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尘暴要来了。
彬鸢并拢双膝,将头埋在膝盖里,瞬间就被沙尘暴给掩埋了进去。
大概几个时辰过后,少年从沙子中爬出来,抖了抖身上的沙子,继续坐在沙堆上。
阳光毒辣辣的烤着大地,这座城池就连一个鬼魂也没有。
彬鸢不明白自己浪费灵力跑到这里来是做什么,那一瞬间,心口强烈的想要来到此地,他便来了。
太阳微微西斜时,一队从沙漠中穿行的队伍路过此地,远远的瞧见沙丘上坐着一个白色的人影,那几人交流了一下,牵着骆驼来到少年身旁。
为首坐在骆驼上的壮年男子说:“沙子好玩吗?”
彬鸢刹那间以为自己碰到了福笙,期盼的抬头,却看到一张陌生的面孔,裹着白巾遮住脸,大概是为了防止沙子吹到嘴巴里去。
这人有着一对赤红色的瞳孔,祖先应该是南蛮国贵族的后代,褐色的头发扎着,编成一条长辫,垂在身后。
骆驼上其他的人与他的服饰样貌都差不多,这支队伍穿行在沙漠中,骆驼上却没有多少货物,不是卖货郎。
大达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他捕捉到了少年抬头的那一瞬间的期待之色,看到自己后瞬间就化为了落寞。
一个少年独自出现在沙漠里,身份本来就很蹊跷,大达根本是不想多管闲事的,看着少年伸手抓着沙子的动作,情不自禁的就赶着骆驼走了过来。
少年一言不发,大达更加的不好意思了,旁边的同伴用着他们自己能听懂的语言催促着。
大达朝着少年伸出手:“你的同伴呢?需不需要我们带你出沙漠?”
彬鸢看着男子那双赤红色的瞳孔,一瞬间看穿了他的灵魂,心口压抑的悲意瞬间迸发出来,泪水大颗大颗的往下流。
自己也没有做什么,就是说了一两句平常的话就把少年给弄哭了,大达惊慌失措的跳下骆驼,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少年。
“你来晚了!”彬鸢替衣布感到难受,他要等的人终于来了,可是他却走了。
“你在说什么?我来晚了?”大达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你认识我吗?”
彬鸢哭了一会儿,不管身边的几人,转身朝着沙漠另一个方向走。
大达追上少年,抓住少年的手腕,感慨少年的手腕细小,简直比一个女子的手还要纤细。
“这位公子,这茫茫沙漠,你一个人要如何走过去?”大达不想看着这人在沙漠里寻死,好心劝道:“我们送你出去吧。”
彬鸢挣脱了对方的手,并且还愤恨的扇了他一巴掌,丢下一句不冷不热的话:“他已经不在了,你找不到他了。”
大达被同伴围在一起,眼睁睁的看着白衣少年消失在了茫茫沙漠之中,一脸的莫名其妙。
少年的话更是让他感到诧异,两人明明第一次见面,生平没有任何交集,少年对他说的话,却让他感觉他们好像很久以前就认识一样。
大达被人莫名其妙的打了一巴掌,去往蛴魑国的这一路上胸口都非常郁闷,郁闷着就直接到达了帝都的皇城。
莲花阁中,彬鸢等了一会儿,房门被推开,剑鬼老老实实的站在中央,等待彬鸢发话。
彬鸢沉默的写着东西,让人站了一会儿,才搁下笔,说:“阁中的规矩是什么?”
剑鬼脸色一顿,已经猜到了结局,怕是他背地里的事情已经被阁主知道了。
“阁主,属下知错。”剑鬼直接跪在了地上请罪。
“哦,你错在哪儿了?”彬鸢抬起手,将刚刚写好的那几张纸放在旁边晾着,支着下巴看着跪在地上的人。
“属相不该违逆阁主的意思,在瑜王城训练士兵……”
“有多少人?”彬鸢面色平静的问,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就算他再想挽回,不可能把这些士兵通通的杀掉。
“两万多……”剑鬼拽紧了手,挺着牙说出了这串数字。
“粮草是从哪里来的?”彬鸢并没有给他们那么多钱,想知道这家伙是从哪里弄来的给士兵们吃的粮草。
“城中自己栽种,一年两季,多余的上供给朝廷。”
房间里久久没有回应,剑鬼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只看到彬鸢一双冰冷冷的眸子与他的双眼对视,顷刻间,剑鬼连滚带爬的爬到桌子边,慌张的请求道:
“阁主!”
