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到门边将房门反锁,沉默地站在床边,炽热的目光盯着熟睡中的人看了许久,也不知在端详着什么让人无法猜透事,眼神格外的炽热。
最后,他一点点将熟睡中人的衣裳褪下,粗糙的手掌划过每一寸白嫩的肌肤,但其实他什么也没有做,如同自虐一般,宁愿饥渴的看着,也不去逾越那一道鸿沟。
杨左安排搬家的事情忙了一天,到了大晚上好不容易有休息的时间,回到房间,却被某个躺在他床上的半人半蛇给吓得半死。
他这半辈子可从未杀过一条蛇!
听见推开门的声音,间窃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然后就看到正站在门口退一步想要离开地杨左。
他认识杨左,就是这人救了他,虽然他用了一点点小法术迷惑了这个人,但怎么说也是救命之恩得涌泉相报不是。
“恩人,你回来了!”间窃尾巴一甩麻溜的从床上起来,某个人刚跨出门槛的一只脚又不得不跨回来,回身猛的将门关上,生怕被人看见屋里面有一条大臭虫。
“你为什么会在我的屋子里!”杨左知道北国的神兽一般不会乱伤害人的性命,可毕竟是半人半兽,看着还是挺恐怖的。
先不说间窃比女子还要漂亮的美貌,一头黑发加上红眼,还有那条黑鳞鳞的尾巴,这看着就不像是一个正常的东西。
间窃很没有自觉性,他喜欢缠绕在人的大腿上,现在面前有个身材高大,有着大长腿的杨左,尾巴就控制不住的往对方大腿根子上绕着。
这一圈一圈的绕上去可吓坏了杨左,他虽然表面上镇定,但内心已经开始抓狂:我是跑呢?还是现在就跑呢?还是先宰了对方再跑?
显然三种都不可能,因为间窃已经趴在了他的身上,笑的跟朵花似的:“恩人,你不记得我了吗?是你把我救出来的,救命之恩无以回报,用你们凡人的话来说,应该是以身相许吧?”间窃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挠了挠头,可惜找不到殿下,不然他现在立马就会去问殿下,应该怎样报答救命恩人。
还以身相许……
杨左瞧瞧缠在自己身上的这条大蛇,算了吧,算了吧,他这辈子想抱着一个美娇娘过一生,可不想抱着一个纯爷们。
“不用了。”他压着嗓子,尽量控制住快要崩坏的镇定:“不用以身相许,你走吧!”
“那怎么行!”间窃晃晃脑袋,坚决不同意:“我可不是那种不知恩图报的神兽。你对我有恩,我会谨记于心,你说吧,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滚!”杨左用手捂着脸不想去看那条长着人脸的蛇。
“我可不是用滚的,我可是用爬的。”间窃再次纠正恩人的用词,灵活的尾巴在某人的大腿上勒几圈,显然是不想放开了。
“麻烦你从我腿上下去行吗?”杨左从进门开始站在门口就寸步难行,主要是那条尾巴的力量太强了,根本挣脱不开啊。
枉费他习武这么多年,竟然干不过一条蛇。
“为什么要下去?”间窃不明白,他缠在殿下手上的时候,殿下都没有说他呢:“你身上很暖和,我不想下去。”
杨左猛然间想起蛇好像怕冷,但是北国不是很冷的地方吗?能成为一个寒冬之国的神兽,难道还怕冷?
他摆出一副“你良心不会痛的表情”看着间窃:“那我去拿点碳回来给你生火,你先放开我。”
“我不!”间窃还是晃脑袋,他丝毫不知道自己的容貌可比人类女子漂亮多了,此刻嘟着红润的嘴唇,晃着长发飘逸的脸,让杨左一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瞬间差点就崩溃了。
“那你到底想怎样!”杨左冲着那条摇晃着的尾巴吼了一声。
间窃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凡人这样恶狠狠的吼着,瞬间红色的眼球就积满了泪水,嘴角扯开:“你竟然凶我!连殿下都没有凶过我,你竟然凶我!”
他哭着爬到床上,躲到被子里,往里面一卷,被子就拱起一坨。
杨左一脸无语,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神兽,躲在他的房间里就算了,还霸占他的床。
他走过去将被子一扯,抱着被子死活不肯让给间窃,手指在门边:“出去!”
