“一时为帝,但不可一世为帝”。
无奈,潘独鳌只得与那批神棍一起开棺取出那人的骸骨,同时张献忠也从自己家族血亲中寻找了一人“自愿”进行活人葬,而其他陪葬的活人葬生者都从蜀中各地挑选。
“那次活人葬所葬之活人,就有三千人之多。”潘独鳌叹了口气说。
“三千人!?在这里!?不可能吧!”胡顺唐很是惊讶,同时看着这本就不大的墓穴,怎么也想不到这里可以埋下三千人。
“那三千人都埋在山脚下,这种活人葬的方式又叫‘千人举’,意为千人拥戴之意,可他却忘了,要当皇帝,是要万民拥戴,区区几千人又能起得了什么作用?不过,我却不敢将实情告诉他,如果他知道了事情,保不准这个失了心智的疯子会真的在山脚下埋上万人!当时川内本就生灵涂炭,我此举已经让自己成为了天下罪人,谁知道……”潘独鳌说到这,顿了顿,“谁知道开穴下葬当时,与我同行的那些亲兵,竟将我捆绑到墓穴之中,扒皮上油,将我制成了活人俑!”
“等等!”胡淼听到这打断潘独鳌的话,“史书上记载潘独鳌是离开了张献忠,在返回老家应城的路上被人劫杀,怎么会……”
潘独鳌冷笑道:“史书怎可信?那厮将我制成活人俑之后,关于我的下落,大可编造数个谎言,难道说那时候还会有人站出来替我伸冤作证吗?别忘了,不管怎样,他当时也是蜀中之王,一手遮天,只可惜杀戮太重,权益攻心,最终导致民怨过深,其实当时我便知道,这所谓的‘千人举’也不过能撑上千日而已,最终他那个皇帝还是做不长久。”
“不过……”胡顺唐问,“不过他为什么要杀开棺人?这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潘独鳌道:“要移穴将先前这穴位中骸骨拿离,就要开棺,要开棺就必须要用上开棺人,当时川中开棺人他已寻了三十人,都已下了重金,替他开棺取骨,不过那些开棺人因为担心坏了规矩,并不答应,最终那厮竟以开棺人亲人性命作为要挟,让那些开棺人替他卖命,又让我编造谎言说那是他本家的亲属。”
胡顺唐还是不明白:“既已经找到了这个金穴,为何不直接开棺,偏偏要用开棺人呢?”
潘独鳌“嘿”笑了一阵道:“年轻人,看来你真的是一个拥有了孟婆手,却不知道如何使用的开棺人,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是最近才有了孟婆手对吧?”
“对。”胡顺唐不得不承认。
“好,那我就告诉你,孟婆手是开棺人用三魂七魄与孟婆所交换的一双冥界之手,如果没有此手,前去开启那些原本含有怨气的棺木时,便会厄运缠身,毁其数代,但最重要的便是孟婆手可以解脱被封闭在棺木之中的那些冤魂,放他们往生,这也是开棺人与孟婆之间达成的交换条件。”
胡顺唐点点头,潘独鳌所说与自己猜想的差不多,又问:“我知道了,张献忠之所以要屠杀开棺人,就是担心他们会在其后打开这座墓穴,放其中的亡灵往生?这样一来,‘千人举’也便失去了原本的作用。”
“没错,是这样,所以那厮在开棺之后便将那些开棺人全数杀尽,一个不留,我本想救他们,可却无能为力,只得假扮狱卒进大牢之中向他们请罪,谁知这些开棺人并没有怪罪我,相反留下了一本书给我,书上记载了开棺人的一切,我花了三个月的时间,终于将那本书全部倒背如流,最后烧毁,以免被那厮发现,可我算错了一步,就是那厮竟然会将我制成活人俑……”
“书?烧毁了?”胡顺唐心中十分遗憾。
“年轻人,你师承何人?”潘独鳌问胡顺唐。
胡顺唐摇头道:“我没有师承何人,算是……算是无心吧,无缘无故就有了孟婆之手。”
“这天下没有无缘无故,你记住了,我可以将我所背下的那本书全部告诉给你,算是报答你的恩情。”潘独鳌说到这,挪动了下身子。
胡顺唐很奇怪地问:“恩情?什么恩情?”
“若不是你出现在这,有了孟婆之手,我的灵魂也没有办法被唤醒,我告知你那本书的内容之后,希望你能够将我的灵魂从这活人俑中释放出去,三百年了,我也应该去往生了。”
潘独鳌说到这,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好!”胡顺唐不加思索便一口答应,不管这个怪物是不是潘独鳌,但听听他所说的东西也并没有什么坏处,说不定还真的可以学到开棺人那门手艺,出去之后便可以直奔胡家的祖坟,开棺一看究竟。
潘独鳌慢吞吞地倒退到刚才所站的洞壁处说:“开棺人九忌……”
胡顺唐耐着性子将潘独鳌所说的开棺人九忌听完,果然和在下方唐五墓穴之中所看到的一样,随后潘独鳌又告诉他了“风水之道”、“天命大限”、“阴阳宅邸之学”、“玄空青囊之法”以及开棺人要诀等等。
胡顺唐一边听,一边默默地记了下来,虽然记不全面,但可以听出潘独鳌并没有胡说八道,都是有根有据,在一旁的胡淼也静心听着,但双手依然抓紧了胡顺唐的胳膊。
“下面是寻墓决,你记好了,寻墓决有八忌,分别为刑、冲、克、破、穿、割、箭、射,下面是详解……”潘独鳌说得很慢,随后还告诉给了胡顺唐“八路砂法”、“八路水法”以及“五城消水秘诀”等等一系列关于风水命脉的东西。
不知道过了多久,潘独鳌终于说完,胡顺唐松了一口气,回想一下自己能够记下来的也是少部分,只是牢牢记住了开棺人开棺前的要诀,其余的都很模糊。
胡顺唐刚起身来,准备活动活动胳膊和腿,却又听到潘独鳌说:“还有奇门遁甲之术,遁甲基本分为卦位、九宫、九干、九星、八门、八神、地盘和九局……”
“还有!?”胡顺唐问道,“我怎么可能记得住这么多?开棺人也要学奇门遁甲?”
“晋西风水、川西开棺还有湘西赶尸,开棺人则是融合几家之长于一身,不学风水命理,不学奇门遁甲,如何开棺?你能不能记下是你的事,我说不说是我的事。”潘独鳌此时语气变得有些生硬,“再着,这些东西你以后都用得上。”
无奈,胡顺唐只得重新坐下,胡淼拉住他的手冲他摇摇头,示意他冷静下来。
此时的胡淼却在脑子中记下了许多,她的记忆力比胡顺唐要好许多,况且从前也曾经研究过这方面的东西,听潘独鳌那样解释,心中也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潘独鳌又说了好几个小时,胡顺唐听得都快睡着了,终于听到他说:“好了,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悟性了,我也该走了,年轻人,你应该履行诺言,放我去往生。”
胡顺唐点点头,回想起刚才潘独鳌所说的开棺人的要诀,走近潘独鳌跟前,一只手抓按住潘独鳌的胸口,摸着他胸口里的那些腐肉,觉得恶心不已,另外一只手则按住他脸上那张面具,随后手腕中的孟婆之手又长了出来,猛地插进了活人俑的体内,没过多久孟婆之手又抽了出来,回到胡顺唐的体内。
胡顺唐同时也松开了自己的双手,刚松开眼前的活人俑便“哐当”一声散落开来,落了满地都是碎片和分开的骸骨,随后那些骸骨慢慢消散,变成了满地的白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