彬鸢收回眼眸,依旧平静的说:“将人散了吧,何去何从由他们自己打算。至于你,去刑部自己领一百大板,然后滚出莲花阁。”
犹如天塌了一般,剑鬼瞬间就慌了神,用头狠狠的磕着地板,边磕边恳求道:“阁主!属下知错了,求阁主不要赶走属下,属下再也不敢犯错了!”
坐在桌子上的人不为所动,一旦心软,就会有无数次心软的机会。
彬鸢站起身来,直接绕过那跪在地上的人,离开了书房。
房门关上的那一瞬间,他听到了里面撕心裂肺的呐喊。
不过是被赶出莲花阁而已,又没有要了他的命,那么伤心吗?
从刑部出来,剑鬼浑身染着血,强撑着身体好不容易走到休息的房间,刚推开门就晕倒在了地上。
屋子里正在弹琴的琴鬼赶紧将人抱到床上放下,揭开衣服一看,被剑鬼后背上狰狞的伤口给吓了一跳。这得打了多少板子,才把人的皮肉打成了泥状。
“你坚持一会儿,我得把你的这些肉割下来,才能上药。”琴鬼找了一块布包着一根棍子,塞在这人的嘴中,免得等会儿疼痛,让他不小心咬了舌头。
处理伤口整整处理了一个时辰,期间换了好几盆血水。
书鬼与棋鬼回来的时候,得知了前因后果,沉默的看着受伤还在昏迷中的人。
棋鬼是他们年龄中最小的,小时候家中穷,被父母给卖到了莲花阁,反正他小时候在家里过得不好,来到这里以后过得更加的舒心,也就没有了对家的那种念想。
但是,看着因犯了错而即将要被赶走的剑鬼,他的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庆幸自己没有犯错,不然被赶出去,就真的没有了安身之所。
他们早已把莲花阁当成了家,这里的人都是亲人和朋友,自然不愿意轻易离开。
“剑鬼大哥他做了什么?”棋鬼小声的说,希望有哪位大哥可以回答一下自己。
琴鬼又倒了一盆水回来,擦干自己手上的水珠,回答着他刚刚的提问:“还记得瑜王城不?”
“记得记得,剑鬼大哥在那里可是有着自己的势力。”
“就是这势力厉害了他。”琴鬼冷不丁的说。
棋鬼眼眸顿时一暗,知道了。
书鬼难得今天没有嘲讽对方,也可能是因为人昏睡着,听不到自己的嘲讽就懒得开口说。
而且他身上也带着大大小小的伤口,是被花澜给打的。
那小子看着弱不禁风武功倒是挺强的,而且还会一些阴阳怪气的招数,让人防不胜防。
棋鬼在他们五人中擅长用毒,彬鸢特别传送的,天下之毒和解毒之法全部都交给了棋鬼。
琴鬼可以擅长任何乐器暗杀人,也算是以美色来杀人了,他性格安静,不喜喧闹,是彬鸢从红楼里买下来的孩子,原本就学过一些乐器,后来就顺理成章用乐器杀人了。
至于画鬼与剑鬼,前者是被人当成妖怪烧着毁了容,被彬鸢救下,后者是个小乞丐被彬鸢救下。
画鬼小时候因为长着一头白发,就连眼睛上的睫毛也是白色的,被村子里的人当成了妖怪,差点活活烧死。彬鸢当巧那天执行任务路过村子,便救下了这个孩子。
画鬼杀人用的是暗器,是他们五个人中最喜欢杀人为乐的,一般需要杀人的任务,彬鸢基本上都是交给画鬼。
剑鬼剑术比较厉害,这是唯一一个在莲花阁里可以使用双剑的人。
剑鬼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后背火辣辣的疼,屋子里的其他人都已经回来,包括在远处执行任务的画鬼。
画鬼在剑鬼床边坐下,冷不丁的开口:“数月未见,你倒把自己给折腾成这副鬼样子了。”
“滚。”剑鬼不想和这人拌舌根子,他现在胸腔里依旧燃烧着一股股悲凉。
画鬼脸上有伤疤,一直都戴着面具,睡觉的时候也不会摘下,白色的面具左半边绘画着金色的睡莲。
这莲花正好是莲花阁的标志,栩栩如生的莲花,带着妖孜般的美丽。
“你的事情我听说了。”画鬼语气中带着笑容,“当初就劝你不要动这心思你不听。咱们阁主最讨厌别人打皇帝的主意,你恰巧就撞在了这枪口上,不是?”