间窃可怜兮兮的望着杨左,极不情愿的在床上划了一圈,坚决摇头:“我不出去!”他根本找不到回去的路,此刻要是在门外溜一圈他就会冷的发抖。
杨左很无奈,抚着额头将被子扔在床上,不管不顾,自己也躺了进去,一开始还好,两个人都还保持着相近的距离睡觉,可等到后半夜的时候,他梦到自己被五花大绑吊在一棵柳树上,那帮人的绳子还累得他喘不过去。
赫然惊醒后,杨左撩开被子一看,少年拱在他的怀里熟睡着,小小的鼻子一吸一呼,整条尾巴缠在他的腰间,时不时扭动一下,睡得很香。
他一脸黑线,很想一巴掌拍醒这个半人半兽,抬起的手却在要落下时停顿了,少年蹭了蹭他的手,迷迷糊糊的在睡梦中不知道说了啥,嘴角挂着一条银丝,眼角含着红润的笑。
其实这神兽长得很漂亮,这种性别是超乎了男女,就凭他的姿色,不管是男是女都会为之心动吧。
杨左最终还是心软的将被子盖了回去,他从未有过妻子,也未曾和女儿家有过交集,但他想,有妻子的感觉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搂着怀中的软香,心里好像不再空空,仿佛被什么温暖的东西填满,心情非常愉悦。
只不过这份愉悦到第二天早晨全部化为乌有。
两人大眼瞪小眼,杨左看看床上的那颗白嫩嫩的蛋,再看看一脸娇羞模样睫毛扑闪扑闪的某半人半蛇,恨不得连同蛇蛋和人一起扔出去。
不过是睡了一觉而已。
他根本什么都没做,就是搂着对方睡了一觉,为什么一觉醒来床里还有颗蛋,难不成是自己面前的那条蛇下的?
他被自己的这个想法给惊吓到,拿着蛇蛋穿鞋子下床就要把蛋扔出去,间窃却慌了,抱着他的手死活不肯松开。
“你别扔啊!”
“难道我还要留着它不成?”杨左脸上厌恶的表情显示得淋漓尽致,他最讨厌这种让人无法理解的事物了。
“可那是我为了感谢你的礼物……”说到这儿,间窃羞涩的低下头,脸红的如同番茄一样,从脖子到耳旁都燃了起来。
“这是礼物!”杨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他掂量着那颗白花花的蛋,还能感受到里面的温度:“这是你下的!”
间窃眨着眼睛,密集的睫毛忽闪忽闪:“是啊。”他点头答应,娇羞的如同一个刚过门的小媳妇。
他们神兽蛇族本来就会下蛋,不分雌雄。
当然一般下蛋是为了繁衍后代,可是如果是为了报答救命恩人,他们也甘愿下一颗蛋送给恩人。
这在北国是很常见的事情,因为吃了他们蛋的人类可以延年益寿,拥有比平凡人类要较长的寿命。
天际压着一层黑云,炙热的空气烘烤着大地,一缕骄阳划过地平线,火红的太阳缓缓沉入山间,数百只迁徙的鸟儿齐齐飞过炽热的宫殿上空,传来一阵阵啼鸣。
晚上总是夜夜笙歌的宫殿内,夕阳静默时份仍然处于平静中,宫女们已经开始摆放宴席的器具,动作娴熟麻利的布置着装饰布。
没过一会儿,陆陆续续出现地官员以及大臣们开始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美味佳肴一一摆放上来,逐渐微凉的夕阳变成夜幕,火红的灯笼挂在树梢上成了无数个火红的明灯,照亮宴席上的每一个角落。
“布衣王子驾到!”随着官员的一声唤道,叮叮当当的铃铛声喧嚣在宴席上。
一道修长的身影迈入镂空殿中,火红的头发在灯光下徐徐闪耀,少年俊朗的英姿带着丝丝桀骜不驯的恕色,肌肉结实的手臂上牵着一条铁链,顺着铁链看去,另一头竟套着一个半人半兽的黑发妖族。
那半人半兽的身上挂满了伤疤,手臂上有鞭子抽伤的,脸上有被洛铁头烫伤的,蛇尾上有被拔掉蛇鳞的痕迹,就连他嘴角的两颗尖牙也被用刀磨平了。
少年不情不愿的被拖着向前走,尾巴受伤的部位在地上滑动擦出血丝,他的受伤丝毫没有让布衣王子心痛,更加用力的将铁链一拉,直接把妖族拽倒在地,在地上滑动一段距离,将铁链扔给身后的侍卫拿着,优雅的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饮掉。
“欢迎诸位来参加本王子的求雨宴,亥时三刻到后,我便用这兽人的血来祭拜雨神‘华露’,为我南蛮国百姓共求得万物的滋润!”
