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底,炎热的屋子里总是闷闷的,这时候大伙儿会在太阳落山之后,来到荷花池旁边的凉亭里聚一聚,喝上一杯茶。
叶九前几天忙了几单大生意,这几日笑得嘴都合不拢,每次看见殿下,都恨不得殿下再设计出几款新品出来。
前几日殿下设计的项链刚刚放在店铺里贩卖,便被几个宫廷的采购师看上,买回宫里献给娘娘们了,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费用,赚了很多。
夜里凉快,大伙都穿的很少,彬鸢也只穿了一件里衣,再披上一件薄薄的紫荆花外套,坐在琴台上手抚过琴弦,一阵悠扬的声音荡漾开来,驱散了每个人心中的烦热感。
楚由有很多年没有听见殿下弹琴呢,最早的时候还是在宫里吧,那时候的琉璃宫里他还是一个负责守门的侍卫,每日听着院子里传来的琴声和笑声,总是忍不住庆幸,自己侍奉的殿下是一个非常和蔼之人。
不过那些年久的岁月已经是回忆了,楚由收起回忆,目光注视着眼前的殿下,只觉得现在的殿下更加的耀眼夺目。
海泊还是第一次知道师傅会弹琴,震惊之余内心还有些妒忌。反正他是发现了,自从和师傅下山以后他的妒忌就越来越重,就连他自己都快要压制不住自己。
一曲完毕,大家都还没有回过神来,彬鸢却懒得再弹,拿着纸扇扇着凉风。
虽然他可以用法术降低周围的温度,但这种投机取巧的事他不想干,也可能是在雪山上生活太久,非常享受这难得的闷热感。
王果果和都安今晚正加派了人手赶工,没有回到叶府,但却派仆人捎来了口信,汇报了一下工房的事情。
叶九听完之后眉头皱着,因为有几个年长一点的工人开始罢工闹事,他应对这种事情习惯了,挥挥手,示意管家去做:“弄些钱打发了,莫要惹出是非来。”
彬鸢闻言眉头一皱,喊住了管家:“等一下。”
老管家恭恭敬敬的站着等待回应,叶九以为殿下还有什么要吩咐,“殿下请讲。”
“既然是年长的工人,肯定在工坊工作了很久,他们为何闹事有调查清楚吗?”
管家点点头回答:“听王大人和都大人的回信说,那几名工人手脚不安分,常常把工房里剩余的布料偷运出去给他家娘子做小布样,然后低价转卖出去。”
彬鸢沉着脸点点头,却觉得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他当年制定的制度可是非常严谨的,待遇又那么好,给每名工人开的月俸又不少,何必贪这些小便宜,而且逮到之后的下场很严重,这么不得尝试的事情也干得出来?
“我倒觉得,可以让这几人先留在工坊里观察几日,看看是不是还另有隐情?”