剑鬼将头埋在双臂里,趴在床上动弹不得,后背上还是火辣辣的疼,只要一想到自己已经被赶出了莲花阁,伤好以后就必须卷着铺盖走,整个人就提不起精神来。
“看你这怂样,阁主又不是什么大恶之人,等到阁主消气了,你再装装可怜去求一求还是有机会的。”画鬼给他出谋划策,天色也不早了,他便脱了鞋洗个脚,洗个脸也怕上床睡觉。
他们五人生活在一间房子里,每个人的床铺都在不同的位置,房间设置的很有创意,有自己的私人空间也有自己的办公空间。
清晨来临,帝都被笼罩在一片茫茫的雾色之中,早起的商贩已经卖起了热腾腾的包子,渐渐的,空旷的大道上逐渐出现了许多人影。
大达便是这其中之一的一个,换上了本地的服装,长长的袖子让他觉得很别扭,又不得不穿。
他的国家是一个小国,叫楠国,一个土地面积甚至在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国家,依附着蛴魑国这样的大国而生。
国里的族民很少翻越茫茫的沙漠来到这片国家,大达是举国百姓推选出来的国使,这几年楠国资源匮乏,百姓年年遭灾,又有恶病缠身,快要活不下去了,只好寻求大国帮助。
当然,他们的想法是好的,只不过,请求书已经递到了宫中,至今为止没有半点消息出来,也不知道当今的皇上会不会看中他们一个小小的国家。
大达心情犹豫的哀叹一口气,走到卖包子铺的老板那里买了两个肉包,分给自己的搭档一个,自己也啃着一个。
还别说,这帝都的肉包真的是很美味,皮薄肉多,鲜美的汤汁里还夹杂着葱香,真是不错。
帝都本来就是一个大都市,这里汇集着各个城池交易的商人,没有人会对于大达的赤红色瞳孔感到意外,虽然这几年帝都很少看见这种红色瞳孔的人,也不是没有。
“大达,他们是在做什么?!”尤怔好奇的指着街对面的一堆人群,那些人围在一起,看着擂台上的两个人打来打去,不但没有劝架还激情高涨的呐喊。
大达生平最爱凑热闹,立马吃掉最后一口包子,凑到人群中围观,尤怔也快步跟上。
只见擂台上的两个大汉手持着厚重的大刀,切磋过去切磋过来,台下的百姓纷纷喝彩。
大达看着擂台上挂着的红绸,原来是比武招亲,顿时就想看一看漂亮的新娘子在哪里,左顾右盼,看到了擂台不远处的一个席子上,正做着一个穿着华贵的老人,老人的旁边坐着一位相貌俊俏的女子。
女子的脸上带着纱巾,虽然看不见全貌,但那婀娜的身姿即使穿着衣服也能让人感受出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妙人。
“大达,你在看什么呢?”
“看美女!”大达惯性的开口,想凑到人群前去仔细看一看,却被拥挤的人群拦截在外面,只好作废的叹一口气走开。
尤怔往观众席上看了一眼,觉得那女子一般般,并没有大达说的那么夸张。
两人走着走着,来到了一处硕大的建筑物下,看着门口的牌匾,烫金色大字写着“莲花阁”三个耀眼的大字。
“这又是什么地方?”大达好奇的摸着下巴,正准备上前一探究竟,被一个路人眼疾手快的给拦了下来。
“兄台,莲花阁可不是普通人能去的地方,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尽量不要靠近那里!”男子提醒着外地人。
莲花阁虽然做事隐秘,杀人的狠毒还是传遍了帝都,没有人吃饱了撑着靠近莲花阁。
“这不是一家店吗?”
路人解释道:“莲花阁当然是一家店,却是一家不寻常的店。他们这可不卖吃的和穿的,卖的东西那都是得用命来交换的,就算一点小道消息,那价钱也是够人活上好几辈子的啦!”
尤怔亲爱的张大嘴巴:“什么东西卖这么贵?”