各路官员观色的相互看了一眼,齐齐敬酒阿谀奉承道:“王子殿下英明!百姓们一定会感激殿下的恩赐,这杯酒,下官敬王子殿下!”说话的官员一口饮掉酒,笑着坐下,另一位奉承的官员又接着上演了这一路戏码。
偏偏这呆头呆脑的王子很受用,被夸奖几句就飘飘然的找不到边。
台阶上,浑浑沌沌的是半人半兽看着那些皮笑肉不笑的人类,厌恶的磨牙,却无能为力。
远离北国后他的法术消失了,就连一条普通的铁链都没办法挣脱,被人类百般欺辱,像畜生一样套着铁链圈养着。
他好恨!
如果可以,他要杀光在这宴席上的所有人,不惜堕落成罪兽!
他是神兽,是北国的神兽,北国受到诅咒以后,所有的神兽都陷入了沉睡,他与同伴逃出北国森林,是为了来寻找王子殿下。
但是路途中两人分散,又遭到了人类的诱骗,才落到了这样一个不得善终的结局。
布衣王子觉得无聊,又开始把邪恶的目光打量在脚边的半人半兽身上,“也不知你这条长虫喝了酒以后会是什么个表情?”他甚是好奇,勾勾手指,身旁的官员立马捉住时笔,用一块大铁钳子插进他的嘴里,将他的嘴撬开,浓烈的白酒被某人灌入进口中,下一瞬间眼角就孕育出了泪珠。
咕噜咕噜的吞掉酒,时笔肚子火辣辣的疼,喉咙更是灼烧一般的疼痛难忍,眼泪忍不住的往下流,红色的眼睛更加的滋润了。
布衣看得有些呆,什么样的美人他没见过,当然这半人半兽的模样的确和人类有些差距,微微勾起的眼角泛着红润时看的人热血沸腾。
“你,帮我把他的头抬高一点。本王子要好好看一看他这双眼睛到底怎么回事。”
士兵点头,用力一掰,时笔双手趴在地上,尾巴被人按住,下巴被狠狠的抬着向上仰,挂满泪珠的眼睛与布衣对视上,他狠狠的看着人类,磨着牙,想要咬死对方。
“野性十足嘛!”布衣不以为然的说道,手指顺着对方红润的眼角滑到破裂的嘴唇,用手狠狠一掐,时笔疼的眼泪流地更多了。
“啊!”
“明明是一条畜生,干嘛还长着人的身体?”布衣丝毫不在意文武百官的眼神,当众将时笔挂在身上简陋的衣服撕个粉碎,手指一路从胸膛滑到蛇肚脐上,再往下滑,看到一个红点,他邪邪的勾着嘴唇笑着,好像明白了这个地方是什么位置。
手用力一按,时笔猛烈的挣扎起来,尾巴狠狠一抽,抽掉了一个想要扑上来按住他的士兵。
眼看就要逃脱,四周的士兵齐齐压上,布衣蹲在他的跟前,用脚狠狠的踩在蛇尾尖上,“啊!!!”他疼得喊叫,却没办法做出任何反抗的动作。
百官们都看着这一幕,没人敢吱声,有些更是带着兴奋的眼神,期待下一步会是怎样精彩。
“王子殿下!话说这长虫要怎么交合?哈哈哈!”一个五大三粗的官员邪邪的说了一句,放荡的语气使得时笔听得浑身发颤,他最害怕的还是来了。
闻言,布衣深思熟虑的摸着下巴,略带好奇的看着时笔蛇肚下那红色的位置,“本王子也甚是好奇这长虫是怎么交\/合的。有没有哪位贤臣想要看一看?”
“王子殿下都提议了,大家当然乐意奉陪!”
“一切都以王子殿下的!”
各种奉承的声音不断响应,在他们眼里,时笔不过是一条畜生,哪里可以和人放在同等的位置上。而且在这样一个时代,奴隶和畜生那是同等级别的,这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们不过是在看一个畜牲进行繁衍后代的事宜而已。
时笔被士兵拖到了台上,他嘶吼呐喊,扑咬每一个想要来碰他的人,一个士兵将他击倒后,往他的嘴里塞了一块布,将双手反剪至身后吊挂起来,一魁梧的汉子走上台来将他浑身摸了个遍,硬是没有找到可以交合之处。
“王子殿下!这东西,这东西和人不太一样,奴等不知!”
“这有何不知?”布衣邪邪的笑着,在时笔惊恐绝望的眼神下亲自上台来,对他伸出了手。
这一刻恐怕是他这一辈子都使他无法忘记。
他发誓,如果有一天他有能力逃离这个国家,有能力报仇,他要这人千刀万剐,不得好死!