管家点点头,又把目光放在主人身上,叶九虽然不赞同殿下的心慈手软,但也不会当众拆殿下的塔,点点头,示意管家去做:“就依殿下所言,去吧。”
老管家迈着不利索的腿走了,提着灯笼消失在了走廊转角。
楚由自己手上管理的工房也很多,并没有出现这种悄悄运送材料的情况,也可能是他管理的药材居多,偷运药材的下场一般都很重。
彬鸢皱着眉头在想其他,时不时听一听叶九与楚由磕磕碰碰,互不相让的斗嘴,霎那间就好像回到了当年一样。
抿嘴微笑间,一阵风吹过,彬鸢闻到了空气中的一股诅咒的味道,霎那间灌顶让他清醒过来。
这风吹的有些邪乎,他望着西北吹来的风,很确定那个方向肯定有什么东西。
彬鸢唰的一下从软垫上站了起来,叶九与楚由都不知所措的看着彬鸢。
海泊反应慢了一拍,等到师傅站起来之后,才闻到了空气中的那股诅咒的味道,当即也脸色严重的跟着师傅站了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你这两师徒一个个脸色怪吓人的。”叶九晃了晃扇子,打趣道。
彬鸢却不敢有丝毫耽误,只得抱歉的说道:“有急事要失陪一下。”
楚由也是一惊,这么晚了殿下要去哪里?却只见下一秒,殿下的手上凭空出现一把雪亮的剑,他的徒儿也是。
“海泊,我先去巡查东北方向,你去西北方向看一看,恐怕这东西还不简单。”
“好的,师傅!”海泊点头领命,将剑扔在地上,双脚踏上刹那间就飞到了空中消失在了夜幕里。
徒儿走后,彬鸢伸手一抓,从虚空里抓出一道符,递给叶九,脸色严肃的提醒道:“贴在府邸的大门上,千万莫要摘下。”
叶九被殿下的样子吓得慌,“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彬鸢摇摇头,只能感觉到夜幕的西北方向有很不好的气息向这边笼罩,他也不确定是什么,但那东西的修为极高,自己能不能对付得了都还是一个问题。
“我也暂时不确定,但有一股很不好的预感……”
楚由这月来是见过殿下用法术的,所以也习惯了殿下动不动就凭空变出一两个东西来。
“会是妖怪吗?”楚由猜测着,内心有着一股莫名的羡慕,但修仙这种事情哪是人人羡慕能得来的,没有那个命再怎么努力都是白费力气。
彬鸢踩在剑上,最后嘱咐这两人:“叶九你是镇长,今晚让人通知下去,这几日晚上莫要出门,即使是白天也要结伴而行,不要贸然一个人进树林中。我害怕恐怕不是妖怪……”
说完,叶九只看到殿下刷的一下飘向了空中,如一道光划向了夜幕的远方,再想看也看不见了,留下的只是一道残影,以及他手上的那一道符。
叶九相信殿下,赶紧招来管家将这东西贴在门上,他却感觉不到有什么危险在靠近,只觉得这个晚上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
两人又在凉亭里等了几个时辰,却没有等到殿下回来,正当两人打算回去睡觉的时候往池子中央一看,乖乖的,池子里的锦鲤都翻了白眼漂浮在水面上。
楚由脸色唰的一下白起来,语气非常不好的说:“这太邪门了……”
第二天一早,这种鱼群大片死去的现象在整个镇上都出现了,镇上附近的河里的鱼都翻了白,老百姓们还欣喜了一把将鱼捞起来吃。
叶九驾着马在河边寻了一圈,总觉得那些翻白眼的鱼有些奇怪,每条鱼的肚皮都有些发黑,如同中毒了一样,也不知道这种鱼吃了,会不会有事。
最后他还是下了一道命令在城中宣扬,这鱼不干净,警告附近的老百姓最好不要吃,否则后果自负。
当然穷的根本买不起肉的老百姓不会将这条通告放在眼里,依旧携家带口去河边捞鱼。
殿下人这一走便是三天,叶九每日盼星星盼月亮终不见殿下归来。
每日黯然无神孜孜汲汲过日子,倒显得比前几天更加的度日如年起来。
挤靠在雕花木栏上,翠绿的四季翠竹遮挡住了大片阳光,细碎的光点打在脚边随着微风吹动树木晃动,影子也变得斑斓起来。
“殿下走有多久了?”叶九问着心焦如火的王果果。
“有三日了。”
纵然心里焦躁却也不是个办法,躺在竹藤椅上的王果果一股脑爬起来,身下的椅子咯咯作响,而他却浑然不觉。
“你去做啥?”叶九见王果果朝着院书楼走去,便抬腿更上,“你当真不跟着楚大人走吗?若现在追赶的话,快马加鞭一天的时间就能跟上队伍,还不算晚。”
王果果火急火速地奔向书楼,满腹牢骚,却无处可泄,面如死灰的咬着嘴唇,脚步一顿,紧随而来的叶九差点撞上他。
“殿下会不会抛下我呢?”