“人命!”路人严谨的说,看了看两人离开了。
尤怔还是一头雾水,但看到路人那警告的眼神如此明显,害怕的后退几步,顺便拖住好奇心贼强的大达一起后退,免得这人又作死把自己给弄进牢里。
两人刚好准备离开,哪知道莲花阁着的大门竟然打开,尤怔与大达同时将目光锁定在莲花阁开着的门口。
一位白衣少年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两个仆从,少年的脸上带着白色的面具,面具的左边绘制着一道金色的荷莲,莲花微微开放,在那角度美得让人窒息。
大达一眼就认出了彬鸢,知道这少年是在沙漠里碰到的人,当即就走上前去准备打招呼。
“是你!”大达高兴的跑过去,被少年身后的同样戴着面具的侍卫给拦倒下来。
“你们是什么人?!”画鬼将阁主挡在身后,戒备的看着贸然跑上前来的两个陌生人,手上的暗器已经拿捏好,只要这两人有一点危险的动作,他立马就可以要了这两人的性命。
彬鸢瞧这两人,想起来了沙漠里的那张面孔,“没事,画鬼,走吧。”
白衣少年说完就离开,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大达。
画鬼只是疑惑于阁主的语气,不再追究这两人的无礼,跟着离开。
三道人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路尽头,从头到尾一直被忽视的大达显得非常不好意思。
尤怔更加没有明白大达到底是认出了谁,“你刚才跑上前干嘛?难不成你还认识那戴面具的白衣公子?”
大达开始确定到少年的无视,现在也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我也不清楚,只是觉得他长得像沙漠里碰到的少年。”
尤怔脸色一抽:“你这都什么直觉,上回你也说你的直觉是准的,害我们在沙漠里绕了两个圈圈。”
好吧,的确是这样。大达明明记得那条路,谁知道一个沙尘暴过后他们又走错了。
出了城,彬鸢一路骑着快马,赶到了森林里。
早就埋伏在此地的莲花阁手下条见阁主到来,伸手指了指山的另一边,示意那几个人还在那里。
彬鸢跳上树,悄悄的潜伏,画鬼与棋鬼分别蹲在他头顶树上的两边。
顺着视线看过去,正巧看到几个身穿着黑白相间长袖服装的人。这几人鬼鬼祟祟的在森林里接头,法力低微,就连附近有普通人埋伏都不知道,可见得应当是刚刚才从通天书院出来试练的学生。
并且资质还不怎么样。
就是这几个人给皇宫里传的消息吧,害得他被永明怀疑。修仙之人的勾心斗角彬鸢以前是不会管的,可是这些人的手伸得未免太长了,以为自己有几斤几两就把手伸到了皇宫里。
彬鸢听了一会儿他们口中交谈的内容,吩咐头顶上的两位将这几个修士杀掉,跳下树离开了。
没一会儿,森林中就传来了刀尖拼杀的声音,声音只响了一会儿,便没有了打斗声。
画鬼收拾好手中的暗器,从森林中出来,有些一语未尽的说法:“阁主,这些家伙的武功烂差了,看来都是一些富家子弟,除了会甩几张符,仙术学得一塌糊涂。”
棋鬼稍后赶来,他擅长用毒,动作慢了一些,好歹还是杀掉了那些人。
“阁主,已经解决了。”
彬鸢点点头,跨上马,慢悠悠的朝着城门的方向走。
一路上夏季的田野稻谷已经长得郁郁葱葱,田野的风景美如画,在田野中的农民更是一位勤劳的剪影。
“对付那些修士,感觉如何?”彬鸢问着身后的两个人,他们两个是没有法术的普通杀手,对付那些三脚猫的修士还游刃有余,可如果碰到真正厉害的,恐怕就没有胜算了。
画鬼勉勉强强的说:“他们学艺不精,的确是我们捡到便宜。如若碰上厉害一点的,这就说不准了。属下会尽力的。”
“他们好像有什么东西可以隔绝毒气的传播,刚才有几个没中招,我后面又补了一把。”棋鬼纠结的说,他最讨厌对付的就是这种会法术的人,毕竟他们是普通人,难免会在那些修士的手下吃亏。
彬鸢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也有些担心。
通天书院的学生竟然敢明目张胆的在这里,恐怕是有些人坐不住了。
自古朝廷和通天书院是两个地方,一个修自己的仙,一个管理百姓,可这通天书院似乎野心勃勃,想要取代朝廷的存在。
“可以隔绝毒气的那叫结界。修仙之人最普通的防御之术,下次如果再碰到这样的人,不用和他们耗下去,直接将毒药洒在树叶上,逼迫他们向周围靠近就行,总会碰到被洒了毒液的树叶。”
两人点头,记住了彬鸢的吩咐。
回到莲花阁,彬鸢正准备与手下分开,去书楼好好查阅一下资料,被身后的声音挽留到。
画鬼不好意思的开口说:“阁主,剑鬼他已经知道错了,士兵也解散了,阁主不要生他的气了,好不好?”