一条来自神兽的诅咒,无影无形的在这个国家的上空徘徊,最后化成一缕硝烟,消散在每一寸的土地中,每一个子民的灵魂里。
“啊!”间窃赫然惊醒,摇晃的马车让他头脑发晕,正欲爬起来,发软的蛇尾巴让他根本寸步难行,只能待着等待车外的杨左进来。
已是后半夜,搬家的队伍还在前行,不然这场大雨可能会淹没迁徙的路途,要是碰到湖泊或者大河,那可就是寸步难行了。
马车外还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福笙走的方向是挧国以东,要路过南蛮,听闻南蛮国家正发生着旱灾,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队伍就朝着那个方向前进了三天,大雨变成了小雨,气候微微干燥了些。
间窃做了个噩梦,他梦到了时笔撕心裂肺的痛呼,那种在深渊一般发出灵魂的呼救,让他感到隐隐不安。
他想要去找殿下,可是殿下在前头的第一辆马车内,而他的马车是最后一辆,中间隔了十辆马车,他是过不去的。
车帘被撩开,杨左捧着热乎乎的馒头走了进来,递给间窃:“吃吗?”
间窃不吃素,他只吃肉,果断摇了摇头:“我不要,难吃。”表情嫌弃的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眉头都快皱成了一个倒八字。
“那就饿死你。”杨左毫不客气的将馒头拿回来,自己狠狠的咬了一口,舔舔嘴唇:“嗯,真香!某个人那就是吃不到,所以才说难吃!”
间窃动动小鼻子,的确闻到了一股食物的香味,可是他本来就不吃素,吃了以后肚子会不舒服,只能委屈巴巴的看着杨左逐渐吞咽的喉结,“我好饿……”
杨左左腮帮子一鼓,右腮帮子一鼓,馒头就被解决掉了,他还意欲未尽的舔舔手,“食物已经没了,饿的话你就自己出去找吃的吧。等会儿,队伍会在前面的驿站休息,森林里有的是野味,想吃,要靠自己动手!”
“你欺负我……”间窃委屈巴巴的开始掉眼泪,翘着嘴唇:“我可是神兽!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的子民都是把食物端上来,送到我面前给我吃的……”
杨左十分受不了对方这一副小媳妇的模样,眼球都快翻不过去了,自从碰到了这个神一般的神兽以后,他翻白眼的次数逐渐增多,早晚得翻出病来。
“我又不是你的子民,也不需要你这位神兽的守护。所以,神兽大人,你哪凉快哪呆去吧。”杨左伸手撩开车帘,这时候队伍已经停下了,卸货的卸货,整理的整理,他手指着森林的深处:“饿了的话,你看那,估计有很多美味,自己去捉一只吧。”
说完毫不留情的放下帘子,跳下车而去了。
间窃被气的不轻,他根本就不会捕猎。
大颗大颗的眼泪珠子往下砸,抽泣的吸着鼻子,红色的眼睛委屈恹恹的,突然,眼角的余光看到了往驿站走去的殿下,麻溜的化成一道光,变成一条小蛇,顺着车帘缝隙划出去。
彬鸢坐了一天的马车,累得浑身要散架似的,到驿站后,迫不及待的奔回到自己的房间,往柔软的床上一扑,舒服的滚了两个圈。
“呼~”
呈八爪鱼状躺在上面,翻过身来,看着模糊的帐顶,羊脂玉白色的纱幔随风拂动,微光从窗格里打进,尘埃在光柱中浮动,空气中漂泊着夏天的气味。
屋子里泛着一股阳光的味道,一条小黑蛇顺着敞开的门缝溜了进来,摇身一变化成一个人,脑袋向门外伸了伸,确定没有人看见将门关上,蹦蹦哒哒的跳在床上,扑到彬鸢怀里。
“殿下!我好饿!”
他嗷一声扑过去,在彬鸢怀里左蹭右蹭,被彬鸢无奈的提了起来,规规矩矩的在床边坐好:“嘿嘿”露出一个傻笑,肚子却在这个时候发出不合实际的声音,“咕噜咕噜~”
“怎么,杨左没有把你喂饱?”彬鸢下床把放在桌子上的包裹打开,里面还放着一只带了点温度的烤鸡,“给,趁热吃吧,凉了就没什么味道了。”
“谢谢殿下!杨左那个小气鬼,他只有馒头!”间窃抱怨道,捧着烧鸡闻了闻,确定是他依然喜欢的那股味道,把包裹在上面的大叶子一层一层翻开,烤肉的香味瞬间在房间里弥漫开来,他馋得流口水,迫不及待的大咬一口,塞得满口是肉,美滋滋的吞掉。
烤鸡是福笙准备的,彬鸢不爱吃这些太油腻的东西,只吃了一点点,剩下的全放在包裹里了。
很快,间窃就解决掉了一只烤鸡,胡乱蹭了蹭嘴角的油,又化成一条小蛇,往门外跑去。
彬鸢在小蛇快溜没影的那一会儿,赶紧嘱咐:“记得感应一下时笔的位置!”