叶九见对方表情严肃,脸色不太好,还以为对方要说什么惊天大事,闻言,当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又笑什么?”王果果不爽的瞪着叶九。
“所以你这几天心情忧郁是因为这事?”叶九一脸的难以相信,甚至有点想笑,捂着嘴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憋的脸色胀红,最终实在忍不住,高声阔气的笑了出来。
“你笑够了吗?”王果果不爽的磨牙。
使劲喘两口气,叶九收回脱线的面部表情,“够了够了。”他拍了拍王果果的肩,看在对方是小辈的份上也不和对方开玩笑了,安慰道:“殿下不是这种人,这你大可放心。如果不是真的有急事,殿下断然不会连个音讯也不留下就独自离开的,你也不要杞人忧天,整日郁郁寡欢的也不好,要不陪着叶紊去外面玩玩,熟悉一下当地风情也好。”
王果果垂着眼眸,他当然知道殿下不是那种言而无信之人,但内心的慌张让他根本没办法停下脑海里的猜测。
叶九陪着王果果去书房,途中却因为有事离开了,留下王果果一人在门口徘徊。
最后坐在门口发了一会儿呆,又匆匆离开了。
穿过山间小道,一片片暗沉沉的枯树林呈现在眼前,越是往深处走去,越来越多的腐烂尸体,瘫倒在地露出森森白骨和在腐肉里蠕动的蛆虫。
彬鸢喉咙里一阵恶心,却压制住了。
这山头散发的死气足以让一个人类中毒,他虽是神之体,呆久了也会觉得浑身不舒坦。
耳边缭绕不去的是蚊虫的嗡嗡声,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什么怪物栖息在这种地方,以腐肉为生,以死气聚集力量。
“哑——!”
噗呲呲,几只乌鸦鸣叫着从森林中窜出,漆黑的身姿消失在夜幕里,让人难以捕捉到他诡异的身影。
彬鸢有些胆怯,这座森林太奇怪了,脚下踏足之地草木枯竭,土地干涸,森林呈现一片暗紫色,空气中的云雾是毒气,而这些倒在地上的动物都是被毒气给毒死的。
结界可以过滤这些气体,彬鸢放心的往前走,越是靠近深处,他越能感觉到那死气散发的源泉越来越近了。
为了不被发现,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把活人的气息降到最低,才敢继续踏足。
彬鸢永远无法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事实,那是一团会蠕动的肉,没有头,没有四肢,根本看不见人的形状,血淋淋的一坨,相互纠缠溶解。
最让人无法接受的就是,哪团肉在不断的散发着浓浓的死气,就像千百人的肉堆积而来的一座人肉山,尸体堆的下方,如小河一般绵延而悠长的血流向斜坡流去,厚厚的阴气掩盖在上方,不难发现,这坨东西恐怕是鬼修。
难怪会如此!
彬鸢懂了,难怪频频有凡人莫名被野兽袭击,这根本不是妖怪和野兽所为,而是鬼修为了突破阶段,以人肉为祭奠,为自己的修行保驾护航。
他躲在几棵树的后方,微微斜视便能看到那一垒一垒堆积起来的尸体中夹杂着人类服饰的布料,这得杀了多少人才能堆起这么一座人肉山。
即使结界过滤了空气,可彬鸢还是闻到了空气中那股犯恶心的血腥味,他双腿一软扶着树干滑到地上,喉咙难受。
搅动的肉体忽然一顿,好像发现了什么东西,细长的四肢从肉体下爬出,像一根根章鱼的触须,上面长着尖锐的倒刺,朝着彬鸢藏身的那几棵树横劈而来。
风声呼呼袭来之际,彬鸢脚尖轻轻一点飞出几丈高,仰头一跃落在另一棵的树冠上。
那条长长的触须随之而来,被惊扰的乌鸦们铺天盖地的飞了起来。彬鸢正巧被乌鸦围攻,眼前一片混乱,猝不及防脚上被被缠绕住,整个重心狠狠的向下坠去,碰的一声摔在地上。
彬鸢虽修习法术,可却不太擅长战斗,剑术也是颇为了解,和人打还好,和这长了七八条触手的怪物打他真不知道剑该往什么位置砍去。
寒冰剑在手,宛如成了废铁,彬鸢只能四处躲闪,刚刚被触须扯到的右脚隐隐作痛,尖锐的倒刺扎进了肉里,血液瞬间顺着脚踝滑落到泥土中,渗入土中的血液很快被怪物捕捉到。
那团肉体像发了疯的一样不停的朝着彬鸢袭来,触须的倒刺像一把弯钩,所到之处地上刮起一条长长的沟壑,可见得这些触须要是在人的身上缠绕一圈,不掉一层皮也得脱一块肉。
不知用火烧行不行?