彬鸢眼眸暗了暗,这些孩子都是自己一手带大的,没有感情那是假的。
“我去看看他。”
彬鸢转头又朝着另一个方向走。
画鬼神情一松,也只能替对方帮到这种地步了,剩下的事就要靠剑鬼自己的努力,如果再惹到阁主不开心,他也是爱莫能助。
“画鬼大哥!”棋鬼无比佩服的看着身边的人:“你可真厉害!昨天我们求了那么久,阁主一直不为所动,没想到被你给说动了。”
画鬼只大棋鬼一岁,两人年龄相仿,说话也比较有默契和感觉。
比起其他人,他们两个要玩的好一点。
一个用暗器,一个用毒,是最默契的搭档。
来到房间门口,彬鸢隔着门板就闻到了浓浓的药腥味,推开门,房间里幽暗的光线让他皱了皱眉头,一眼就瞧到了仍然躺在床上晕睡的男子。
一头如瀑布般的长发垂在床边,刚换的底裤因为躺在床上翻动的时候扯到伤口沁出血。
彬鸢来到床边坐下,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剑鬼这孩子,小时候被人丢在森林里,哇哇大哭的声音引来了一群饿狼,彬鸢恰巧救下这个孩子,便被这孩子一双诚恳的双眼所感动,决定留下他,将他培养成一名杀手。
剑鬼没有让他失望,学习武术的天赋很高,彬鸢不管教什么,剑鬼只要看一遍就能记在脑海里。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孩子既然对他抱有其他的想法。
彬鸢脑海里蓦然想起了花澜那天的胡言乱语,脸色有些微微红,慌张的移开眼,替身下的人挪了挪被子,用手指放在剑鬼滚烫的额头上抚摸了一下,注入灵气,调整他体内紊乱的气息。
彬鸢停留在剑鬼额头上的手指微微一顿,嘴角勾起一个无奈的幅度,察觉到床上的人已经醒来,却假装睡着紧紧地闭着眼睛,叹息一声,缓缓开口:
“既然知错了,那就留在这里吧。”
悠地睁开眼睛,剑鬼的双眼正好与彬鸢含笑的目光对视上,刹那间心口扑通扑通的跳,眼瞧着额头上的手要收回,立马伸出手抓住,下意识地抓紧。
“阁主!”
就像在做梦一样,剑鬼不可置信的看着微笑中的少年,阁主虽然大多数时间都戴着面具,私底下会见他们的时候,会摘下面具。
“怎么了?”彬鸢目光凝望着被抓住的左手,想要抽开,剑鬼的手却像是被一把钳子紧紧地粘住一样,动不得半分。
“阁主……属下感谢阁主开恩!”剑鬼把蹦到嗓子眼的情话转为了感谢,微压着头,不想让旁边之人看到自己脸上的绯红。
喜欢一个人有错吗?
彬鸢感受着自己空荡荡的心,或许他也是时候该接受一个人了。
彬鸢反手握住抓着他的手,错开目光,凝望着窗外急速飞过的鸟群,漫不经心却又十分慎重的说。
“良辰美景,不知君可愿与我共度一生?”
剑鬼仿佛被一块糖砸的头晕目眩,被阁主反握着的手微微发抖,甚至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竟然听到了什么?
阁主既然向他表露心语!
当你发现你爱的人竟然也爱着你的时候,那一瞬间好像自己成为了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彬鸢同样有些脸颊微红,这也是他第一次向一个人这样告白,等了半会没有等到回应,下意识的用余光去瞄了一眼床边的剑鬼,只见这人正泪流满面,咬着嘴唇不知受了天大的委屈。
“你怎哭了?”彬鸢不知所措的用另一只手去擦拭他脸上的泪珠,却被一把扯入他的怀中,只听到耳边传来慎重的回应。
“我愿!”因为说的太急,剑鬼甚至咬到了舌头,顿了一会儿,接着说:“我愿与君共渡此生,白首相依永不分离!”