“好!”小蛇点点头,哧溜一下就窜没影了。
空灵的答应声也不知道是从哪儿传出的,彬鸢只觉得那回应不像是用嘴说出来的声音,而是直接在他的脑海里显示的。
队伍休息了一晚,第二日清晨太阳未显露出色便启程出发。
这样赶路不夜不休,每当入夜,月色清朗繁星点缀,路旁大片大片的桃花挑着芬芳为路人增添一抹春色,而这样的时节已经是春花将谢夏雨已至。
古代的迁途那可是一场大型的活动,彬鸢头靠在敞开的马车窗上,望着缓缓移动的春日景象,感慨道:“难怪古人总是对着自然景观忧伤清吟……大好风光让心情阔然一松。”
“古人?”牧儿不明白殿下的话,当然,跟随殿下这么久,他早已经习惯殿下总是自言自语,说一些让他费解又不能理解的话。
“先辈们。”彬鸢难得的伸一个懒腰,冲着牧儿解释道:“草色青青柳色黄,桃花历乱李花香,东风不为吹愁去,春日偏能惹恨长,红粉当垆弱柳垂,金花腊酒解酴醿,笙歌日暮能留客,醉杀长安轻薄儿。”
他以前很喜欢这首诗,因为生活在现代的时候,伴随着童年记忆最深刻的就是那窄窄的只能容下一个人单行通过的小巷,密密麻麻的不锈钢窗向外蔓延,层层叠叠的衣服挂在空中,滴滴嗒嗒的水珠往下砸,那条巷子永远没办法照到阳光,腐烂着一股发霉的臭味。
而他的家就住在那条巷子的尽头,以前窄窄的几十平米的小房间里。
后来母亲改嫁,他搬去了父亲的家里,那段记忆模糊后,更多的是与父亲的记忆比较深刻。
每到小时候读起这首诗,他总是会羡慕那些在乡下有爷爷奶奶的人,因为他喜欢那样的景色,却从未见过。
牧儿才疏学浅,听不懂,但也觉得这首诗意境非常好。
马车依然不疲不惫的缓缓赶路,彬鸢靠在车窗上有些摇摇欲睡,眼皮一合,车窗猛然一晃,又睁开来。
“殿下还是靠在奴下的双腿上吧。”牧儿赶紧乖乖坐好,腾出双腿,方便殿下靠在上面休息。
彬鸢也很不客气的往他大腿上一倒,呵了一口气,舒舒服服的枕着头,安静片刻,他幽幽的问了一句:“你说什么样的祝福才是最好的?”
牧儿没读过书也不认识字,当然在他心里,只要自己喜欢的人平平安安活在这世上,对于他来说就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一件事。
“奴下,只希望殿下平平安安,这便是对于奴下来说,是莫大的祝福。”
闻言,彬鸢莫名一阵感动,却也只能苦涩的笑着回答:“这世上哪里有活的平平安安的人啊,如若病死,如若老死,如若猝死,或者相恨而死,总有万般的死法让我们尝个遍,到头来落下空空一纸愁肠,当真是惹人垂恨……”
“殿下莫要说这不吉利的话!”牧儿隐悔的摇摇头,绞尽脑汁想了片刻,才道:“我只要殿下在这世上安然老去,不管白发苍苍,还是素不相识,这一生只愿你安然过好,不与这乱世硝烟共进退,这般足矣。”
这一番话说的彬鸢霎那睁开了眸子,他将头转过来,看着牧儿,心口扑通扑通的跳,抿着的嘴唇一张一合:“牧儿,你到底是想表达什么?”
牧儿轰的一下羞红了脸,二十好几的大男人脸红的跟煮熟了似的,只能规规矩矩的坐好,如果此时有个地洞,他恐怕早就钻进去了。
他压着头,把头压得极低极低,恨不得缩进衣服里,声音如蚊子一般细细绵绵回答:“奴下……奴下没想表达什么……”最终他还是把怦然欲出的话给吞进了喉咙里。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狠狠的告诫自己,等到恰当的时间他一定会表达出来的。