彬鸢想起了火术,以前经常用来烤吃的,七八月的天气正是干燥的时候,这片山头已经没有了活物,树木更是枯萎的严重,只要一点星星之火便可以燃起一大片。
也是想到这一点,彬鸢决定用火术。
他将双手并拢,从眉心抽出一股灵力,随着咒语的念动,手指上忽的燃起一束幽蓝色的火焰,一条火龙从手指上方喷发出来,向四周飞去,点燃了干枯的树木丛林。
那团不断蠕动的肉看穿了彬鸢的举动,感受着越来越高的温度向自己逼近,竟然蜷缩成一团,任由火焰在上面烘烤,纹丝不动的扎根在那一坨。
太厚了,如一座小山这么大的肉一堆一堆的叠在一起,即使火焰再大,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烧毁,何况支撑这些火焰燃烧的灵气有限,彬鸢也总有灵气用干的时候。
这片森林没有灵气,他身上的灵气用完之后不能很快的补充回来,如果这怪物和他耗下去,最后的赢家肯定不是彬鸢,毕竟他身体里的灵气只能坚持一夜。
“恩……”许久之后,彬鸢淡淡的回应从喉咙里发出。
“你走吧。”彬鸢推开拥着自己的牧儿,面无表情,更多的是压抑和痛苦:“去你该去的地方,不要逗留在凡间。”
闻言,鬼王抬起了头,双眸直视彬鸢,嗤笑一声,脸上没了刚才的怀念之情,取而代之的是幸灾乐祸:“殿下,这是嫌弃我吗?”
“随你怎么想,但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彬鸢从地上站起来,衣服已经脏透,现在却没有办法用法术消除掉,目光复杂的望着面前的鬼王,他身上强大的死气压迫得自己喘不过气,靠的近了,更是让彬鸢浑身不舒服。
“那殿下这么着急离开是为什么?”鬼王不依不饶,“难道是觉得我罪孽深重,一向心系百姓的殿下怕不是想要灭了我替天行道吧?”
彬鸢横了一眼牧儿,不管是鬼修还是仙修,道虽不同却有着其理,只不过途中所牺牲掉的性命,着实让人后怕。
“上天竟然选了你,好好的治理你的地方吧。”彬鸢抬脚欲走,鬼王疾步跟上,瞬息间粘稠的血液化成一袭红色的衣裳,衣裙飘飘,增添了一股杀气之色。
“殿下竟然这样包藏祸心,难道不怕其他的神明降罪吗?”鬼王戏弄的说,修行到了一定程度,他也是能够看得出来彬鸢不是凡人,高出仙界。
彬鸢当然不会告诉鬼王,这片大陆上的神明少的可怜,唯一的一个众神之神才刚刚上位,而他这个寻找者,可谓是磨难重重,一头雾水。
“要治罪也是我的事,与你无关吧?”彬鸢停下脚步不爽的看向新上任的鬼王,昔日的好友,“你应该去鬼界了吧?放任地府空荡荡,这太不合规矩。”
鬼王扯嘴而笑,眼眸中的锋芒毕露,如一只高高在上的雄鹰,藐视一切规则,懒散的说:“如今地府都是我的,去或者不去又有什么关系?”