“如此甚好。”彬鸢缓了一会儿,开心的回答。
剑鬼到现在为止都有些难以相信这一切是真的,他甚至用手掐了掐大腿,不过不用掐也行,他后背上那一大块伤痕累累的伤疤,疼的他彻夜睡不好觉,已经可以足够证明这一切是真的了。
莲花阁中的气氛一下子就变了虽然大家都搞不懂是怎么回事,有些眼尖的人还是一早就发现了,剑鬼伤好过后竟然明目张胆的跟随着阁主,还是手牵手。
这何不让莲花阁中的人惊悚,他们好端端的阁主竟然被猪给拱了~
书房中,彬鸢望着处于热恋状态,总是给自己送小礼物的剑鬼眉心有些隐隐作痛。
他的书房是用来办公的,不是用来收集这些乱七八糟的小礼物的。可是,从上个月开始,剑鬼每天都会买一些的东西塞在书房,有一个架子上已经摆满了他的礼物,甚至还有逐渐增加的趋势。
花澜羡慕的看着彬鸢,“要是黑曜也这样勤奋的给我送礼物,我早就嫁了!”
彬鸢提笔的动作一顿,狠狠的割了一眼花澜,虽然他的眼神是发怒的,但是却没什么威力,花澜根本感受不到他的杀气,依旧我行我素的说着。
“仙君速度够快的嘛,没想到我回妖界一趟,再来到凡间,仙君竟然已经把那小子收进了房中,花澜好生羡慕~”
“通天书院的情况如何?”彬鸢不想和这小子讨论这种问题,而且他是真的一个人孤单怕了……
那种漫长的岁月里,你要寻找的人不爱你,独自一人漂泊在时光中,恨不得去死。
花澜喝完最后一杯茶,眯了眯眼,把得到的情报说了出来:“如今江湖上有两大势力竞争,通天书院对于朝廷的掌控只是一小部分。听闻,天魔书院也不甘落后,正在广播撒网,恐怕想捞一些好苗子培养,毕竟他们天魔书院有将近500年没有一个飞升的学生了。”
“天魔书院,我怎以前没有听说过?”彬鸢有些疑惑,天魔书院这名字他当真没听过。
花澜晃了晃脑袋,可能是因为妖精的缘故,每次他吃人间的食物,特别是酒之类的,就会神志迷糊。
“天魔书院就在妖界边缘,紧挨着魔界,那就是一座神魔共度的学院。里面大多数都是妖,人族少数,毕竟妖怪们不太喜欢人族,要想不被欺负,基本上人族都会选择通天书院。”
“你这消息到打听了仔细。”彬鸢赞赏的看了一眼花妖,这小子倒好已经快睡过去了。
“呼呼~”花澜趴在椅子上已经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正午的阳光刚好,花妖最喜欢在这个时间点睡觉。
傍晚,帝都笼罩在一片喧嚣的繁华之中,载歌载舞的船只游荡在水间,俊男才子,妙龄少女,穿梭在拱桥之上相约,倒是难得一见的风景。
不过两个大老爷们手牵着手逛街,也是难得一见的风景。
彬鸢第一次和剑鬼以这种方式出来,两人都有些尴尬和紧张,东看看西瞧瞧不知道要买什么。
剑鬼高出彬鸢半个头,身材魁梧,正好可以为彬鸢拔开拥挤的人群,分出一条路来。
“阁主喜欢什么?”剑鬼为了打破尴尬,率先开启了话题。
彬鸢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以前他以为自己是个穿越者,抱着所有穿越者都会有的心态想要大干一番,结果发现自己有那雄心没那熊胆,便老老实实地干起了经商的买卖。
后来他发现自己不过是游戏中的一个角色罢了,颓废了一阵子,自暴自弃,打算为自己爱的人而活,却被现实狠狠的打脸。当他找到那人的时候,别人早已儿女双全,成家立足,而他显然是多余的那一个。
过后去了高等外面,阴差阳错灵魂寄生在了一具少年身上,了解了关于这个世界的规则,死后又看开了许多。
你要问他喜欢什么,活了一千多年的彬鸢,当真是一问三不知。
那今天就好好的为自己而活!
彬鸢私下打量他,一对漂亮的瑞凤眼充满了对世界的好奇,感受着手上的力道,感受着身边之人的呵护,那颗空荡荡的心再次温暖起来,一瞬间他竟觉得灯光下的自己活得其实很开心。
痛苦比较漫长,岁月中偷闲来的快乐格外的珍惜,彬鸢眼睛一亮,伸手指向一条蜿蜒而上的小路,小路阶梯上隔几阶便放着蜡烛,一眼看到山顶,可以看到灯光嘹亮人声沸鼎的寺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