“……”彬鸢实在不适合斗嘴,“随你便。”被气得扭头就走,也不管身后的那人紧紧跟着。
雾气散开之后,下山的路也明朗起来。
鬼王跟了半路,奇怪的皱着眉头,“殿下是要去哪儿?何不用法术,用双脚走多费事。”
彬鸢气得脸色胀红,早知道那股不祥的气息是有鬼王在渡劫他就不瞎凑热闹赶来了。如这片大陆上的神明一样,地府的官职也会在世界规则的推算下出现接任者。
虽然知道自己把鬼王渡劫的鬼气弄错了,但心口仍然端端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不好!
这么仔细一想,彬鸢觉得这格外的像调虎离山之计,把徒儿与自己分开,调离芙蓉镇,没有了他镇守的芙蓉镇不就成了一块肉板上的肉,刚刚复苏的众生之神根本不足以保护普通的凡人。
越想越觉得事情很蹊跷,彬鸢加快了步伐,身上的灵气还没有聚集,他现在连御剑飞行都办不到,更别说用法术传音了。
鬼王察觉到了彬鸢的紧张和着急,慵懒的说:“需要我帮忙吗?”
闻言,彬鸢把目光看向一直跟随着自己而来的牧儿,眼眸中流光闪烁,最终还是点点头感谢道:“可以带我去一趟芙蓉镇吗,多谢!”
鬼王一点也不意外彬鸢会垮下脸求自己,不管是生前做人还是死后做鬼,他都非常了解彬鸢,这人心软,爱管闲事,总是干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彬鸢被鬼王一把抓住手腕,还没有反应过来,失重感让他一下子抓紧了牧儿的肩膀,才稳住了摇摇晃晃地身躯。
眨眼间两人已经飞到空中,不过片刻就已经到达了芙蓉镇。
彬鸢落脚之后,总觉得四周的百姓气色有点不对,个个面色土灰脸色苍白,眼角下挂着重重的黑眼圈,大人如此就算了就连几十岁的小孩都是如此,这未免太过奇怪。
一路走来,彬鸢发现并不是每个老百姓都这样,但精神状况不好的是大多数,而且都是一些看起来比较穷的老百姓。
回到叶府,彬鸢第一时间找到叶九,彼时,叶九在书房里统计账目,管家前来禀报彬鸢到来时,叶九险些把手中的账目本撕烂。
推门进屋,彬鸢看向坐在案前的叶九,见对方脸色气息很好才松了一口气,不解的询问道:“城中的百姓怎么了?”
叶九正要向殿下汇报此事,“殿下三日前刚走,镇子上的鱼大面积死亡,就像中毒了一样,老百姓们不听劝,硬是把死鱼捡回家吃了。这几天我也发现了不对劲,已经禁止百姓们去河中捞鱼,这鱼恐怕有问题。”
“所有河中的鱼都死了?”彬鸢显得有些难以相信,便随着对方来到后院的池塘,果然,昔日总是有许多锦鲤在水中嬉戏的池塘里一条鱼也没有,除了空荡荡的荷花,没有了任何水中动物。
“一开始我以为这水有毒,便找来医者检验,但这水确实没有,人服用过后也没有出问题,偏偏就是鱼死了。”叶九晃晃脑袋,实在想不通这是怎么一回事。
彬鸢蹲在池塘边,目光复杂的凝望着池塘里的水,这水清澈透亮,因为是从河面上引来的水,会直接贯通整个府邸所有的假山池塘湖泊,然后再流出去与下游的水汇合。
彬鸢将手指放到水中细细感受,老远就听见了徒儿的声音。
“师傅!”
海泊听仆人说师傅回来了,顾不得其他,放下手头的工作就赶到了这里,正巧看见彬鸢将手指放在水中。
“师傅这水中没有毒,我已经测过了。”海泊担忧的说,前几日他检验河水的时候,并没有在水中查出什么东西。
彬鸢点点头,把手指收回,这水的确没有毒,但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他却不知。
入夜,彬鸢与大家一同用完晚饭后,独自一人回到房间,刚推开门进去,一个不请自来穿着红色艳丽衣裳的家伙就坐在桌子旁默默的饮着茶。
彬鸢脸色一僵,往床上一坐,不去管他。
思索不通这几日来的烦恼,最后将目光放在鬼王身上,鬼使神差的竟然问的出来,好像对方能够为自己解决烦恼似的。
“你说,这鱼是怎么回事?”
鬼王惊讶于彬鸢主动向自己搭话,显得有些受宠若惊,嘴角很愉快的勾起,把玩着手上的白色瓷杯,用法力支撑起来的茶杯没了法术支撑掉在地上啪的摔碎,接着便听到鬼王漫不经心的解释:“河水中竟然没有鬼气,那么说明,这些鱼的死因并非鬼界所为。”
“这个我当然知道。”彬鸢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怀疑过,鬼界的妖怪吃饱了没事干才将一大片湖泊的鱼给弄死。
他苦恼的按压着太阳穴,“可是吃了鱼肉的人好像也出了点问题,虽然没有死,可我看着他们的阳寿好像在减少。”
鬼王理所应当的点点头:“死鱼就像一条契约,使用者就相当于自愿献出了自己的寿命,也许,你可以通过掌控寿命的神去了解这方面的事情。”
掌控寿命的神!
彬鸢顿时双眼一亮,感谢的看了一眼牧儿:“被你这么一说,我倒真想起来有一位神明可能帮的了我。”
鬼王不感兴趣的点点头,喝完了茶,觉得甚是无趣,摇着扇子又离开了。
彬鸢也不懊恼,反正这鬼王是天命所选之人,地府的掌管者,生死薄等等一系列的东西都要靠对方去制定,将来地府的一切都归他管,他所碰到的不过是刚刚成型的鬼王,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这片大陆是一个新秀,神明欠缺,许多神位都空虚了,在还没有找到适合的继承者之前,这片大陆上的一切都是乱套的。
鬼和神明同样都可以害人没有好坏之分,神明做了错事不会受到惩罚,就比如妖魔鬼怪杀了人也不会有神明去治理。
如今的这片大陆还没有规定来管束神明。
彬鸢不用入睡,连夜溜出叶府,朝着一座森林的方向飞去,虽然灵气还没有完全聚集,但这类小法术已经可以操控。
夜风习习,越是靠近众生之神生活的森林,浓郁的灵气越发的多,彬鸢即使不刻意吸收,那些漫天飞扬的灵气,也会往他的皮肤中钻去,不过片刻,他便恢复了所有的法术。
踩着嫩绿的树叶,彬鸢站在树冠上,他能够看见那些银光闪闪的灵体,冲着森林中说了声:“在吗?我是彬鸢。”
风一吹,荧光渐渐聚拢,树叶哗啦啦的作响,在银光的聚集下,一个身着墨绿色衣裳的少年现出了原形。
彬鸢认得冯一,这人变成神明后容貌也没有多少变化,看人的眼神也没有变,一副爱搭不搭,对什么事情好像都不感兴趣的样子。
“找我何事?”冯一开口,把玩着手上的银蝶,每一只银蝶都是树木焕发出来的灵体,他们喜欢靠近众生之神,如同众生之神依靠着他们存活一般。
彬鸢拱手行礼,抬起头时冯一懒懒的靠在树床上躺着,望着头顶上的银河听着:“我想向你打听一件事。”
冯一淡漠的眼眸转动,这次目光很好的对接上彬鸢平淡无奇的眼神:“你想打听什么?”
“关于芙蓉镇的事,我想你应该也知道了那城里上的鱼都死掉了,而且使用了死鱼的百姓也出现了寿命减退的迹象。”彬鸢细细的说着,“你是掌管生命的神,我想这种事情来问你可能比较好一些。”
“我不知道。”
“啊!”彬鸢话都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拒绝,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他皱着眉头,不想就这样回去:“可是……你掌管着万物的寿命……”查一下这种事情,不过弹指之间的事。
“就算我知道,凭什么帮你?”冯一抬头,冷冷的看着彬鸢,同样身为神明,冯一却更加的接近神,他没有人类的感情,做事又很绝情,一点儿也不像彬鸢虽然成为了神,却带着人类的习惯。
“难道你就看着那些百姓的寿命一点点的流失吗?”彬鸢纠结着,身为神明的他同样不可以插手凡间的事情,可竟然碰到了,也不能看着那些百姓眼睁睁的死去吧。
“不然呢?”冯一说着,好笑的看向彬鸢,“如同你说的那样,我掌管着万物的寿命,可是他们自愿付出自己的性命,这我又怎么干涉得了?”
众生之神的话很绝情,彬鸢在众神之神的面前吃了哑巴亏,一脸不快的回到叶府。
彼时天还没亮,彬鸢躺在被子里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起来打了一会儿坐,眼看着天要一点点亮起来,一声尖叫划破了晨曦的微光。
原来是城中一夜之间同时死了几十个人,悄无声息的走的,死者被人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断了气脸色发青,瞳孔翻白,皆是一副与河中的死鱼差不多的样貌。
彬鸢跟着仵作赶到的时候,尸体已经被停靠在了衙门,夏季炎热,昨夜刚刚死的人第二天不过晌午,尸体就散发出恶臭。
“怎么会这样?”仵作细细检查了一番,提笔写下案件记录,一边说道:“这些人怕是已经死了很久了,起码已经有两三天,外面的确看起来和正常人无异,但内脏已经腐烂,不信我割开给你们看看。”
叶九眼睁睁的看着仵作将尸体的肉割开,尸体的皮肤以割烂,一股发黑发臭的血液顺着伤口冒出,里面的肉已经黑的变质,浓浓的尸臭味弥漫在房间里,没一会儿整个衙门都是臭味。
彬鸢皱着眉头,虽然尸潮很难闻,但比起那天他在山中碰到的一堆尸体好的多。
“老先生,可不可以割开他的肚子看看?”彬鸢突然说道,吓坏了跟随而来的家属以及各地官员。
老先生显得很惊讶,目光看向身旁的年轻人,对方虽然年龄很小,看着也就二十几岁,但却有着一股超脱年龄的气质施加在身上。
“这当然可以。”
仵作正准备动刀,一旁的家属终于忍不下去大声斥责起来:“我儿子都死了,你们还要剖开他的尸体,有没有良心?!”
说话的是死者的母亲,地地道道的普通百姓,也是发现死者死后的第一人。
彬鸢知道自己这样让仵作解剖尸体有点太违背常理,便朝着老夫人拱手作礼,抱歉的说道:“刚才阁下之言的确有些唐突和失礼,还望老夫人见谅。”
老人家没有想到这衣着华贵的贵公子会向自己赔礼道歉,气消了一些,可脸色还是很不好,毕竟要解剖的是自己的儿子,身为母亲的哪有不想让儿子入土为安的道理。
“你们都要解剖我儿子了,还让我怎么见谅?”老人家气呼呼的说,脸色同样也很不好,眼角下一片黑,看着也像活不久的模样。
“老夫人,你和你儿子是不是吃了的河里死去的鱼?”彬鸢问。
老人家理所应当的点点头,“老天赏的,不要白不要,吃了又没毒!”
叶九与彬鸢同时没办法地摇摇头,贪小便宜可不太好,有时候贪着贪着,什么时候丢了小命都不知道。
各地的一些官员没有说话的话语权,默默的充当背景板。
在城主还没有回来,叶九这个身为镇长只能召集附近村子的村长商谈事情,不过是一些警告之类的,最终还是放他们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